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凶手的第一次供述

　　我叫付斌，人确实是我杀的。
　　今天晚上九点，我在蔚秀公园附近正要过马路，一辆电动车突然从后面过来撞倒了我，把我的腿都撞伤了，现在还有点瘸呢。
　　我拉住那个人和他理论，没想到那小子蛮不讲理，还大骂我走路不长眼睛。我一气之下就拔了刀。
　　你问我为什么随身带刀？这个……你知道，现在社会比较乱，我晚上出门带着刀也就是为防个身。
　　其实我没想杀人，我本来是想吓唬他一下，谁知这么倒霉，一失手却扎到了他的要害。
　　这时候从不远处正好过来几个人，他们见出了事，就围上来把我逮住送过来了。不过说句实话，就算他们不动手，我也会来自首的。我真没想杀那个人，是他命不好，没等救护车来就咽气儿了。
　　我觉得我这最多也就算是过失杀人，再说是那个车主有错在先，我希望你们能考虑我这个特殊情况。
　　你问车主？我当然不认识。我不是说了吗，是他开车撞到我，我们俩才起了纠纷的。
　　你说那个车主叫高新远？高新远，高新远……这个名字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从来没听过。

2.张警官的调查手记之一

　　上周六晚上，辖区的蔚秀公园附近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一个叫高新远的男子被凶手付斌用刀杀害。这个案子由我负责。
　　案件并不复杂，犯罪分子持刀杀人，还没有来得及逃离，就被几个见义勇为的群众抓住了。那几位市民晚上一起去游泳，正好经过现场。
　　现在的社会风气不太好，大家遇到了事儿都躲着走，这几位市民的行为确实让人感动。我琢磨着等案子结束后，为他们申请个见义勇为奖，也算是弘扬一下正气。我吩咐小刘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一共五个人：李志峰、马灯、王栋、王军亮、蒋涛。
　　这几位群众的说法和付斌的说法不怎么一样，据他们的描述，付斌是在逃跑途中被他們抓住的。付斌的腿也不是被车撞伤的，而是在搏斗过程中扭伤的。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想到编造自首情节以图减罪，还把逃跑过程中所受的伤赖到车辆刮蹭上，看来这个叫付斌的凶手是个挺狡猾的家伙。
　　根据调查，付斌是个混子，无正当职业，经常小偷小摸，在群众中的名声很坏。而且，在调查他的过程中，我们还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新线索。
　　半年前，我们辖区连续发生了三起强奸案，第一起案子的受害人是个叫穆月香的女孩，还不满十八岁。这三起案子的作案手法和过程都很相似，可以确定罪犯是同一个人。
　　第三起强奸案发生后，警方经过侦查，圈定了几个嫌疑人，其中就有付斌。第三位受害者的家属告诉警方，他们已经找到了一位目击证人，而证人声称犯人就是付斌。然而在警方找到那位证人的时候，他却否认了。这个人就是高新远。
　　由于罪犯作案的时候没留下其他重要证据，过了羁押期后，几个嫌疑人就被释放了，连环强奸案也就成了悬案。
　　看来，付斌的杀人动机很明显，可以做出这种推论——付斌很可能就是连环强奸案的罪犯，他通过某种途径得知高新远是自己第三次犯罪时的目击证人，为防止他日后再次作证，就杀人灭口。
　　我们针对这一方面展开攻势，经过一昼夜的斗智斗勇，付斌终于承认了自己犯下的三起强奸案。但在高新远的问题上，这只老狐狸却装疯卖傻，一问三不知。
　　为了彻底突破他的心理防线，我决定在下一次审问中挑明高新远的身份，看他如何应对。

