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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因其独特的地球第三极地貌特征与藏传佛教以及藏族文化特色而对国内外游客展现了巨大而“神秘”的魅力,并日益激发了西藏旅游的热潮。伴随着西藏旅游热的到来,旅游学术界对西藏旅游的关注日益增多,相关的学术研究也日益深入。纵观这些研究,大体上可以分为两个主流方向:一种是为旅游发展实践提供直接对策咨询的规范性研究,其研究范围主要集中在探讨西藏旅游产品开发、旅游资源评价及开发、旅游地的评估性研究,以及在比较宏观的层面对西藏旅游产业发展的空间布局等问题所做的对策性阐释。与此相对的是一些与理论探索相关的实证研究,其理论触角已经涉及多个方面,研究深度也达到一定水平,同时也展现了西藏旅游研究的巨大理论空间,就其研究主题而言,则已经涉及到世俗朝圣、藏漂群体的地方性及身份认同的建构、地方性游客与居民认同建构、“他者性”在汉藏互动中的建构、旅途中的火车旅行体验等各个方面。但综合审视关于西藏旅游的研究,仍可以发现,目前还存在以下问题:提供对策咨询的规范性研究占主导,与理论探索相关的实证研究较少,这反映了学界在西藏旅游发展近40年的历程中对西藏旅游产业、旅游经济发展的重点关注,而对涉及理论创新的实证性研究则关注较少;宏观区域发展的讨论较多,微观个体体验的研究较少,从仅仅为宏观产业发展提供对策指导,走向对微观主题的解释性研究,将是西藏旅游研究亟需补充完善的一个方向;研究学科背景单一,缺乏多学科跨学科视角的研究,除传统的涉及到资源开发、经济发展、市场营销的城市规划学、经济学、市场营销学学科外,仍缺乏深层次的心理学、人类学、行为学的研究。因此,本文从实证研究的角度出发,采用旅游人类学的仪式与朝圣理论,对西藏的旅游者体验进行研究,一方面从旅游人类学仪式、朝圣的视野深化对西藏旅游体验的认识,另一方面,通过对西藏旅游体验的研究推动旅游人类学仪式与朝圣理论的发展。因而,涉及到西藏旅游体验中的仪式与朝圣的相关问题成为本研究的研究主题。具体要研究的问题有:西藏世俗朝圣之旅的构建要素及其在实际体验中的建构,西藏宗教朝圣旅游体验中的群体划分及群体互动,旅游逆转仪式中的逆转类属、逆转程度及强化现象,旅游中通过仪式的新内涵及其支撑维度与范畴。通过两次往返西藏的实地调研,结合参与观察、深度访谈、问卷调查的方法,本文在不同的情境中对100余位不同类型的旅行者做了深度访谈,收集一般旅游者问卷700余份,西藏旅游者问卷300余份,借助定量的描述统计与定性的扎根理论分析,完成理论建构。整体研究的内容与结论包括:第一章,从西藏旅游体验的研究现状、存在问题出发,结合旅游人类学仪式与朝圣的视角找到目前的研究缺陷,进而提出本文的研究问题、研究意义、研究内容与框架、研究对象与方法、研究创新点等。第二章,文献综述,从4个部分展开论述。首先,在朝圣研究部分,从对朝圣的研究的介绍过渡到朝圣研究的新方向世俗朝圣等以及西藏朝圣的研究,发现与国外相比,国内在西藏朝圣研究的理论视野、民族志积累、方法等方面仍有较大差距,尤其是对西藏朝圣研究的新方向,世俗朝圣的研究仍然较少。而朝圣与旅游关系的研究经历了去分化又回到再分化,目前也缺乏西藏情境下朝圣与旅游关系的实证研究。