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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以《聊斋志异》中的人狐之恋故事为研究对象,纵向挖掘人狐恋的文化渊源及其在文学中的发展变迁,横向观照《聊斋》中的狐世界与狐信仰,细致筛选和分析其中的人狐之恋故事。研究中重点讨论了人狐之恋故事的情节模式类型和人物形象,并结合故事中表现出的突出特征,联系时代背景与作家生平揭示其创作原因。人狐恋的文化源头最早可以追溯至先秦时期。狐狸在文明诞生之初就拥有超物质性,由于文化观念和宗教信仰在意识层面的作用,使得它从一开始就成了一种文化现象。随着精怪观念的深入发展,狐精渐渐具备人形,因受到上古人兽婚型与禹娶涂山的神话的启发而被吸收到人狐婚恋故事领域之中,促成了这一母题的诞生。真正意义上的人狐之恋故事出现在魏晋南北朝,此后,在长达数千年的中国文学史中,人狐之恋始终是志怪体系里必不可少的内容。其发展过程跌宕起伏且在各个朝代表现出的特点各有千秋,总体看来,故事逐渐由道听途说转向作者的主观创造,人狐恋越来越成为作家书写自身情感与抱负的理想载体。《聊斋》用近八十个狐故事构建了一个人狐杂居且时有交集的狐世界,狐通过吐纳、采补、吸气等方式修炼成人或狐仙,多数拥有着与人类几无差别的形貌和令人叹为观止的超能力。他们或能与人类和平共处、造就和谐的人狐关系;或时有龃龉,演变为不可调和的矛盾与战争。其中的39则人狐爱情故事,情节曲折、意蕴深厚,创造了人狐之恋的千古传奇——这些故事的爱情模式可以细分为露水情缘型、世俗纠葛型、冲破阻挠型与道德惩戒型四种;其男性主角都是书生气质、带着鲜明的寒士影子的人间男子,而女性一方都是芳华绝代、多具人性、自由放纵,充满着神秘感和理想主义色彩的狐女;故事整体反映出沉浮于时代苦闷与生活困顿之中的蒲松龄对自身价值的肯定与自信,通过对近四十个人狐之恋故事的精心设计,作家有效地疏泄了独居无偶的苦闷,抒发了对于知己的诉求,为自己所属的寒士阶层写尽心曲。《聊斋》的人狐之恋故事是志怪小说史上一颗璀璨的明珠。蒲松龄延续人狐之恋故事的光辉传统,以他的神来之笔和强大的包容性淋漓尽致地描绘了数量可观的、流光溢彩的人狐爱情,破除了陈旧单一的情节模式,塑造了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狐典型。在他笔下收放自如的人狐之恋满含深情、感人肺腑,凝结着蒲松龄一生的心酸和凄苦,承载着清代寒士的集体大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