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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物理空间中,“方向感”源自远古先民对太阳的崇拜,显现为一种天人合一的宇宙方位观。方位观念经历了从东西到南北,从二维到三维的发展演变,构成了一个与四季晨昏相互配合的立体系统。在甲骨卜辞、《礼记》、《尚书》等古籍文献中,东南西北“四方”作为祭祀神灵的“四方风神”而带有了宗教色彩与神话风格。《周易》八卦创建了与方向相关的复杂符号系统,五行、五色、五味、五性等都与五方一一对应。左右、上下、前后等方向以身体为参照坐标,中心与四方共同维系着古代先王的政治权利与秩序。在审美空间中,人们的情感体验、思维表征无不受到方向感的指引。古代先民基于四方方位展开了远方想象,贯穿着对于无限宇宙的认知与遐想,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被赋予了独特的生命体验。人们的存在紧紧依附于对空间的占有与放逐,家园成为了安放身心的摇篮,也是每个人心之所向的情感皈依。海德格尔开启了空间存在论的转向,西西弗在上与下的定向活动中一次次叩问着存在的意义。在思维表征方面,中国山水画家以“散点流观”的流动视角体察自然万物,渗透着“返身而诚”、“天人合一”的宇宙空间意识。在中和之美的道德理想中,以“中”为本的礼乐文化同样蕴藏着“中央—四方”的方位秩序。中国古典美学讲究“圆”的思维,也正是循环往复、周行不殆的永恒智慧,带有极强的方向感。同时,情感在空间中的张势与敛势体现了方向感的空间张力,一方面是以儒家为代表的容纳天地万物的恻隐之心,另一方面是以老子为代表的精神的沉静内敛、向内凹入。二十世纪以来,后现代空间纷繁复杂、瞬息万变,不断改写着存在的方向、位置与距离。在欲望与快感的驱动下,消费的神经刺激着艺术的媚俗,使人们感到前所未有的眩晕、孤独与迷茫。正如异化中的人类不再成为世界的中心,艺术、文化也都出现了去中心化的倾向。物质欲望极大满足的“有”实则是一种无所适从的虚无。审美的自由以“无”代替“有”,使人们重获心灵的方向感,以绝对的逍遥指引生命的方向。在超验空间中,方向感体现于美学的神圣性,是超越有限而走向无限的永恒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