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安志 洋隐于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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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安志说:“我在美国长大,美国的文化很实,是一种物质主义文化,美国在发展过程中,丢失了很多宝贵的文化财富,美国污染了全世界。我在中国生活了20多年,经历了它的经济腾飞过程,也获得了财富。我把这些财富当做一种资源,让我能够更好地帮助别人,保护文化的多样化。我希望我们拥有一个多元化、和谐共处的健康社会。”
  
  5 月的清晨,6 点,第一缕晨光照进明代古长城脚下的树林,在小木楼里的卧室,银发的主人,一双如青海湖水般碧蓝的眼睛睁开了。打坐半个小时,空手道、举重、瑜伽要练一个小时,日复一日坚持不懈。“我是空手道黑带二段,”身高超过1.9 米的他微笑着,带着一点孩子般的羞涩。
  他,Mr. Laurence J.Brahm,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中文名龙安志。2001 年他在北京郊区怀柔买了40 亩地,开发了10 幢别墅。在寸土寸金的北京东城区,他还是三座四合院的主人,其中一座冠名“新红资俱乐部”,被老外推选为北京最牛的餐厅。“那个院子有200年历史,原来的主人是正白旗,也曾是满洲国复辟时的秘密联络处。据说1976 年就在这个院子里做出了逮捕‘四人帮’的决定。”
  从1981 年求学南开大学开始,龙安志已在北京、香港、西藏生活了20 多年,曾担任柯达、爱立信等众多世界500 强企业的法律顾问,还出任蒙古总统顾问等众多亚洲国家政府高层的智囊,参与中国、越南、老挝的企业和金融体制改革。住在北京四合院里,他出版了《朱镕基传》等20 余本关于中国的书,在西方出版后引起强烈反响。
  最近几年,他大部分精力投入西藏的文化保护事业,出版了多部西藏文化专著,被十一世班禅收为第一个外国弟子。他在拉萨收购了两座19 世纪藏地贵族的废弃宅院,改造成“香巴拉宫”,成为藏文化传播的地标性建筑。
  
  卧龙禅林的隐士
  
  龙安志五一前夕刚从迪拜回京,52 集的电视纪录片《寻找香格里拉》刚刚参加了半岛电视台举办的一个影视节,受到评委们的广泛好评,即将在半岛电视台播出。他还有四本书近期要出版,其中《寻找香格里拉》、《神山对话》、《香巴拉经文》是再版,在今年3月的拉萨风波之后,西藏文化倍受世界关注,中国外文局下属的世界出版社购买了这三本书的版权,重新包装后将隆重推出。还有一本书暂定名《反对全球化早餐俱乐部》,由美国最大的私人出版社出版。
  