关于仪式研究部分,从人类学仪式研究到仪式与旅游研究的两大流派,发现仪式为旅游体验研究提供了新视角,使人关注旅游的“神圣性”及“反现实”意义,但相关的理论拓展与创新仍然欠缺,包括对逆转仪式、通过仪式的深度诠释等。接下来,对西藏旅游体验的研究现状及存在的问题做了梳理。最后,对后续通过仪式研究涉及到的徒步旅游体验及宗教朝圣旅游研究涉及到的旅游体验中的认同行为及边缘人身份主题进行了现状总结及问题归纳。总之,本章主要通过对朝圣、仪式、西藏旅游体验研究的系统梳理,厘清了存在的问题,明确了后续的研究方向。第三章,关注西藏旅游体验中的世俗朝圣之旅。首先对世俗朝圣的神圣性内涵进行解构,发现其由:原生自然体验及其现场营造的自然纯化场与宗教浸染场,虔诚宗教体验及现场形成的纯宗教场,悠闲人文体验及藏民生活中产生的前现代的世俗生活场几类要素及场构成。不同于传统的对西藏旅游体验的神圣性解构,本研究在实际调查中,发现了西藏世俗朝圣体验中的商业化现象及不为旅游的旅游项目,这与人们期望中的神圣并不完全一致,这是因为人们在出发前会对旅游目的地存在美化倾向,进行心理赋彩,而在亲临目的地后,又会根据实际体验,通过去除或修正不切实际的想法达到与现实对接,从而完成心理去彩。具体来看:自然旅游中藏民的逐利行为构成的商业世俗场,形成了自然纯化场与商业世俗场的圣俗共在,宗教旅游中的解说系统、基础设施未考虑游客的诉求,使宗教旅游成为一种不为旅游的旅游项目,人文体验中的现代化蔓延使一些藏民变为“现代理性人”,生活方式也变得现代化,这使西藏的“神圣性”面临逐渐消解。最后,基于以上论述,总结出西藏旅游体验是一种神圣与世俗共在的多元复杂场域体验,完全“香格里拉”式的神圣想象是不存在的,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中。第四章,关注旅游中的逆转仪式。首先,利用Graburn的逆转行为清单对旅游者在旅游中与生活中的行为选择进行测量,发现旅游者对自然、社会环境的逆转最明显,对个人生活习惯的逆转最不明显。并且对自然环境类属的逆转程度最高,其次为社会环境及心理环境,个人习惯类属逆转最低,这说明个人习惯经日积月累的强化,具有一定的惯性或溢出效应。一个渴望获得彻底精神释放的旅游者,会发现自我仍受制于惯有的思想、行为、情感的影响,而只能实现部分地释放,旅游阈限中的我仍受制于生活世界的我的影响,这种现象称为非惯常环境中的惯常性,或有保留的逆转。除此之外,旅游中因为制度、身份等周边社会结构限制的去除,个人习惯类属及心理环境类属也存在强化现象。这说明,旅游中追求新奇感,也渴望熟悉感,旅游包含了旧习惯中的安全感与新变化下的好奇感,而无论逆转或是强化,都表现为人在去结构化的旅游阈限中对成为真实自我的一种渴求。另外,也对西藏旅游体验中的逆转现象进行了划分。第五章,关注旅游中的通过仪式。通过对藏地徒步者的扎根理论分析,发现通过仪式可以分为个体通过与人际通过两种形式。个体通过是指个体在徒步的逆转阈限中经历了,让人感受“活着”感觉的原始生存体验、给人带来剧烈深刻印象的记忆刺点、使人即失落又焕发的未知体验、忘却外围环境产生物我一体感受的沉浸体验、在徒步不同的时间节点带来情绪“过山车式”变化的在场流动性体验以及因充实、极度愉悦的高峰体验而形成的“成瘾”体验等一系列身心的深度体验后,最终实现个人在身体、意志、情绪、认知等各方面的成长通过。个体通过中的高峰体验表现为个人在全身心地投入徒步中时所产生的身心一体、物我两忘的极度畅爽(flow)的心理感受。