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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听他者的声音”,是伊曼纽尔·列维纳斯毕生最为强烈的道德信念。在此观念指引下,列维纳斯试图就不同角度来寻求探讨自我与他者相遭遇的伦理意义,并由此形成其作为“第一哲学”的伦理学。
在列维纳斯看来,西方传统哲学本质上就是以同一或总体为特征的“自我学”,“自我”的能力就在于能够不断在变化之中确认自身为同者,并把“他者”纳入自身的范畴,从而将“他者”彻底中性化、主题化。列维纳斯称这种把“他者”还原为“同一”的哲学为暴力的哲学,它所体现的“唯我论”的专制和霸权引发了他的强烈质疑。他试图独辟蹊径,主张去聆听他者的声音而不是将其压制和同化,以摆脱这种暴力,这直接导致列维纳斯在其整个哲学事业中的重新定向:哲学或思想不是一种“自我”的独白,而是一种与“他者”的伦理关系,正是在此意义上,列维纳斯称自己的伦理学为“第一哲学”。从主题上说,列维纳斯哲学思想中的这种伦理转向通向他对死亡、他者、主体、自由、责任、正义以及无限等概念的独特解释。
对于列维纳斯而言,“死亡”并不通向另一种存在,也不导致纯粹的虚无,而是朝向一种绝对的陌生。由“死亡”问题所开启的视域标志着列维纳斯逃离整个西方本体论语境的一个关键转折点:死亡之谜意味着一个“事件的可能性”,一个“存在之外”的东西。于是,对这个“存在之外”者本身以及与它的可能关系的探索便构成了列维纳斯伦理思想的主旋律。朝向“存在之外”首先意味着对“存在”本身的逃离,列维纳斯通过这样一种进路以完成这种逃离,即首先通过“实显”将存在者从存在一般中强行拉出,然后再将这种存在者投入世界以便保持自身而不至于重新落入存在的匿名性之中,不过,此时的存在者并非真正的主体,因为真正的主体性只有在与他者面对面的遭遇中才有被设想的可能。他者之为他者正是由于其不可还原的“异质性”本身,这种“异质性”使得他者完全处于自我的理解和把握之外,处于“存在”或“本质”之外,因而我们无法将其吸收进或者还原为自我的同一性之中,相反,自我的同一性能力却因他者的到场而遭受严重的质疑和挑战。在这里,自我与他者之间的关系出现了某种倒置:自我不再作为具有自主性以及自由的内在自我,而是作为被他者所质疑和要求的我;而他者却不再作为可被整合、同化的相对他者而是作为神圣和权威而命令于我。这种主体与他者之间的“非对称性”关系构成了列维纳斯伦理思想的主要特征,主体之主体性及其自由正是建立在这种“非对称性”关系的基础之上的,这种关系既不处在一种相互对立的场域,也不是一个整体中的某个部分,而是一种毫无关系的关系,一种面对面的话语与责任关系,在列维纳斯看来就是“正义”的关系。
从逃离存在到存在者,从存在者的孤独到与他者的遭遇,再从主体责任与自由的开启到社会及其正义的最终导向,所有这些“事件”都离不开存在者的时间结构。这种时间是“异质”性的,在其中,我们趋向某种异于我们的东西而不是回到自身,即趋向他者的无限。时间是一条路,通过存在又超越存在,最终引导存在者走向善、无限与上帝。由此,列维纳斯向我们敞开了一扇“伦理形而上学”之门,引领我们走向那片“未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