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詹姆斯是英美现代文学史上一位举足轻重却又存在着颇多争议的作家，并尤以其开创的小说创作的内向化传统和新文体著称于世。在他生前，曾因其作品具有明显的现代色彩而不被其同时代人所理解和认同；但是，自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起，大西洋两岸的学者和评论家开始以新的眼光和审美标准来重新审视和评价他的作品，而他也因此而声誉大振。本文试图以内向化创作为切入点，进入詹姆斯研究领域，并将集中论述詹姆斯“内向化”创作的成因、此种创作倾向对英美现代文学的影响及其存在的问题和不足。詹姆斯的创作处于英美文学史上传统与革新的交替时期。传统现实主义小说多重内容轻形式，重外部情节而轻内心探索。而詹姆斯则对小说的形式给予了极大的关注，并从理论和实践两方面对小说技巧进行了大胆的探索和创新；与此同时，他还将小说描写的笔触从外部客观物质世界转向了人的主观的内心世界，从而开启了二十世纪小说创作“内向化”的传统，而这正是詹姆斯对现代英美小说的最大贡献。詹姆斯的内向化创作缘于多方面的原因：他童年时期性格内向而富于幻想，这就为他日后的内向化创作提供了最初的诱因；而十八岁时在一场大火中所受到的身体上的伤害更使他在生理上失掉了一般常态，逐渐形成了一种极度忧郁内向的气质，这种气质对于他日后创作中刻画人的内心活动和探索人的精神世界是极其有帮助的。詹姆斯出身于一个富裕的书香门第，父亲极度关注人的内心世界的思想倾向在很大程度上促发了他日后创作的内向化；与此同时，多年的旅欧经历使他将欧洲作为人类文化与文明的代表与象征，因此，他要描写贵族的绅士传统，并自认为那是一种高贵而精致的文化，是一个不可衡量的复杂群体，而这个复杂群体又太微妙，以至于不能用一般的艺术形式来表现，这就需要小说家从需要行动的外部世界撤出而转移到充满问题和探究的内心世界，于是，他的创作开始执着于对内心世界的探索。 33<WP=38>詹姆斯自幼熟读英国伟大小说家的经典作品，并于 1875 年开始定居伦敦，这为他普遍而广泛地接受和吸收英国文学传统的影响提供了便利的条件。利维斯认为英国文学的伟大传统即在于作家对人性和道德的强烈的关怀意识，而詹姆斯则有幸被他列入体现这一伟大传统的小说家的名单，因为他在“面对生活时具有一种极端虔诚之态和一颗深沉严肃之心”，同时还善于洞悉人的心理，能够捕捉人类心灵中最隐秘最纤细的东西，也就是说他在身为一个小说家的同时还是一个心理学家；而他对于人性和道德的那种强烈的关怀意识又为他展开深刻的心理分析提供了角度和勇气。在詹姆斯看来，小说中所应关心的问题就是“生活中真正的经验和感悟”，只有抓住心理原因的复杂性才会使小说成为辉煌的艺术形式，而小说家的任务则在于通过内心的探索把人的内在精神用文字表达出来，从而获得一种本质的真实。本着这样的艺术主张，他的作品的重心并不在叙述一连串的事件，表现人物的所作所为，而在于展现人物的内心活动和品质情操，揭示他们的各种思想和心理矛盾。传统的“外向型”作家往往只关注事物的外部关系和客观的社会现实，而詹姆斯的内向化创作与他们的明显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将小说反映的对象和表现的题材从外部社会转向内心世界，从客观环境转向主观精神，他把现实主义的土壤从外部世界移向内心世界，从而以对心理真相的揭示取代了对世态真相的描绘；而他对于心理因素的重视和他的心理分析的创作方法则成为二十世纪心理现实主义小说最早的范式，并极大地助长了二十世纪文学的“内向化”倾向。审美取向和题材取向的“内向化”必然需要新的叙事模式与之相适应，詹姆斯一改传统的“全知视角”和“第一人称有限视角”，创造性地提出了“意识中心”理论，即作家选择小说中感受最深的某个人物充当叙述者，一切描述都从这个角色的“意识中心”出发，通过他的观察认识与感受来反映生活，从而增强作品的真实感，这一叙事理论对英美现代小说的发展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与内向化的审美取向相适应，也为了确切生动地表达人物细致入微的心理与感受，詹姆斯还形成了自己特有的文体风格。这种风格细腻精致，遣词造句精打细敲，描写幽雅华丽，给人以诗歌一般的美感， 34<WP=39>含蓄幽默到了完美的地步。这就将传统小说所关注的戏剧性引到了诗感上面去，从而将小说这一散文创作抬到了诗的境界，这又是现代小说转向的一个枢纽。詹姆斯的内向化创作为他赢得了别人无法企及的成就与辉煌，但也存在着明显的缺陷与不足：他的创作过于注重心理描写，从而就要尽量避免外在的和正面的描写，这样也就躲避了生活的真相，进而还会脱离人性本能，这就会影响到对人心的震撼力量；与此同时，他的文体由于过于专注于技巧，从而显得有些流于繁复，这就在某种程度上使得小说脱离了血肉人生，变成了抽象化形式化纯智巧的游戏。虽然詹姆斯的内向化创作存在着诸多的问题和不足，但是它的确为二十世纪文学开辟了新的视野，使我们能够获得一种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