人际通过是指人与人之间在逆转的人际交往阈限中,通过危机状态下的互相帮助、困苦状态下的显性或隐性激励、精力消耗无力隐藏状况下的本性暴露以及熟悉或陌生的人际交往等各种“患难”考验后,所带来的关系上的巩固或削弱。人际通过中的高峰体验,即共睦态体验(communitas),表现为群体在徒步旅游中因共同经历形成的同等平质、息息相通的伙伴情感,通力合作的认同感,以及因角色扮演而达到的共鸣式移情体验。总之,个体通过与人际通过是通过仪式的表现形式,逆转阈限是通过仪式发生的场域特征,个人成长与人际成长是通过仪式最终达成的结果。第六章,关注西藏宗教旅游场中的边缘人现象及其边缘性体验。该章在充分借鉴前人成果的基础上,进一步以认同理论作为基本框架,将西藏的宗教场所作为可以为宗教信徒和旅游者共享的朝圣旅游空间,对西藏宗教旅游中的“旅游者群体”和“朝圣者群体”因群体认同与自我认同的作用而在面临外在一致性挑战时所引发的群体分化及交往张力进行探究。通过实证与思辨的结合研究,本章将研究的焦点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按宗教信仰程度的不同把上述两群体进一步分为休闲愉悦旅游者、泛宗教信仰旅游者、权宜型朝圣者、苦行型朝圣者四个亚群体,并对各亚群体的旅行目的、体验深度、特征进行剖析。其次,通过对宗教旅游场中的“边缘人”的概念化过程,将四个亚群间的交集或过渡群体界定为“边缘人”群体,并根据其行为目标、体验特征的不同将此“边缘人”群体再划分为“类朝圣者”的旅游者群体和“类旅游者”的朝圣者群体两个亚群,同时探讨“边缘人”这一群体因其独特的行为模式而在群体互动中所发挥的导向作用。最后,根据参与式观察研究,进一步提出宗教旅游情境中的“纯宗教场”、“宗教旅游场”“旅游宗教场”和“世俗旅游场”几个范畴,并根据旅游者与朝圣者在不同场中的主导或边缘地位的转化,构建出边缘人及边缘体验的动态演变模型。第七章,对本研究做了总结及展望。首先对文中的结论做了进一步的总结与提炼,使提出的范畴与命题更清晰,其次指出本研究的局限,对未来西藏旅游体验及旅游中的仪式与朝圣研究做了展望。本研究的创新之处包括:第一,对西藏旅游体验中的世俗朝圣之旅进行解释,同时结合西藏旅游实际体验中的商业化现象及藏民的逐利行为,提出西藏旅游体验并非是一种完全的“神圣性”体验,而是一种神圣与世俗共在的体验。这在一定程度上深化了人们对西藏旅游体验的认知,推动了对西藏旅游中世俗朝圣的研究。第二,对西藏宗教旅游中朝圣者与旅游者的群体体验及群际互动体验进行了研究,提出了西藏宗教旅游中的边缘人这一新的范畴,总结出边缘人边缘体验的动态演变模型,从而激发了从认同的新视角来看待西藏宗教旅游体验,为后续西藏宗教旅游研究提供了一定的新启发。第三,对旅游仪式论中的逆转仪式与通过仪式进行了新的精细化推进,分析了旅游逆转仪式中的不同逆转维度,提出了旅游中的强化概念,将通过仪式细化为个体通过与人际通过,并总结出了相应的支撑范畴,推动了对旅游中逆转仪式与通过仪式的纵深化认识。第四,提出了 一些新的范畴、命题及模型,如:心理赋彩,心理去彩,圣俗共在,不为旅游的旅游项目,非惯常环境中的惯常性,边缘人及边缘体验的动态演化模型等,可以促进对西藏旅游体验、旅游中的仪式现象的新认识。同时,相关的研究结论也可以为实践层面的旅游体验供给侧改革提供理论依据,为西藏的旅游相关管理部门制定旅游发展对策提供决策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