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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逆全球化与新冠疫情冲击下,以智能制造为核心的再工业化成为世界主要国家摆脱经济低迷、重振实体经济的重要战略手段。但我国制造业面临诸多挑战,一是发达国家依靠智能生产设备的高效生产能力弥补了相对高额的劳动生产成本,诱发大量制造业尤其是高端制造业“回流”;二是一些新兴制造大国则凭借比当下中国更具人力成本优势,“截流”发达国家外迁的制造业;三是中国工业产品制造的劳动成本逐渐上浮,尤其在老龄化背景下,人口红利逐渐消失,中国自身中低端制造业“流出”。为摆脱制造业发展困境,我国以智能化和数字化技术驱动制造业提质增效和产业转型升级,实现可持续和高质量发展。2015年以来,我国政府已出台多项政策扶持制造业企业智能化改造和智能技术研发与推广,旨在通过工业智能化实现中国高端制造。然而,行业及地区内企业智能化改造必然改变企业利润分配结构,“机器替人”也会引致多余劳动力跨行业跨地区转移,进而对制造业企业分布产生影响。但却鲜有文献从工业智能化视角探究中国制造业企业分布格局变动的理论机理及其演变规律。本文以工业智能化重构制造业产业布局为出发点,梳理中国工业智能化以及产业分布的相关经典理论和前沿研究文献,构建包含工业智能生产技术的多部门模型,数理演绎工业智能化影响制造业企业分布的理论机理;并进一步利用“天眼查”企业信息查询系统构建中国制造业企业分布数据库,分析制造业企业分布的演进特征,基于中国2003-2017年行业以及地区面板数据,实证检验中国工业智能化对制造业企业分布的影响及其依赖条件,并就此提出促进工业智能化改造和制造业企业合理分布的政策建议。具体内容如下:第一,数理演绎工业智能化对制造业企业分布格局的重构效应。将工业智能化以智能生产技术的形式引入企业生产函数,构建多部门模型探究工业智能化对部门内以及部门间企业分布的作用。研究发现,工业智能化对企业部门内分布的作用来自智能技术引致的生产效率革新以及企业规模扩张。工业智能化对企业部门间分布的作用则来源于两个渠道,一是智能生产技术引致的部门之间产品相对收益驱动企业跨部门转移;二是考虑部门内产品生产替代特征之后,不同类型制造企业在本部门内部的转换。进一步从生产率、劳动结构以及市场竞争角度探究不同条件如何影响智能生产技术对企业分布的作用,发现智能技术以及传统技术的替代弹性、技能劳动对智能生产技术的强化作用以及市场竞争对产品价格的敏感性是生产率、劳动结构以及市场竞争发挥调节效应的重要条件。第二,中国制造业企业及工业智能化分布格局。利用“天眼查”企业信息查询系统构建行业及地区层面制造业企业分布数据库,结合各行业机器人安装及计算机、信息服务业中间品进口数据构建行业层面工业智能化数据库,结合各地区机器人及计算机、通信等设备进口数据构建地区层面工业智能化数据库,探究中国制造业企业与工业智能化应用的分布特征。结果发现,2003年-2017年我国制造业企业与工业智能化应用在行业和地区两个层面均呈现同步趋势。从行业分布特征来看,各制造行业企业数量及智能化设备投入规模皆快速增长,其中,电气、机械和器材制造业、通用设备制造业、金属制品业、非金属矿物制品业、专用设备制造业、橡胶和塑料制品业等制造业企业数量位居前列,也是我国机器人安装及计算机、信息服务投入最大的行业。从地区分布特征来看,我国制造业企业主要集中在珠三角、长三角等东部地区,且这些地区的工业智能化水平明显高于其他地区,其中上海市、广东省、江苏省为机器人与计算机应用的主要聚集区。第三,行业层面工业智能化应用对制造业企业分布的影响。结合2003-2017年我国制造业行业面板数据,从行业间与行业内两方面构建制造业企业分布指标,考察行业层面工业智能化对制造业企业分布的影响,进一步区分不同规模、生产经营范围的企业异质性,以及不同智能化应用程度、行业要素禀赋的行业异质性,探究工业智能化对制造业企业分布的作用差异。结果表明,一是工业智能化对制造业企业产生显著的正向集聚作用,制造业企业倾向于向工业智能化应用较高的行业聚集,且控制工业智能化设定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以及采用工业智能化综合替代指标等进行一系列稳健性检验之后结果依然稳健;二是不同规模以及涵盖不同经营范围的制造业企业对工业智能化的反映存在明显差异,随着工业智能化应用程度的提高,行业中小规模制造企业及单一经营范围制造企业比重不断降低,而规模制造企业及多元化经营制造企业占比逐渐增加;三是工业智能化对制造企业在行业间及行业内分布的影响因智能化程度、行业要素密集度差异而产生异质性效应。在高智能化应用及劳动密集型行业,工业智能化对小规模制造企业存在挤出作用,但显著增加高智能化应用行业中规模制造企业行业间及行业内占比。工业智能化对不同要素密集型行业制造企业行业内占比皆存在促进作用,但其显著增加资本密集型行业规模企业行业间占比,却降低了劳动密集型行业规模企业行业间占比。第四,地区层面工业智能化应用对制造业企业分布的影响。结合2009-2017年我国省级面板数据,从地区间与地区内两方面构建制造业企业分布指标,考察地区层面工业智能化对制造业企业分布的影响,进一步从规模异质性与生产经营范围的制造业企业异质性,以及区域异质性出发,检验地区工业智能化对制造业企业分布的企业差异性与区域差异性。实证结果发现,一是工业智能化对中国地区制造业企业产生显著正向集聚效应,考虑内生性问题以及剔除异常地区的稳健性检验也得出相同结论。二是工业智能化对制造业企业在地区间及地区内的分布因企业规模与涵盖经营范围而存在显著差异,伴随地区工业智能化应用程度的提高,小规模制造企业以及单一经营范围制造企业比重不断降低,而规模制造企业以及多元化经营制造企业占比逐渐增加。三是工业智能化对地区制造业企业分布的影响因区域及智能化应用程度差异而产生异质性效应。不同地区工业智能化对小规模制造企业皆存在挤出作用,但只有在东部及智能化应用水平较高的地区,工业智能化才有利于规模企业集聚,显著增加制造业规模企业在地区间的占比。第五,工业智能化应用对制造业企业分布影响的调节效应分析。工业智能化对制造业企业分布的影响因地区及行业的条件限制而存在差异化的效应。结合行业层面以及地区层面面板数据,分别构建生产率、劳动结构以及市场竞争指标,借以探究地区或行业生产率效应、劳动结构效应以及市场竞争效应在工业智能化影响制造业企业分布中的调节作用。实证结果发现,生产率、劳动结构以及市场竞争效应在工业智能化对制造业企业分布的影响中,皆存在正向集聚强化效应以及负向分散淘汰机制。各调节效应的正向集聚强化效应体现在工业智能化对制造业规模企业以及多元化经营企业的正向选择作用。生产率、技能劳动结构以及市场竞争能够强化工业智能化对规模制造业企业的内部创造作用,同时强化工业智能化引致的跨行业或地区的外部吸引作用,提高制造业规模企业占比。各调节效应的负向分散淘汰机制体现在工业智能化对小规模制造企业以及单一经营制造企业的挤出作用,小规模及单一经营范围制造业企业由于自身难以承担高额的改造成本无法实施智能生产改造,在生产率较高、技能劳动更丰富的行业或地区,面临的生存风险更大,被市场挤出的概率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