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渴望得到社会的承认,人们围绕着社会的承认规范提出各种主张,但什么承认规范是正当的呢?本文试图对这个问题作出一个回答。人与人之间的承认关系是一种基础性的道德关系,是社会正义的前提,确定合理的承认规范是建设一个好社会的基本出发点。当前人们对这一问题的探讨有两种基本路径,一种是实质主义的路径,一种是程序主义的路径。实质主义的路径通过哲学研究从某些基本价值出发直接推导出理想的承认规范。查尔斯·泰勒、阿克塞尔·霍耐特、亚托·莱蒂能、赫基·艾卡西莫等人都采取了这种路径。他们不仅面临着自身逻辑论证的困难,而且他们还面临实质主义路径的普遍困难。实质主义理论的共同特征是其独白性和终极性,他们认为通过哲学家独自的哲学研究就可以发现理想的承认规范,而且这种规范是最理想的、确定不变的。然而,人们对社会承认的寻求内在地要求社会的参与和对话,否则这种承认就不可能被认为是自由地作出的真实承认。另外,人的需要总是随着历史的变化而变化,随着社会的差异而有所不同。终极性的观点忽视了这种变化和多样性,甚至容易使认同和承认关系变得僵化,从而限制人们对新的认同和承认关系的需要。因此,实质主义的路径是不可取的。程序主义的路径通过哲学研究发展出某种民主程序,然后让公民通过这些程序来自行决定具体的承认规范。在当前的程序主义路径中有两种典型理论,一是詹姆斯·塔利所主张的以公民自由原则为基础的纯粹程序主义的理论,另一种是南茜·弗雷泽所主张的以参与平等原则为基础的非纯粹程序主义的理论。两种理论避免了实质主义的独白性和终极性所带来的困难,但是却存在自身的困难。塔利的程序性原则保证了对话的开放性,但难以保证结果的正当性。而弗雷泽主张了一种实质性的原则,从而试图保证结果的正当性,但是却过度限制了民主对话的范围。在对这些观点进行批判性分析的基础上,本文建议了一种特殊的程序主义观点:以相互承认原则为基础的程序主义观点。根据这种观点,相互承认是任何理想承认关系的基本原则。因为相互承认关系是人的自尊形成的社会条件,而自尊是任何好生活的首要前提。相互承认原则一方面要求合理的承认规范必须是相互的,而不能是单向的;另一方面要求通过一种民主程序来决定具体的相互承认规范,因为民主对话是形成相互承认关系的必要条件。合理的相互承认规范不是确定的真理,而是具体社会和历史时期形成的社会理想。民主对话程序的设计应当以促进形成相互承认关系为目标。这种程序包括以下基本要素:政治平等、协商性对话以及多数决策规则。与此同时,因为民主程序的目标是相互承认,所以民主决策结果也要受到相互承认原则的审查。由于承认要求的多元性和历史变化性以及现实民主运行过程中的缺陷,这种民主程序是实现相互承认的必要条件,但不是充分条件。它是一种非完善的程序,它并不能保证一定能达到相互承认的结果,但是通过它能够最为接近相互承认的目标。因此,通过这种程序得出的承认规范具有正当性。这种以相互承认原则为基础的程序主义观点不仅为如何确定一个社会的正当承认规范提供了理论基础,而且成功地避免了实质主义和当前程序主义的困境。与实质主义理论相比,它肯定了承认规范的对话性和历史变化性。与当前的程序主义理论相比,因为相互承认原则是一种实质性原则,所以它使民主结果受到审查从而可以增进结果的正当性;同时,因为相互承认原则是一种弱的实质原则——任何共同体的形式原则——所以它并不限制人们在对话中可以援引的理由,因而保证了协商的真实性和开放性。本文得出的结论如下:对于那些被某一承认规范所管辖的人们,仅当这种承认规范能够通过这些人们所参与的以相互承认原则为基础的民主程序时,这种承认规范才是正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