3.凶手的第二次供述

　　你们说的那个叫高新远的人是我犯案的目击证人？我是为了杀人灭口？不，不是这样。看来，事到如今，我不能不说实话了。实际上，是马一鸣雇我杀人的。
　　马一鸣是哪个？就是那天把我扭送过来的五个人中的那个啊，那个瘦瘦的高个子。你说他不叫马一鸣？怎么可能？
　　好吧，那我先说我的事。事情是这样的，一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我从酒吧喝酒回来，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一个瘦高的人叫住了我，是的，就是马一鸣。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找上我，可能是因为我在道上比较有名气？总之，他问我愿不愿意帮他杀个人，开价十万，并当场拿出一万块钱，说算是定金。
　　他说他的一个哥们儿勾走了他老婆，他咽不下这口气，要我帮忙做掉那个人。我本来没打算帮他杀人，这事儿要吃子弹的。不过放在眼前的钱，不要白不要，我便假装应承下来。
　　收了钱之后，我就到外地潇洒了一圈儿，一万块钱转眼就没了。钱这个玩意儿，一旦花起来就止不住。回来之后，我就又想起那十万块钱的酬劳来。
　　考虑再三之后，我接下这活儿。两天后，我跟着马一鸣去认人。后来，我又跟踪那小子好几次，搞清楚了他的行动路线，周六晚上就动手了。后面的事儿，就不用我说了吧。
　　你问我马一鸣为什么在里面？我还纳闷呢，我想可能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在场，毕竟看着勾引自己老婆的仇人死也是件挺解恨的事。后来可能见我被抓，就顺便也跟上来探探口风。
　　我想，反正杀人的事实已经确认，干脆混个过失杀人，第一次供述的时候就没把他说出来。
　　不过，说真格儿的，他真不叫马一鸣？还有，我事先真不知道高新远的身份，我以前从没见过他。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反正我刚说的这些句句属实。

4.张警官的调查手记之二

　　办案这么多年，像付斌这么难缠的对手还是头一个。
　　本以为付斌知道警方已经掌握高新远的身份之后，会彻底交代的，没料到这家伙脑瓜一转就是一套，竟然想出了受雇杀人的故事，看来这家伙的反审讯能力确实比较强。
　　明知道这个老油子的话不可信，可按照规定，我们还是要对他说的话进行核实。调查的结果表明，这个家伙果然是在说谎。
　　我们首先暗地里调查了付斌所说的“雇主”马一鸣，也就是见义勇为的五人之一——市民蒋涛的情况。
　　蒋涛是市十八中的地理老师，为人和善，他的课很受学生们的欢迎。他和妻子有个五岁半的孩子，和邻居关系也很好。不管从哪个方面看，他都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市民，雇凶杀人这种事不可能和他挂上号。 　　对蒋涛和高新远的关系我们也进行了详细调查。按照付斌所说，蒋涛跟高新远有夺妻之仇，可事实上两人根本就八竿子打不着。
　　多方面的调查结果表明，付斌所说的那些事儿全都是鬼话。他随口编一个故事，就要警方忙活半天，看来这家伙确实是只精于反审讯的老狐狸。
　　不过，纵然他百般抵赖，持刀杀人的犯罪事实终是无法改变的，报复杀人的动机看来也毋庸置疑了，这件案子和那起连环强奸案终于可以结案了！

