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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蜀五君”指柏桦、欧阳江河、翟永明、张枣、钟鸣五位诗人。在八十年代诗歌团体盛行的四川,这五位诗人也因潮流所趋、他们彼此间的关系和他们的写作水准而得“五君”称号,尽管他们之间并不存在某种口号或写作的一致性。五君的写作都很个人化,而本文的题目“语言的躯体”就是以他们个人化的诗歌为切入点,探讨身体在写作中的在场、偏移、僵化、缺席、迷失以及诗人们的反思。本文着重于诗歌文本的解读,鉴于钟鸣随笔写作的重要性,也将之列入解读范围内;兼谈时代背景、诗人们的个性与他们的交往与彼此间的评价。 五君的诗歌能够成为值得解读的多元躯体,首先在于他们诗歌中所体现出的卓越性,然而在人们能够展示的最好的东西中,他们同时流露出了自己的局限,这就是在解读五君诗歌时所要探索的另一面——他们在展示了富有魅力的语言的躯体时,又怎样流露出了语言的恍惚、矫饰甚至虚假,即身体和语言的错位: 柏桦是一个从未进入九十年代的诗人,他的诗歌写作在八十年代灼目而辉煌,却同样结束得很快。柏桦的气质型怪癖和他的才华促成了他最初诗歌语言的清新与激动人心,作为一种对常态僭越的语言,这是一种获得躯体存在感的语言。然而在青春与才华的耗损中,柏桦身上的守旧无力再支撑他的诗歌写作,身体陷入了自身的僵化中——它缺席了,诗人柏桦留在了他的八十年代。 不同于柏桦,欧阳江河是一个对时代与新事物非常敏感的诗人,他的机智与玄思让他更容易靠近时代、捕捉后者的尴尬与荒谬。然而欧阳江河的写作更倾向于用预先设置的观念去捕捉生活。因此他的语言很容易陷入一种身体缺席的状态,即使是再美丽的句子,也仿佛是制作而成的,而不是应身体的呼吸而生。 和欧阳江河的随着观念走相对应,翟永明的写作更趋向于跟着感觉走。她的诗歌写作几乎记录了自己的生活经历与生命的痕迹,这是翟永明最为重要的地方,也是人们能从中看到的最真实与真诚的身体之所在——不同于经过抽象化与美化的“保密写作”。然而一旦陷入对身体的执着中,陷入跟着感觉走的状态中,人们就会在价值判断上产生偏差——究竟哪些才是值得写得,哪些是不值得的?哪些痕迹是至关重要的——比如翟永明诗歌中的母亲、女人以及自己内心的种种恐惧、惶惑等;而又有哪些是无关紧要的,比如她写作的大量酒吧中的诗。并非人们不假思索地忠实于身体的一切去写作,它就存在于其中。 而在张枣那里,语言和身体则进入了谜样的关系中。诗人不愿毫无保留地展示身体最初的痕迹,他用他的比喻腾空它们,将它们置于他所钟爱的“空之饱满”中,让人猜测。张枣的问题在于,他本人和他的诗歌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对身体与语言极限的追求,就如他所说的那种做到300%的完美。然而当诗人无数次地从比喻中腾空身体,一次次地叠加空之饱满与空之完美时,身体也许已经迷失于其中了。 在钟鸣的笔下,身体的萌动与他对身体的克制与思考同时存在,恍惚与界限同时存在。在五个人中,对语言与身体关系最深入的思考者当属钟鸣。而且,他似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梦想,回到物的坚实性与持久性中重新看待语言,重新看待那些被人们夸张、矫饰的语言一一或仅仅是因为人们的恍惚而错失了身体的语言。 由于五君各自的诗歌写作很不相同,本文进行分析时将五位诗人每人单独列出一章,在谈到语言和身体的问题时,前后文有相印证之处。本文试图通过详细的文本解读——结合对时代与诗人个人的分析来探讨诗人、语言、身体与世界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