  他的生活充实而丰富,“这几年我60% 的时间住在拉萨,20%的时间在北京,剩下20% 的时间在世界各地。白天我的访客比较多,如果在拉萨,我还有很多藏文化保护项目和公益活动要忙。通常我在晚上10 点后开始写作,一般每天我只睡4 个小时。”
  位于北京郊区古长城脚下的新红资避暑山庄,是龙安志休养生息之所。山庄共有10 幢别墅,其中有8 栋按八卦离、乾、巽、兑、坎、震、坤、艮的方位成环行布局。每一栋的建筑和装饰风格都不同,参考了藏、蒙及陕西、山西等北方民居的风格,另外两座在这个圆环的中轴线上,相当于阴阳鱼中两只鱼眼的位置。庭院中的山石,树木、花草也都按中国五行相生相克的玄机排列。
  “20 多年前我去承德避暑山庄,一下子就被迷住了,那里的建筑非常朴拙自然。”2001 年,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怀柔雁栖湖附近一处古长城遗址旁找到了相似的环境,当即斥重金买下40 亩地。当时那一带还是远郊荒地,如今已被开发成著名的神堂峪风景区。
  历时3 年建设,新红资避暑山庄于2004 年建成, “这40 亩地,我只开发了4 亩,盖了10 幢别墅。我的开发理念是环保,我希望在这里,动物快乐生活,草木旺盛生长。”
  避暑山庄的主要客是各国驻华使节、全球500 强企业的首脑、欧美国家的官员。
  龙安志的朋友也是常客,笔者采访当天歌手艾敬就携家人前来小住。主人将建筑与自然山水巧妙融合的构思以及对大自然的尊重和维护,成就其迷人的魅力。
  龙安志的私人别墅也在其中,是仿古四合院形式,正中有牌匾,上书“卧龙禅林”
  四个大字, “这是2003 年我在北京城南一个村子里淘到的,花了1999 元人民币,后来经过鉴定,说是民国时期石山和尚题的字。”
  山庄目前的工作人员,除了来自菲律宾等地的专业人士, 大都来自西藏,“ 都是初中没毕业的农、牧民孩子,在这里生活得很愉快。工作之余还安排了旅游、酒店服务、英文等专业培训课程,希望他们日后有更好的发展。”
  对于自己亲手设计、监工的避暑山庄,龙安志最得意的是老虎酒吧,“里面所有的装饰都是我从西藏各地搜集的,这漂亮的老虎门是流落民间的西藏护法神庙大门。
  你再看这石板地上的老虎脚印,也是我的创意,通常大人都会忽略,反倒是孩子们一进来就喜欢低头追着脚印走”,酒吧落地玻璃窗外是一处浅溪,上面布满了形状各异的鹅孵石,“我6 岁的儿子把这里叫虎跳峡,因为老虎脚印到窗前就没有了……”
  狗也是山庄里的重要成员,他带笔者参观山庄时,冷不丁就会有一只大狗扑到他怀里,他爱怜地抚摸他们的毛发,跟狗们亲吻。在他卧室不远处,还圈养了10 多只凶猛的哈士奇雪橇犬,它们的外形和性格最接近狼,龙先生专门让保安把院门打开,狼狗们争先恐后地赶来与他拥抱,跟他滚成一团。“他们都是我的Baby”,龙安志把这处狼狗的家园称为“卧狼禅林”。
  
  四合院里写春秋
  
  


  龙安志在北京城里的家,位于北京老城区的四合院里。
  位于东四九条的新红资俱乐部,是他用来招待朋友的餐厅和酒吧。槐荫深处,一黑瓦朱门宅弟,没有任何牌匾标记,门前停了一辆70 年代的老红旗车,垂挂着白色窗帘。这是20 世纪50 年代中国自制的红旗,据说当年是陈毅元帅的私人座驾。车体均由精钢打造,车壳是手工制成,如今尚在市面上的不超过20 辆,拥有者成为身份的象征。
  推开大门,是个袖珍四合院:枣红色游廊、杏黄色的帘、迂回的假山、精妙的盆景,把一个四合院所能拥有的传统之美烘托到极致。一间客厅、四间厢房,家具一律是旧的。对于手头这批藏品的来历,龙安志说得轻描淡写: “很多是中南海用旧的东西,如今要换上一批新家具,所以就卖出来了。”内情当然不会如他说的这般容易。
  北屋是宴客的正房,虽然是对外营业的饭庄,但没有预约是绝对不行的。这里全是中南海前政要的家厨掌勺。还有刘姥姥进大观园吃的第一道菜,叫曹雪芹茄条。
  龙安志与四合院结缘始于20 世纪90 年代初。1990 年的一天,龙安志到北京东四史家胡同一名中国人家里串门,得知隔壁有家四合院可以出租,龙安志马上就搬了过来。到国贸中心上班、住史家胡同的四合院,让他每天同时感受老北京和新北京的两面。
  1995 年,他买下了第一座四合院。1996 年,龙安志在四合院里写出《中国第一》这本书,书的第一段这样写道:“枯叶伴随着子夜的微风落在门外台阶上的声音清晰可闻,这是北京中秋之夜。过去5年里,我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这座清代的院落度过的。”
  1998 年,龙安志又买下东城区两座四合院,每座才用了30 万美元。其中有一座曾是川岛芳子的故居,曾被日军当做司令部,曹昆、袁世凯、汪精卫都在这院子里住过,后来又沦为蒋家王朝的地下“民族联盟会”。这两处院子如今价值已经暴升几十倍,并且有钱都未必买得到,因为拆剩下的都成了国家文物保护单位。龙安志花了两年时间对它们重新整修,整修时竟在地下挖掘出由元至明清的许多文物,他也不舍得出售,都陈列在院子里作为历史的见证。
  每买一座院子,都自己装修,一点儿一点儿恢复原有的样子。
  


