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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偏愛的四海龙湾正是位于此景之中。四海龙湾其实是一个火山口湖,周围分布着160多个大大小小的火山锥体,形成了中国密度最高的火山群——龙岗火山群。龙岗火山群中分布有9个龙湾,即9个火山口湖,其中四海龙湾因垣口最圆,湖水湛蓝,森林环绕,又被喻作“上帝之眼”。
2019年为拍摄《冬季林中之眼》,我辗转了多次。想拍出茫茫雪林围拥静泊蓝玉之景,不可等到四海龙湾冰封。因此在下第一场雪那天,我便迫不及待地驱车前往。但由于地势高、云层低,当天航拍出的画面只有空空雾白。次日再去拍摄,又因路面积雪过厚,导致车辆陷入雪中,我与同行的朋友用了近一个小时才得以脱险。几经波折拍摄完后,我不禁对朋友感慨:“这真是叫我又爱又‘恨’的一张照片。”
在三角龙湾与大龙湾之间,发源于长白山系龙岗山脉的响水河流经于此,因火山活动导致河床断迭,形成高约7米、宽约10米的瀑布,水泻如练、滚珠落玉,浑似一把硕大的水壶悬于林间,故当地人称其为“吊水壶”。冬日里的吊水壶瀑布洁白清亮,仿如巨大剔透的结晶倒悬山崖,溪流沿冰缝石壁冲下,林中琼枝错杂、银泉飞溅,壮美不可方物。 提及此,就不得不说吉林的冬日精灵——雾凇。
雾凇非冰非雪,是低温时空气中水汽直接凝华,或过冷雾滴冻结在物体上的乳白色冰晶沉积物。作为吉林人,我对此十分熟识——尤其在森林覆盖率极高的长白山脚和龙湾群中,雾凇更是常见。在山中拍摄雾凇无疑是对摄影爱好者的一场考验,因为摄影者需蹚着深及大腿的厚重积雪上山,以双腿湿透、冻僵为代价换得佳作,但见片成便不觉辛苦。
坐观白山昼夜捕捉星河云海
讲到风光摄影,星空、银河是绕不开的话题。长白山脉得益于其高海拔,空气质量与能见度都属绝佳,所以每年夏季我都会到老秃顶子山与四方山拍摄星空。而亲临森林的星夜,远不及摄影作品中那样静好:蚊虫、动物、山风,总有一样会为我的行程多添跌宕。
记得拍摄《星河的浇灌》时,有头野牛在近处旁观,它似警惕似好奇地望着我,我架好相机后便匆忙躲去别处等待。谁知野牛对相机更感兴趣,非将三脚架撂倒不可,我只能万幸它“角下留情”——器材还未尽数报废。待野牛离开,林间又刮起大风,拍摄星空对曝光时长要求颇为严格,因风而起的一点小抖动足以引发“灾难”,所以我只得耐着性子反复拍摄多次,才得到满意的照片。
若有风光可与壮观星河媲美,我能想到的只有云海日出。长白山脉的夏、秋两季是观赏云海日出的最佳季节,各个山头则成为摄影师们不辞辛苦早起奔波的“情之所钟”。
拍厌了同个山头的日出,我见四海龙湾无人问津,于是来到此处进行了一次大胆尝试。夏季凌晨三点左右太阳就会升起,所以我必须两点出发,提前到达拍摄地点,布置好机位等待日出。等待过程中,山上下起雨来,考虑到雨天无法拍摄,我本想放弃,收拾器材时,只见炼火熔金之色漫渗霁青长空,微光似携有更蓬勃的生命力从树缝间透过来。于是我决心冒雨航拍,已然做好了炸机的最坏打算。谁知无人机飞到高空120米以后,“东边日出西边雨”的奇景在我眼前铺开:太阳照常升起,晨曦将四海龙湾的湖面映出余烬之红,远处龙岗火山群的剪影也巍然矗立。
