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Amartya K.Sen在1962年提出印度农业效率与农户规模存在负向关系以来,已有众多学者就土地经营规模与农业生产率关系这一问题开展深入探讨。而针对中国“反向”关系的实证研究相对较少且样本受限,不能准确反映当前我国农业劳动力转移频繁、土地流转市场发展迅速以及投入要素结构明显变化背景下的土地经营规模与农业生产率间关系的新近变化。本文借助宏观数据以及农业部固定观察点2010-2011年全国30个省份的大样本微观数据,通过运用统计分析、非参数估计以及面板参数模型等方法验证土地经营规模负向影响农业生产率这一经典规律是否依然适用于转型时期的中国粮食种植业。更具体地说,本文的研究目标旨在探究扩大农户土地经营规模是否能够提高粮食的土地生产率、技术效率和全要素生产率。除此之外,本研究还重点探讨了要素投入对农户经营规模与土地生产率反向关系形成的原因和作用机理。了解小农户与大农户谁的农业生产率更高,不仅丰富了中国农户有关土地经营规模与生产率关系研究领域的实证分析内容,而且对于当前农业规模化经营和小农户与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战略有现实意义。本文的主要的研究结论如下:第一,人多地少是中国农业的基本特征,从而决定了小规模农户在中国存在的合理性。美国的高度机械化农业可以使农场规模达到几千亩,但其前提是地多人少,对于人多地少的中国来说,是不可能做到的。中国农业也不可能通过简单的市场机制以及政府调控便走上美国模式的发展道路,目前符合中国国情的农业现代化道路是日本展示的那种人多地少的“小而精”的现代化模式,从而印证了小规模农户在中国存在的合理性。第二,人口压力是中国最基本的国情之一,从而决定了小规模农户在中国存在的长期性。本文总结了我国小规模农户的历史变迁过程。借助各类宏观数据,重点分析了集体经济时期至今小农的发展情况。通过梳理我国农业发展过程,人口压力问题明显是中国最基本的国情之一,也是我导致我国农户小规模经营的根本原因。虽然我国农业人口过密的问题正在逐步改善当中,但在相当长一个时期内,“超小规模”农业经营形态仍将是我国农业生产经营的主要组织形式。第三,粮食土地生产率与播种面积间存在显著的反向关系。本研究发现无论在全国还是粮食主产区、无论对于总体的粮食品种还是针对小麦、水稻、玉米以及大豆每个单一品种而言,样本农户的粮食亩均产出随播种面积的增加而显著下降。从不同品种间的系数大小来看,单产与种植规模所呈现的负向关系在水稻中表现的最为强烈,在玉米种则最弱。另外,无论是小麦、水稻、玉米还是大豆,农户土地种植规模与单产的负向关系在江西、湖北、湖南和四川表现的最为严重。第四,粮食的技术效率、全要素生产率与播种面积间均存在显著的反向关系。面板数据模型估计结果表明,无论是全国农区还是13个粮食主产区,粮食生产的技术效率与种植规模呈现显著的负向关系。分品种来看,除大豆外,小麦、水稻以及玉米的技术效率与种植规模间存在显著的负向关系;且这种负向影响在水稻中表现的程度最高。对于全要素生产率而言,无论是全国还是主产区,小规模农户同样表现出显著优势。借助已有研究文献,本文也探讨了不同收入水平的国家下农业的全要素生产率是如何随种植规模的扩大而进行变化的。结果显示,全要素生产率同土地经营规模的关系与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密切相关,随着经济的增长以及市场的充分发展,发展中国家小农户所表现出来的全要素生产率、技术效率等优势将逐渐弱化甚至消失。第五,小农户的亩均劳动力投入量明显高于大农户。不仅如此,亩均物质要素的投入量与种植规模间也呈现显著的反向关系;大小农户亩均物质投入的差异主要来源于种苗、肥料、农药、水电以及畜力投入,而机械作业在不同规模间没有明显差异。由于肥料、农药、水电等生化物质投入往往与劳动投入量呈正相关关系,因此,小农户正是借助相对多的生化物质投入和相应的劳动投入带来了较高的土地生产率。另外,借助模型分析我们也发现小农户的劳动用工的工作勤勉性也显著高于大农户,这也是导致土地经营规模与粮食生产率呈现反向关系的另一重要因素。与规模稍大的农户相比,小农户更多地关注单位面积粮食产出和现金成本,对自身的劳动投入不过多计较,希冀获得更高的单位面积粮食增加值。因此,目前农户经营规模与粮食土地生产率呈现的反向关系根源于劳动就业市场约束条件下的小农户生产行为,小农户通过相对密集的劳动投入和较高的物质要素投入,且精耕细作,从而导致土地种植规模与粮食生产率间存在反向关系。本研究并不是要反对规模化,而是想借助研究结果强调城市化和土地规模化经营是一个循序渐进的发展过程。农户规模与农业生产率的反向关系更多的是一个国家的发展阶段问题,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大量农村劳动力转移出农业部门,农户土地规模扩张的同时,农户规模与农业生产率的反向关系不仅会消失而且会呈现出正向关系。目前中国正处于农业转型时期,随着大量农村劳动力外移,农业劳动力呈现老龄化和妇女化趋势,个别地区甚至出现了土地撂荒的现象。但就全国范围来看,中国农村还有一定数量的劳动力处于隐形失业状态,农业经营收入依然是大多数农村居民家庭收入的重要来源。在农业部门依然滞留一定数量的剩余劳动力和农业收入仍然是农村居民家庭收入的重要来源的特定时期内,农业发展战略和相应的农业支持政策不应忽视作为农业增长动力源泉的小农户;相反,应向小农户提供更多的产前产后的社会化服务和农业生产过程中的技术服务。“十九大”提出的促进小农户与大农户共同发展,实现小农户与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无疑是一项符合中国现实和发展前景的战略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