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迹变泰”本是一种古已有之的精神寄托和理想追求,在“三言”中,这类故事则占有相当比例,已成为其中的一种重要题材类型。有关这一类型的研究,一直备受文学戏曲界的关注。虽然近些年来不乏新的学术见解,但大多只涉及这一类型的某一方面,全方位对这一类型做整体观照的研究,目前还处在一个起步的阶段。有鉴于此,本文选此题目作专题研究,试图对“三言”中的“发迹变泰”题材类型作一较为清晰的梳理,对其相关篇章作较为深入的剖析和解读,从而探求其深层的文化意蕴和心理机制。 全文共分四章。 第一章,首先确定“发迹变泰”这一词语的内涵和外延。各家论者对此意见不一。有论者指出:“富而不贵,不能算是封建人生的理想境界,也不能算是真正的通达”,由此而把工商业者发迹的篇章排除在“发迹变泰”类型之外。本文从“发迹变泰”及“发迹”、“变泰”等词语的本义、引申义等方面出发,并考查明代特殊的时代背景以及由此而产生的文化心理,发现“发迹变泰”的“由穷困而富足”义项随着时代的变迁在明代已被纳入叙事话语中。由此,在“三言”一百二十卷故事中,有关“发迹变泰”的共有十三卷,分别为《穷马周遭迹卖(饣追)媪》(《喻世明言》第五卷)、《赵伯升茶肆遇仁宗》(《喻世明言》第十一卷)、《史弘肇龙虎君臣会》(《喻世明言》第十五卷)、《临安里钱婆留发迹》(《喻世明言》第二十一卷)、《俞仲举题诗遇上皇》(《警世通言》第六卷)、《钝秀才一朝交泰》(《警世通言》第十七卷)、《老门生三世报恩》(《警世通言》第十八卷)、《赵太祖千里送京娘》(《警世通言》第二十一卷)、《郑节使立功神臂弓》(《醒世恒言》第三十一卷),再加上被我们称为“亚(发迹变泰)类型”的《宋小官团圆破毡笠》(《警世通言》第二十二卷)、《桂员外途穷忏悔》(《警世通言》第二十五卷)、《施润泽滩阙遇友》(《醒世恒言》第十八卷)与《徐老仆义愤成家》(《醒世恒言》第三十五卷)等,已成为该书中故事的一大类型。这类故事的发展流变,这类故事的原型与母题,及这一类型的故事历经数代仍为人所津津乐道的深层心理原因是论文的关注点。 第二章,介绍发迹变泰小说的发展演变过程。历史上一些著名人物由微贱而富贵的“发迹变泰”的故事,向来是民间喜爱传说的话题。宋元戏曲和说话都有采用这方面话题的作品,但“发迹变泰”真正成为文学中的一个题材类型则是在明代话本小说中。中国戏曲的成熟要早于白话小说。元代杂剧和南戏中不乏有关“发迹变泰”的话题,发展到明代,“发迹变泰”题材在冯梦龙编纂的话本小说“三言”中成为一种引人注目的类型。由于“三言”许多是宋元旧篇,所以考查各卷的起源也至关重要,这有利于我们厘清其创作背景。 第三章,具体探讨“三言”中“发迹变泰”的十三个故事。在这十三个故事中,又可分为“武人发迹故事’,,“文人发迹故事”和“工商业者发迹故事”,我们需要分别探讨。所以这部分又分为三节。 第一节通过对武人发迹的几个故事的考察,我们首先注意到的是主人公所表现出来的非崇高感,非但如此他们的一些行为简直可以称为无赖。但是也不尽然如此,他们的身上还是有很多的英雄气概。在一些学者的论述中,将“武人发迹变泰”类作品的主人公称为“游民”,但综合这些作品,似称他们为“游侠”更精确一些。 这里需要区分几个概念:“游民”与“游侠”,“游侠”与“英雄”。通过比较,确立出游侠的特征即“游”与“侠”的结合。“游”的特征使得游侠既不安定,也不乐业,更不守法;而“侠”的特征使其有匡正扶弱的一面。在中国文化中,“游”与“侠”都是有深厚文化积淀的概念。向往“游”,是人们精神的一种暂时的休暇;而向往“侠”这种英雄的心理,是公众寻求安全感与情绪稳定的深层心理的体现。 在武人发迹变泰故事中,“异貌”已成为一种程式化的东西,奇异的相貌或现象是一个凡人出人头地或建功立业的先兆。早在远古神话中,英雄就具有异貌形态,而这作为一种原型与母题,也大量出现在汉代纬书政治神话中,后世将它演变成了一种政治嘘头。 第二节研究文人的发迹变泰故事。文人的发迹变泰故事中,主人公的遭际比武人要差一些。这多半是由文人特有的社会地位和角色决定的。文人的发迹变泰故事多与科举有关,从中可看出文人的心路历程。与武人发迹变泰故事相比,文人的发迹故事更具悲剧性。但正因为这样的前后境遇的迥然不同,使得前后对比的落差加剧,前苦后甜,一飞冲天的戏剧效果更为引人入胜,也更符合人的期待视野。 第三节探讨工商业者发迹故事。这是明代才出现的一种新的类型。是“发迹变泰”故事中最具“因果报应”教化观念的部分。主人公除了一个工商业者的身份外,一切都是原有农民阶层的。抛开他们的生产方式不谈,他们的人生观念,做事原则还都是严格遵循着传统道德原则的,并且他们之所以能够“发迹变泰”,其原因并不是由于他们多么熟谙经商之道,而是由于他们的美德受到了老天的褒奖。这应该也体现作者对理想工商业者的期望和设定。 第四章,探讨“发迹变泰”题材故事的文化意蕴和特定心理。首先,关注的是小传统文化中彰显的对“富”和“贵”的向往。其次,无论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