  东四九条的院子,龙安志接手时只剩四分之一的回廊,现在让他给补全了。临街的大门太破旧,是重新做的。门口的俩门墩儿是从河北找来的。“这上头画什么样的彩绘,涂什么色儿都很有讲究,不能乱来。我请的工人,整修过故宫、颐和园、雍和宫。”
  起初,龙安志不过想买两间四合院自己住,闲来招呼一下知己朋友,直到1999 年7 月他正式决定开设“新红资俱乐部”,两年后他又整修了东四七条的另一个四合院,取名“新红资客栈”,几年来被海外来客誉为“整个京城难得找到的好地方”。小小5 间客房,住宅费用与超五星级宾馆不相上下,慕名前来者川流不息。
  这些年来,北京许多老胡同和四合院在旧城改造的风潮中被拆除,让龙安志心痛不已。他曾为有人要拆梅兰芳唱戏的戏台而到处奔走。
  住在宁静的四合院里,龙安志创作了《红色首都》、《中南海》、《在中国谈判36 计》等20 多本专著。其中2001 年一本《中国的世纪》,竟请得8 位部长动笔、18 位跨国公司CEO 来捧场,最终还在人民大会堂开了发布会。这本英文著作,序言是前总理朱基镕写的。
  龙安志说: “住四合院,给我的感觉是精致、文雅。每当夜幕降临,月色无声照射,我总是思潮起伏。在这种安静里,我会比较放松,可以把问题想得更清楚。我经常晚上不睡觉写东西。”
  他说:“我对中国的印象有两方面。一个是文化方面,中国就像一个四合院,从外边看是高墙,很难进去。当你进去之前,你必须转弯。当你进入院子里,里边非常安静。我对中国的第二个印象是经济方面的,就像一列火车,车头非常先进,前进速度非常快,但后面有的车厢相对落后。中国这列经济火车的方向是确定的,所有的努力都会跟随这个方向。”
  
  到西藏寻找香格里拉
  
  1933 年,詹姆斯?希尔斯在小说《消失的地平线》里,提出“香格里拉”这个概念,它是世外桃源、幸福乐土的代名词,藏传佛教称之“香巴拉”。
  龙安志先后在北京生活了20 多年,被一些跨国公司首脑戏称为能解开中国投资之谜的“诸葛亮”。在拥有巨大的财富之后,他却得体会到一种深沉的失落感:“我1981 年来中国时,去友谊商店买可乐,一听要1元人民币,中国朋友都觉得我太过分。当时是计划经济时代,中国人很穷,但文明程度很高,我感受到传统中国文化的礼貌,我决定把我的生命投入到这块土地上。20 年后,中国什么都有了,物质文明程度很高,精神文明却显得相对贫瘠。
  大家都在拼命挣钱,变得很自私,对物质的过分地追求恶化了自然环境。”
  龙安志心痛的是:“现在的北京已拉斯韦加斯化,原来的林荫大道已经没有几棵树,老四合院不见了,被水泥取代。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看到一群白色的西藏野马,自由驰骋在无垠的草原上,四周雪山环绕。所以,我决定追随这些梦中野马,寻找香格里拉。”
  2002 年,刚过不惑之年的龙安志把手机扔到垃圾箱,到西藏寻找心中的香格里拉。“我已经决定不当律师、经济师和顾问,不给来中国的外国跨国公司当法律或商务顾问。不再帮任何人赚钱,自己也不再赚钱。我决定放弃我吃那么多苦、费那么大劲建立起来的事业,就像丢弃已经关掉的手机一样。”
  一路上,他徒步穿越了青藏高原的几个省区,西藏、青海和云南,寻访了不少文化名人、艺术家、环保者、藏族活佛及牧民等,跟他们的对话,改变了龙安志思考中国的方式。
  龙安志曾在拉萨八角街的一家古玩商店,意外地买到了一本六世班禅喇嘛写的《香巴拉经文》。他虔诚地按照经文的指点,找到了经文讲的香格里拉,即阿里的古格,但是这里已变成一片废墟。一个喇嘛为不知所措的龙安志指点迷津:十一世班禅是写《香巴拉经文》的六世班禅的转世。
  2004 年春,龙安志来到扎什伦布寺,拜访在这里安静修行的十一世班禅。“这位年轻的活佛,对生活有灵性的理解,对国际上发生的重大的事情表达了非常深刻的思想。十一世班禅说,香巴拉的概念最早起源于佛祖释迦牟尼诞生的印度,在香巴拉王国,国王利用正义的力量摧毁非正义的邪恶势力,香巴拉环境得以保护,人民安康幸福,到处洋溢着和平、和睦、和谐的气氛。人们要到达香巴拉,需要决心和恒心,要乐善好施,哪怕自己遇到困难,也不忘帮助别人。”
  


