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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系列图书出版后,很快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一股“波特风”,形成“哈利·波特现象”,引起了广泛的争议。“哈利·波特现象”经历了“文学经典/文化幼稚病”之争后进入了回归文本、走向多元的学术研究时期。《哈利·波特》系列内容丰富,糅合了大量的经典文学意象与当今社会现实。现有的文本研究或以神话原型批评为导向挖掘作品中丰富的文学原型;或以社会文化批评为导向,评析作品中涉及到的性别、种族、权力、多元文化等主题。本文从结构主义的隐喻一转喻理论出发,弥补现有研究中二者缺乏联系的不足,提出《哈利·波特》系列的成功之处在于隐喻与转喻的巧妙融合,它以隐喻性的文学模式为框架,转喻性地讲述现代故事,暗合了当代读者的阅读趣味与审美体验。本文采用结构主义的批评视角和新批评的细读技巧,从人物塑造、叙事结构和艺术形式三个层次,研究《哈利·波特》系列现有六部作品《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哈利·波特与密室》、《哈利·波特与阿兹卡班的囚徒》、《哈利·波特与火焰杯》、《哈利·波特与凤凰社》、《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中隐喻因素与转喻因素的巧妙融合。在具体的分析中,本文还使用了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理论和坎贝尔的英雄模式理论、普洛普和格雷马斯的叙事理论、托尔金的奇幻理论,兼顾读者反应和社会文化因素,系统全面地探究作品得以畅销的文本魅力。
雅格布森研究了语言艺术中隐喻与转喻的关系,认为隐喻与转喻是诗学分析的基本模式,诗功能就是把对等原则从隐喻轴投射到转喻轴上。隐喻和转喻的二元模式存在于任何符号系统中,不仅适用于文本内语言单位之间的相互联系,还适用于文本之间的联系。隐喻代表相似性,将文学作为一个整体看,隐喻代表不断沉淀积累的原型,而转喻则融入了时代因素与作家个性,是文学原型的移位与重新组合。隐喻性和转喻性是所有经典文学作品的共性,隐喻和转喻的程度影响着作品的接受。《哈利·波特》系列在人物塑造、叙事结构和艺术形式三个层次上都实现了隐喻与转喻的巧妙结合,因而不仅拥有众多普通读者,而且引起了评论界的广泛关注。
《哈利·波特》系列的主人公哈利·波特既是一个隐喻性的原型英雄又是一个带有转喻性的现代反英雄。约瑟夫·坎贝尔研究了世界各地的英雄故事,提出英雄原型遵循着“单一神话”模式,其核心单元公式是“分离-传授奥秘-归来”。哈利·波特的不凡身世、少年苦难以及进入魔法世界后的重重历险是典型的英雄成长模式。哈利·波特在每部书中的历险都遵循着“单一神话”的模式,并展示出与之相符的英雄气概。然而,哈利·波特的形象并不高大,不去历险的时候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孩,随着年龄的增长进入青春期,跟每个现实生活中的少年一样冲动、叛逆,面对强大的社会势力时常迷惘、失落。他的身上无疑带有现代反英雄的特性。哈利·波特身上具有英雄的神性,也有普通人的人性,暗合了后现代社会人们的阅读期待。在失落了英雄的时代,每个人都在日复一日的简单生活中,极度地渴望着奇迹的到来,而哈利·波特则反映了这样的集体无意识。与哈利·波特人物塑造上的双重性相对应,《哈利·波特》系列的叙事结构也同时具有隐喻性与转喻性。《哈利·波特》整个系列与每一集的叙事结构都与普洛普的民间故事结构相吻合。不断重复隐喻性极强的民间故事模式保证了整体叙事框架的稳定性,拉近了作品与读者的距离。同时,作者罗琳并非一成不变地照搬经典叙事模式,而是通过变换、混合行动位角色营造叙事转换与叙事逆转,深化拓宽主题,创造惊奇,使故事情节富于变化。本文运用格雷马斯的符号矩阵模式分析《哈利·波特》系列叙事结构的双重性,指出《哈利·波特》系列的深层结构由主体、客体、助者和对手四个行动位组成。在叙事过程中,主体与对手的对立保持不变,而客体与助者则是动态的,由此在表层结构中实现了“相同线索不同故事’’的叙事效果。客体角色与助者角色的变化在稳定单一的大框架下拓展了叙事空间,引入众多次要情节;助者角色与对手角色的混合则使叙事具有不确定性,使情节显得扑朔迷离。同时,由于客体与助者的变化始终围绕着主体与对手的对立,整个系列依然保持连贯有序。隐喻性的民间故事结构与转喻性的行动位角色变化使《哈利·波特》系列的故事既传统老套又新鲜刺激,使阅读过程既轻松又富于挑战。
罗琳对《哈利·波特》中魔法世界的描绘也是隐喻与转喻的完美结合。她一面遵循托尔金的奇幻理论,创造了一个与现实生活完全不同的“第二世界”(架空世界/幻想世界),一面将“第一世界”的经济、社会、文化现象植入其中,使读者置身于虚幻与现实之间,在脱离现实逃入幻想世界的同时又必须直面自己的生存现实。托尔金认为奇幻文学必须创造一个完整的“第二世界",它必须陌生而可信。托尔金的理论影响深远,他的作品模式逐渐演变成带有隐喻性的主流奇幻模式。《哈利·波特》通过魔法世界与麻瓜世界的对立描绘了一个托尔金式的“第二世界”,当哈利·波特从麻瓜世界进入魔法世界时,读者便也跟着逃离了现实,进入了光怪陆离的幻想世界。然而,与经典奇幻不同,罗琳将这个“第二世界”与“第一世界”在时间与空间上并置,使魔法世界与麻瓜世界相互渗透。哈利·波特的身份也不同于传统的奇幻主人公,他进入魔法世界的旅程是回家而不是离家,跟随哈利·波特的读者便逐渐看破魔法的面纱,回到现实。《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具有转喻性,是现代真实社会的折射。魔法世界同样利用现代科技、充斥着商品文化,面临着由于阶级、种族、文化的差异而衍生的恐怖主义威胁,渴望建立平等和谐的多元社会文化。罗琳用转喻解构隐喻,提醒人们任何幻想都不能脱离现实,发人深省。罗琳用她的作品重演了人类文明童年时期的神话与史诗,采取了读者熟悉的英雄成长主题与叙事模式,用古老的魔法故事描述了现代人的生存状态,是一幅包罗万象的现代浮世绘。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哈利·波特,每个现实生活中的孩童甚至成人,在一成不变的规律步调中,多少都曾产生过想要逃离的念头,在繁重的学业或生活压力当中,张开翅膀飞起来,阅读《哈利·波特》使他们梦想成真。结构主义的隐喻一转喻批评视角揭示了作品如何将传统与现代、继承与创造相融合,并与后现代读者的阅读审美需求相适应,弥补了现有研究的不足,将《哈利·波特》研究推进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