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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以家庭为分析单位,把“家”作为分析的“场域”,通过考察以亲子关系为轴线的家庭内部代际关系的组织和互动方式,建构起对城乡之间资源流动方式的的新的解释路径。本文采用实地调查的研究方式,通过对冀西北农村的实地调研,从“代际”视角讨论了农村亲代家庭以牺牲本代人福利为代价支持子代完成“城市化”的过程及其背后逻辑,并进一步探讨了这种发生在代际之间的资源流动过程对家庭关系、农业与农村发展、城市发展的影响。通过对冀西北农村的实地调查发现,在以家庭为单位的小农家庭的农业生产活动与家庭决策中,“代际再生产”是家庭生产和消费的核心内容,它影响着家庭资源配置的比例,决定着家庭积累的方式。受到来自子代的代际压力的影响,亲代家庭以牺牲自身家庭的生活福利与养老福利为代价,最大化的保留生产剩余,为子代的抚养与教育、婚姻、婚后家庭与事业发展提供支持,并且这种代际投资过程表现出明显的性别差异。这种农业生产剩余由亲代向子代的流动,在“空间”上表现为农业生产剩余由农村向城市的流动。刺激亲代家庭“倾家荡产”为子代城市发展进行投资的内部动力主要来自亲代对子代的责任伦理,以及亲代家庭对于帮助子代由“农民”身份向“市民”身份转变的愿望。研究认为,农民愿意“倾家荡产”帮助子女进入城市,实际上是对既有的社会地位的一种反叛,亲代将帮助子代获取“市民”身份的过程当作是子代、甚至家族整体身份转变的途径,而“城市化”恰恰为其提供了一种后天地位获取的可能。此外,国家发展的过程中的城市偏向,使城市作为一种“更好”的形象被生产出来,建构起农民对于城市的集体向往。这种“以城市为中心”的代际投资逻辑使代际关系发生了重要变化。一方面,增加了亲代对子代的代际投资成本,另一方面,子代城市化的压力,通过血缘间的伦理义务转嫁到农村亲代,延长了亲代对子代进行代际支持的周期,造成代际关系由亲代到子代支持的“单向性”,并弱化了子代对亲代的养老责任。这种亲代对子代持续性的投资,降低了家庭本身的生活质量,减少了家庭发展机会,造成了养儿家庭的贫困化,以及养儿家庭亲代“独立养老”的取向。同时,这一亲代对子代的投资过程对城乡发展也产生重要影响。农业生产剩余通过亲代对子代投资的方式由农村流向城市,这一过程往往以牺牲亲代家庭本身的福利水平、牺牲农业生产本身再投资的资本为代价,造成农民生活水平的落后与乡村发展的凋蔽;另一方面,来自子代的代际投资压力又对农业生产带来刺激,许多农户受子代投资的压力驱使,扩大农业生产规模,充分利用农业生产资源发展农业,促进了农业本身的增长与农业经济效益的提高,农业在家庭生计发展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不仅发挥起重要的经济功能、在为农村人口提供就业与养老保障、食品安全保障方面都发挥起重要作用,促进了农业多功能性的发展;在城市发展方面,随着子代向城市的流动,以及子代身上所负载的农业生产剩余向城市的流动过程,不仅为城市发展提供了劳动力,也促进了城市房地产事业的发展与小商品经济的繁荣。最后,本文对今天中国城乡关系与农村发展方向提出思考。研究指出,与冀西北村庄类似的许多村庄,今天农村人口迁移进城市的发展路径,不仅没有回馈村庄发展,没有起到改善家庭生活与推动迁出地经济发展的作用,相反,年轻人口向外迁移的过程却从迁出地“农村”带走了大量资本。这种农业财富由亲代向子代转移的过程,实际上是农村对城市发展的隐性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