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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河日记》是18世纪后半叶朝鲜学者朴趾源随其堂兄率领的赴清贺乾隆皇帝七十寿诞的使节团来到中国,回国之后创作的日记体纪行文。这部被称之为实学全书的作品,不仅是关于18世纪中国情况的百科全书式的著作,更是中朝文化交流的结晶,在朝鲜文学史、实学思想史及中朝关系史上具有重要地位。本论文从比较文学形象学的角度切入,对《热河日记》中的中国形象进行了具体而细致的分析,试图勾勒出这部作品中的中国形象,并阐明其与当时朝鲜人对中国的社会集体想象之间的互动关系。中国作为形象学意义上的异国,在这部作品中显得尤为丰满。在燕岩的笔下,18世纪未期的中国具有强烈的理想化色彩和乌托邦意味,作者以此来质疑当时朝鲜的统治秩序,并且为构建一种新的秩序提供了可供参考的诸多设想。他在羡慕中国制度先进、物产丰饶、城池众多、道路通达、商业繁荣的同时,也体验到自身的缺憾、压抑和不满,并表达了自己的欲望和想象。《热河日记》对于18世纪中国形象的表述,并不是简单地追寻一个文化事实,而是尽可能地发掘其可利用的价值,以取人之长补己之短。燕岩正是通过这种游记的形式,描摹出一幅鲜活、生动的18世纪中国的全景图式的画卷,不仅折射出朝鲜对于满洲人统治下的大清的社会集体想象,而且创造出了不少新的形象。本论文从当时的历史现实出发,着眼于文本外部研究,在对作者燕岩生存的时代背景、思想背景及其生平、经历、思想及文学创作进行研究的基础上,从朝鲜人矛盾的大清形象和传统大国的文化形象这两个不同的视角,观照《热河日记》中“自我”与“他者”对中国形象的共塑。在探讨中国形象的同时,对这一塑造过程中若隐若现的自我镜像中的朝鲜形象进行分析和研究。燕岩是以一种历史的、发展的眼光去看待当时朝鲜的现实,并对此保有一种批判态度。在强烈的批判意识背后,实际上是对朝鲜的全新审视,隐含着燕岩对自己国家的挚爱和民族的自尊。在洋洋数十万言的《热河日记》中,燕岩对中国和朝鲜进行了多层次、多领域的双向观照,在塑造中国形象的同时也为读者映照出生动的朝鲜形象。人们对初次造访的异国的认识往往是从最为直观的地理形象开始的。《热河日记》中的地理形象,涵盖了山川、河流、原野、边防、关梁、城郭、宫阙等多方面的内容,燕岩正是借他国山水抒发其丰富的感情,寄托自己的情怀,含蓄地表达某种讳莫如深的政治抱负。燕岩所描写的中国的地理形象绝对不是简单的描摹、刻画而已,而是在诸种“象”中寄托了丰富的“意”,在显见其创作意图的同时,读之又令人觉得蕴藉深远。人的形象是一个国家的形象的核心,而且这个核心还是最为鲜活、生动而愈显真实的。燕岩的笔下既有平民、商人、文人、妇女,也有官员、士绅、道士、喇嘛,像皇帝、班禅、皇亲贵胄那样无法直接接触的人物,燕岩也通过自己的观察或是他人的论说对之进行了刻画和塑造。透过这些文字,不难形成对当时的中国人和中国社会具体而真实的印象。误读是比较文学形象学中无法回避的问题。误读并不意味着就是错误的解读,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创新,正是这种创新才赋予了《热河日记》与众不同的文化价值。笔者认为,研究《热河日记》这样的著作,不能简单从当代形象学的理论出发,仿照研究东西文化彼此观照的实践方法,生搬硬套。中朝文化交流关系非其他国家间的文化关系能比,对于《热河日记》中的中国形象,既要把文本的外部和内部研究相结合,又要根据形象的自然、社会、精神属性分别加以分析。本文希望通过一种全面的梳理,把《热河日记》中的中国形象的各个层面都展现出来,也以此作为一种大胆的尝试,深入分析一部文学作品中的异国形象,为比较文学形象学的文本研究及《热河日记》的形象学研究做抛砖引玉的基础工作。因为无前人的实例可供参照,粗陋之处在所难免,不过以此作为一种探寻,也表明一种阅读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