5.穆月朗的日记（摘录）

　　昨天，姓付的那个恶棍终于伏法了。虽然就算他死上十次百次也换不来小妹月香的命，但加上半年前被他杀死的那个胆小鬼，总算也可以告慰小妹的在天之灵了。
　　小妹从前是那么活泼可爱，可自从出事之后，整个人全变了。虽然家里人和周围的朋友竭尽所能地安慰她，可不少人有意无意的异样眼神还是一次又一次刺伤她的心。案子的调查毫无进展，她也变得越来越沉默。
　　不久又连续发生了两起情节类似的强奸案，警察这才重新重视起这件事来。虽然罪犯很狡猾，没留下什么线索，但第三位受害人的家属却幸运地找到了一位叫高新远的目击证人。
　　那家人打电话告诉我们的时候，我以为案子终于可以侦破了。可万万没想到，当高新远知道自己即将指认的付斌是个有名的地痞之后，却退缩了，在警察找到他时，他干脆矢口否认自己曾经经过现场。没有他的指认，付斌很快就可以逍遥法外。
　　有一次，我和月香一起去找他，这混蛋竟然说：“没错，我是看到了，不过我不能去作证，我还有老婆孩子，不想被人报复。不过要是……”他故意停顿下来，还用那种猥亵的眼神看着月香。我给了他一个耳光，拉着泪流满面的妹妹离开了。
　　月香最后的一点希望之火熄灭了，当天夜里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妹妹她不是自杀的，她是被那个叫付斌的禽兽和那个叫高新远的胆小鬼一起杀死的！
　　既然警察沒办法处置他们，那我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我开始寻杀手。我谨慎地和好多我认为有希望找到黑道的人聊天，测试他们，却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了。就在我差不多准备放弃这条路的时候，我遇到了那个网名叫“杀手”的人，他对我的事情很感兴趣。
　　经过几次网上的交流，我发现“杀手”是个谨慎牢靠的人，可能是他言谈之中的气质吸引了我，我决定孤注一掷。
　　我们终于约见了。见面的地点很偏僻，他戴着口罩，看不见脸，只能看出来是个个子很高、身材很瘦的男人。我按照他的要求交给他一万元现金。
　　“你不用再付钱给我，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会面的过程很短，他也只瓮声瓮气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走后许久，我还愣在原地。我不知道他的真名，也不知道他的住址、电话，也从未考虑过他会骗我、带着钱一去不返的后果。我就当这是一次赌博——赌赢了就赢了；赌输了，那我自己来。
　　总之，月香不能白死！
　　此后半个月，没有任何动静，“杀手”没有再在网上出现，也没有联系我。就在我觉得自己可能受骗了的时候，晨报上登载了高新远被杀的消息，而杀死他的竟然是付斌！
　　和“杀手”的交往简直像是一场梦，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魔法，竟然没有亲自出面就利索地完成了任务，而且只收了区区一万元。
　　不管怎么样，杀死月香的两个“凶手”都已经死了，她的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歇了吧！

6.“杀手”的话

　　我是个杀手，可是我没杀过人。准确地说，我没有亲手杀过人。
　　我有一份平凡的工作，有家有室，我的杀手身份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做杀手不为钱，我杀的人多数都罪有应得，也就是说，我对我的委托人和猎物都十分挑剔。我从来都不急于找活，遇到合适的就下手，没有合适的，我就一边过日子，一边耐心等。
　　前些天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客户。说来好笑，我是在网络上认识他的。聊了些闲话之后，他忽然问我可不可以帮他杀两个人。
　　我还以为他是开玩笑——虽然我的网名叫“杀手”，可总不会真有人笨到或者说聪明到以为我是一个真杀手吧！
　　我继续和他聊。他所说的事我听说过，没想到他妹妹就是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环强奸案中的受害人之一，而且越聊我就越感觉他确实是在正儿八经地委托我。
　　我趁机问了他的身份、地址之类的信息，然后一一查证，令我吃惊的是，这些信息竟然完全真实。雇凶杀人竟然留下真实信息，这个人实在太幼稚。
　　不过我转念一想，他之所以这样，或许也正是因为彻底走投无路了，这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并未谋面的“杀手”身上。
　　为了妹妹，竟然不惜自身，我不禁为他的手足之情所感动。
　　这个任务中的两个目标基本符合我的原则，于是我痛快地接下了任务。对多数杀手来说，目标人物越多就越麻烦，对我来说则不然，因为我并不亲自动手，我需要动的是脑子，所以有时候目标人物越多反而更容易成事。
　　经过调查，我发现付斌并不知道高新远的身份，从这点看，这次警察的保密工作做得还算是差强人意。
　　我首先找到付斌，犯下连环强奸案的他依旧丝毫不知悔改地逍遥快活着。我编了个蹩脚的故事，然后把我委托人提供的一万块钱交给他。我丝毫不担心他会一去不返，因为花钱的快感会让他很快就回到我的套子中来。
　　果不其然，一周后他开始全身心地谋划杀高新远的事。
　　付斌在动手前对高新远的必经之路了如指掌，而我对他的计划了如指掌，于是在他动手的当晚，我和往常一样约了朋友去游泳，在回来的路上就“巧遇”了杀人案。
　　此后的事情基本上都在我的预料之中。警方打破付斌冲动杀人的谎言之后，他很快就把我供了出来。警方很快调查了我的背景还有我和高新远的关系，结论可想而知。
　　我想付斌一定赌咒发誓很多次表明自己所说的是真话吧，可是他的人生劣迹斑斑，这种人所说的话，又有谁会相信呢？
　　对不起，有电话响了，我想应该是昨天那个片警通知我去领“见义勇为好市民奖”的事儿。那今天就说到这里吧，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