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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放牧为核心生产环节的草原畜牧业是天然草原的最主要利用方式,其良性发展是草原生态保护、牧民生计发展和畜产品供应稳定等国家战略的内在要求。在中国草原生态保护形势依旧严峻,牧业发展相对粗放的背景下,缓解牧业生产与草原生态保护间的冲突,提高牧户畜牧业经营可持续性,是草原生态治理的长期任务。随着城镇化迅速发展,草场流转愈发活跃。草场流转是牧户自发地生产要素重新配置,是草原承包经营制的重要补充形式,也是政府主导的草原生态管控之外的市场化生态治理手段,为草原畜牧业持续发展提供了契机,但其能否成为牧户畜牧业经营可持续性的有效提升机制尚未得到系统检验。尤其是在新冠疫情冲击和国际贸易形势严峻引致的经济下行压力背景下,厘清草场流转这一财政主导之外的市场化手段对牧户畜牧业经营可持续性的影响,对促进草原畜牧业良性发展及其多功能的实现具有重要意义。本文将草场流转视为牧户畜牧业经营可持续性的提升机制,重点分析了两个问题:一是,哪些关键因素制约或保障了牧户草场转入;二是,草场转入对于牧业经营可持续性的作用如何。理论层面,结合农户行为理论、技术效率理论、平衡生态系统与非平衡生态系统等理论,将牧业经营可持续性表征为可持续牧业经营绩效(生产绩效、生态绩效和综合绩效),分析了牧户草场转入行为机理及其对可持续牧业经营绩效的影响机理,构建了“影响因素—草场转入—作用路径—行为效果”的分析框架。实证层面,首先基于政策梳理和内蒙古、甘肃两省草畜平衡区820个牧户的微观调查数据,分析了放牧系统、草场流转市场的演进特征、现状问题,以及牧户草场转入特征、可持续牧业经营绩效特征;其次,结合草场流转市场特征,通过计量模型检验了社会资本、网络信息渠道对牧户草场转入的影响及代际差异;最后,从生产、生态子维度检验了草场转入对生产绩效和生态绩效的影响效应、作用机制和影响异质性,从综合绩效总维度检验了草场转入对总体绩效和生产生态协调性的影响效应及作用异质性。主要研究结论如下:(1)中国北方草场流转市场正从传统以熟人交易和口头承诺为特征的“关系型”市场向以半熟人、陌生人交易和契约关系为特征的“要素型”市场转型,草场流转进入规范发展期。草场流转经历了从无法可依到有法可循,从无序到有序,从不规范到规范,从形式单一向形式多样,从线下向线上的多重转变。现阶段,书面契约成为流转交易的主要契约形式,交易对象兼具熟人交易和半熟人、陌生人交易;草场流转市场范围扩大,市场半径由村组内部延伸到牧户所在旗县,提高了牧户草场流转的可选择性;牧户转入草场呈现出中长期化态势,对流转草场的投资建设给予了一定重视,且草场流转动机呈现出规模扩张、提质增效和生态保护的多元化趋势。(2)社会资本、网络信息渠道是牧户草场转入的保障因素且作用效果存在代际差异。转型市场下,社会资本仍能促进牧户草场转入,但作用方式发生变化,表现为关键网络节点和牧户主动利用社会网络能力的作用凸显,社会资本总量和被动依赖社会网络信息资源流入的作用衰减。网络信息渠道可以促进牧户草场转入,但尚未对社会资本的作用形成替代,二者并行不悖。社会资本中,社会互动通过降低草场流转的交易费用促进了牧户草场转入,而关键网络节点的使用甚至增加了交易费用而对草场转入形成抑制;网络信息渠道则未能通过降低交易费用促进牧户草场转入。此外,社会资本和网络信息渠道对牧户草场转入的影响存在代际差异,表现为新生代牧户转入草场更加依赖网络信息渠道,中生代、老生代牧户转入草场仅依赖社会资本。(3)草场转入有利于同时通过提高牧业效率和牧业收入,改进生产绩效,但其对生产绩效的促进作用存在条件依赖。