第二天,仍是凌晨两点出发,我启程前往石人岭,那里是云海的高发地。出发前天空还十分通透,丝毫没有云海的迹象,甚至还挂着一轮迟迟不落的血月。开车到达石人岭时,雾越来越大,能见度也越来越低,我想起昨天的“神来之笔”,无人机又派上了用场。当无人机再次飞到120米高度时,眼前的情景仿佛昨日重现:如棉如雪的云海上空,浮游着一片峰峦叠嶂的敞亮景象,日头躲在云后,金翅四展破开层层暗色,日光似在为天空鎏金。我想,这般震撼美景,便是我执着于风光摄影的理由吧。
漫步松岭雪村遇见童话中的绿皮火车
2019年,我第一次来到白山市临江市的松岭雪村,它坐落于大兴安岭林区南緣、嫩江上游左岸,是一个典型的山东移民村落,村里老一辈大多是当年闯关东移居而来,如今年轻人也继承了这股“闯劲”,相继离开村子去往大城市打工就业。村中住家百来户,民居依山而建、高低错落,纵贯分布在山坳中。此地四季风景特色分明:春季山花绚烂、夏季碧翠温凉、秋季树色斑斓、冬季白雪皑皑,是摄影爱好者的取景胜地,更有“关东雪村,水墨松岭”的美誉。 雪村虽然人迹罕至,交通不便,但却遗留了一个抗日战争时期的火车站点,仅有几节车厢的绿皮小火车穿梭在雪原山村间,仿佛时代剧中的场景一般,唯美而隽永。小火车每天经过两次,来时总似承载着村外世界的新奇玩意和游子的乡愁,迎上村中人的想念。冬季,小火车行驶在雪村中,红色车头和灯光在风与雾中朦胧,为这洁净纯白的世界普照些许暖意,雪村也更加犹如童话世界。
大多数摄影师都喜欢将雪村与火车拍入一个画面中,得到一张全景作品,而我则想拍出更多不同的视角。去雪村那天,我无意间发现了一处绝佳拍摄点——一个铁道口,这里有一名铁路工人守卫,平日里偶有些往返村子的汽车经过。那天下着大雪,我本想与同伴上山拍雾凇,但车开到铁道口时因积雪太厚而无法前行,正当我们准备掉头返程时,远处传来火车汽笛声。火车轨道由远及近呈“S”型延展至近前,我脑海中浮现出山林中一辆火车点亮头灯,在大雪纷杂中疾驰而过的画面。于是,我立刻拿起相机下车,选择了70mm-200mm的镜头,以长焦压缩景深,在取景框里构出一个没有火车的空场景,更让人惊喜的是,旁侧树木残留着秋季剩下的红叶。为使种种意象和谐入画,我用竖构图等着火车到来,将相机调成连拍模式,只为捕捉一个完美瞬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一会儿,火车来了。车光转瞬即过,带起雪雾弥漫,而我耳边只有快门声在不断地响着。等拍摄结束,翻出照片回看,一幅《童话世界》便呈现眼前。我因再次成为“幸运儿”而欣喜若狂,也正是这张照片,让我在众多摄影比赛中都取得了满意的名次。
《山林中的穿梭》也是同样场景之下诞生的作品。因当时火车即将驶来,我来不及设置机位,只得连忙取出无人机到高空拍摄。此列火车车身较短、速度较慢,为体现火车疾驰的意境,我用了长曝光、堆栈等方法弥补这些短板,最后才呈现出火车穿梭在林中的画面。
同样,我也拍摄了春季版的《童话世界》,山中色彩与冬季相比更具风情,也更加富有生机。拍摄时,山间盛放了一株映山红(当地人又称“金达莱”),点缀了成片的鹅黄嫩绿,使我倍感亲切——童年歌声中漫山遍野的金达莱仍长久、明艳地绽放着。
听村里人說,最早在松岭雪村行驶的是老一代的蒸汽机车,后来,绿皮火车接替蒸汽机车翻山越岭至今。或许,将来绿皮火车也会被高铁取代,但它会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永不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