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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本《伤寒论》第75条“发汗后,饮水多必喘,以水灌之亦喘”及141条“病在阳,应以汗解之,反以冷水潠之若灌之”,在这两段条文中,对于疾病的治疗并没有采用汤液的一般方法,而是选用了不为现在所熟知的饮水、灌水、潠水的方法。如果说此处的水是指没有加入任何药物的水,那么其背后的理论依据为“水是一种具有治疗作用的物质”,对于这样一种超越现代临床认知的理论,或许可以推测,这种类似于饮、灌、潠的水疗法在某个时代是与汤液、针灸等疗法相并行的一种主流治疗方法。然而遗憾的是关于这种古代疗法的记载未能被完整的保留下来。现将水疗法定义为以液态水治疗疾病而不添加任何药物的一种治疗法。将《伤寒杂病论》一书中有关水疗法的内容进行总结分析,发现水疗法的功用可以归纳为和胃气、发汗、止利,其操作方式有饮、潠、灌、渍四种,并对饮、潠、灌三法有相关禁忌症的描述。作为一种失传的疗法,其具体内容是什么?古代先人又是如何创造了它?又是什么原因使它在中医史的长河中被掩埋?这一系列的问题趋使我们在历史中“寻坠绪之茫茫”。整理现有古代医学著作发现,水疗法治疗范围涉及内科、外科、妇科、儿科、产科、眼科、耳鼻喉科,操作方式有饮、潠、灌、渍、浇、淋、洗、沐、浴、濯的不同描述。其中灌法有两种含义,第一种指将水灌于身体外的某一部位,第二种含义为将水灌入口中;浇法之“浇”与“灌”虽然在字义上并无本质区别,但在中医水疗法的内容中,浇法只有将水灌于身体外某一部位的含义,并无将水灌于口中之意,并且在疾病治疗方面与灌法基本相同;淋法在大多数古代医学文献中,与浇法、灌法并无显著不同,都属于刺激强度较大的水疗方法,仅在治疗眼科出血一病时,其采取的是淋滴的方法,而在治疗转筋一病中,有用水淋小腿的操作方法,依据文字含义及相关案例,推测此处的淋法实际为浸渍,故称其为淋渍法,所以淋法则有淋滴、淋灌与淋渍三种不同含义;渍法操作方式有渍形法与水渍法的不同,渍形法依据作用形体的整体和部分又可以继续划分,其中全身浸泡于水中的又称渍浴法,部分者,以取手足部位为多。除直接浸渍形体外,还有先将物体用水浸渍再作用于身体者,称为水渍法,虽然水渍法使用的媒介以布巾为多,而在《肘后备急方》中又有用冷水将石渍冷而治疗服食五石散后出现困笃;濯之本意为洗,然洗为泛谈,所以其形式可以多样,但从现有对濯法的文献记载来看,其施术部位主要以手足为主,操作方式与渍法中的渍手足较为相似,将两种治法分别论述的原因在于,避免此结果是因文献缺失而导致;潠的本意为口中喷出水或液体,所以潠法可以定义为将水从口中喷出以达到治疗目的方法,既可以从他人口中喷出,也可以从本人口中喷出。从本人口中喷出者多属于巫祝的一种形式。喝水本为人类的生理需求,一般认知中并不认为喝水具有治疗作用。现将此现象列出,以期为人们提供一种新的视角来认识饮水的相关治疗作用;沐、洗法本应该为古代水疗的治疗方法,但在现有文献中多以“注意事项”的形式出现。从现有医籍文献中,我们可以发现有关水疗法治疗疾病传统理论的解读都是后世医家自己加入的,很难说明古代水疗法在消失之前是否有与中医理论相结合的迹象。依据整理的文献,发现灌法、淋法、潠法治疗神志异常疾病时选取了不同的部位,推测其可能受到“脑主神明”“心主神明”不同理论的指导,进而猜测水疗法已具有与中医传统理论相结合的印记。中医理论是一种基于隐喻认知的理论,若要明晰古代水疗法治疗疾病的原理,则需要找到其始源域及其与目标域的建构关系,从水曰清涤、水能润物、水性趋下、水气推动、水能灭火、水性主静、水之寒热等水的几个方面,对文献整理出的相关水疗法进行分析与重新建构,发现水疗法的产生大部分为古人将自然界或生活中对水的认识映射到人体治疗之水的结果。中医学现已经形成了以针灸、药物为主要治疗方法的格局,其中针与灸的发展途径与古代水疗法较为相似,通过对水、针、火(灸为火法的其中一种形式)三法的发展形成对比,发现古人对水的掌控程度远不及针与火,这很可能是制约其继续发展的客观技术原因。技术的不足可以去通过时间来弥补,或可以将水针法认为是水疗法的一种发展,但在古代水法中我们并没有看到类似的创造。所以水疗法遗失的深层次原因更应该归于古人对水所产生的认知转向,本研究以古人对于水的认识为切入点进行分析,引入“始源域”的概念,发现由于古人的水崇拜,赋予了水更多精神、文化层面的内容,在这样的隐喻建构的关系中,物质的水与抽象的水之间发生概念性质的转变或混淆(水已经不仅仅有物质性)。如果说水疗法的发展是基于物质范畴,那么水的抽象性质在人们认知中的转变才是水疗法消失的深层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