草场转入对牧业效率的提升路径包括资源平衡路径和风险规避路径,但无管理提升路径。草场转入能够改善“人—草—畜”等主要牧业生产要素间的匹配关系,减少要素投入冗余,提高技术效率;同时,草场转入能够通过增加牧户的水资源获取能力从而降低干旱冲击,减少牧业损失,提高技术效率;但是,草场转入未能通过促进牧户放牧路线优化或放牧方式优化提升技术效率。草场转入对技术效率的影响具有异质性,呈现出草场规模依赖、收入依赖、功能导向依赖、生态监管依赖和效率水平依赖。具体而言,草场转入对大规模牧户、高收入牧户、生产导向型牧户和面临弱监管的牧户的技术效率有更高的促进作用,而对于不同效率水平牧户的提升作用呈现“U”型。草场转入通过产量增加路径和效率提升路径提高牧业收入水平,呈现出规模扩张和提质增效的双重效果,但产量增加的作用效果略高于效率提升。草场转入对牧业收入的促进作用具有异质性,呈现出经营规模依赖、功能导向依赖、生态监管依赖和牧业收入水平依赖。具体而言,草场转入仅对于大规模牧户、生产导向型牧户、面临弱监管的牧户和收入水平较高的牧户具有促进作用。(4)草场转入有利于同时通过降低放牧强度和改进放牧方式,改进生态绩效,且其对生态绩效的促进作用存在条件依赖。草场转入降低放牧强度的作用路径为资源路径,而非行为路径。具体而言,草场转入通过降低单位面积劳动投入和提升牲畜可食牧草种类,降低了牧户的牲畜规模扩张能力和提高了牲畜食物供给质量,从而降低了天然草原的放牧强度;但是,草场转入未能通过促进牧户放牧路线或放牧方式的优化降低放牧强度。草场转入对于放牧强度的影响具有异质性,呈现出功能导向、资源禀赋和放牧强度依赖性。具体而言,草场转入对于生态导向型牧户、小规模牧户和实际放牧强度高的牧户的放牧强度具有更高的削弱作用。草场转入通过增加牧户实际经营放牧草场面积和实际经营围栏块数两条路径,促进牧户经营草场禀赋与轮牧所需的大范围牲畜活动空间、放牧分区数量相匹配,降低轮牧所需的投入成本和操作难度,提高牧户轮牧发生率。草场转入对于牧户轮牧行为的影响具有异质性,呈现出围栏块数和草场经营规模依赖性。具体而言,草场转入对于经营围栏块数多的牧户的轮牧发生率具有更高的促进作用;当转入草场面积未能使牧户的放牧草场规模达到轮牧的最低门槛时,草场转入并不能促进牧户轮牧行为的产生。(5)草场转入对于生产绩效和生态绩效的促进作用并不均衡,对于放牧方式合理性和放牧强度合理性的促进作用,远大于对于牧业效率和牧业收入的促进作用。具体而言,草场转入仅能使牧业效率和牧业收入分别提高0.0216(约为样本均值的2.6%)和3.1948万元(约为样本均值的23.40%);但是,草场转入能够使牧户的实际放牧强度和牧户轮牧概率分别降低0.8002(约为样本均值的61%)和提高49.4%。(6)草场转入能够提高牧户畜牧业经营总体绩效和生产生态协调性,且作用效果具有异质性,呈现出经营规模、功能导向和外部监管依赖性。具体而言,在生产生态并重的情境下,转入草场能使牧户的总体绩效提升0.0885(约为样本均值的13.7%),使生产生态协调性提升0.1041(约为样本均值的13.47%);在生态优先的情境下,转入草场能使牧户的总体绩效提升0.0548(约为样本均值的8.25%),使生产生态协调性提升0.0318(约为样本均值的6.01%)。草场转入对小规模牧户和面临弱监管的牧户的总体绩效具有更高促进作用,对小规模牧户、生产导向型牧户和面临弱监管的牧户的生产生态协调性具有更高促进作用。基于以上结论,本文从完善草场流转市场、提升草场流转作用效果和弥补草场流转的功能缺陷等多个方面,提出政策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