  “十一世班禅说,有的国家重金购置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弹药,却给世界埋下灾难的种子。这些庞大的经费,如果用于帮助欠发达国家和民族,用于资助残疾人和学生,用于医疗救助,会促进世界和平。十一世班禅向我表达了他真挚美好的愿望,祝愿世界享有和平,人民相爱互敬;祝愿各种宗教信仰互相宽容,和平共处。”
  龙安志忽然感到,十一世班禅的话破开他心底的迷雾,句句如同语录。虽然从世俗的年龄来看,龙安志比十一世班禅大许多,但他仍然真诚地拜这位少年活佛为师。
  他还改变了生活的轨迹,长时间定居拉萨,用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保护藏民族传统文化的可持续发展上。
  自2005 年底,龙安志亲自注资主持,筹建于香港的“香巴拉基金”正式启动,几年来,他利用自己的身份和背景优势,努力为藏区人民谋福址:“我们已在青藏高原成立两个医疗中心,计划要搞4 个,我们还在搞移动医疗中心,把两辆吉普车改装成救护车,在海拔4000 米以上的地区,一天可以救5 个牧民,同时给牧民动眼科手术。我们也捐建了一所藏族学校,让下岗妇女和残疾人有工作机会,制作传统的藏族毛毯、藏饰等……”
  2005、2006 年,龙安志在拉萨八角街投资了两座19 世纪藏地贵族的废弃宅院,改造成“香巴拉宫”,作为对外营业的酒店,他的工作室也在设在藏楼的顶层,坐在书桌前抬头就可以看见布达拉宫。“除了恢复它的古建筑外貌,我还在里面恢复了藏族人的传统文化和生活。这里面所有的藏工艺品都是当地藏民做的,包括窗帘、地毯、枕头、佛珠等。其中一种西藏的布枕头,早已不被现代人所用,但我在这种土布上稍稍加上时尚的元素,使它漂亮而现代,就成为广受欢迎的旅游商品,还可以出口。我认为这是使传统文化可持续发展的一种方式。一种文化如果不发展,只放到博物馆卖票去,这样的文化就死了。”
  2007 年,龙安志又在拉萨城边的山里又买了一处破旧的藏楼,希望打造一座藏式风格的休闲度假别墅,“我经常去现场监工,很多设计都装在我的脑子里,我没有图纸,经常靠现场灵感发挥,我希望把西藏的地理地貌和独特文化融合进去。可惜近期因为拉萨风波事件,工期延缓了。”
  对于这场全球瞩目的风波,当时置身风波现场的龙安志有自己的见解: “最近外界对西藏发生了很多矛盾、误解,有人认为会影响奥运会。但任何危机都有两面性,危机意味着‘危险+ 机遇’。风还在刮,我希望大家先把心静下来,闭目思考一些问题,各方都退一步,多想一想,多思考一下原因;不要只看过去发生什么事,而要看未来怎么做。希望中国利用好奥运这个契机,把这些年经济发展的成果,与精神文明建设相结合,让社会更健康,创造和谐的新世纪。”
  龙安志说:“我特别反对把全球化变成全球美国化、全球物质化,畸形地发展消费文化和货币崇拜主义。中国这些年摸着石头过河,开创的经济模式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现在的问题是精神文化的不足。中国可持续地发展更多元的文化,中国现在面临很好的机遇,应该抓住这个机遇,更健康地全球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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