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于春天终于在33岁的时候迎来了人生第一春,结束了自己的处女时代。
　　可是于春天说,这样说太粗俗了,应该说是少女时代。
　　33岁之前,于春天认为自己是少女,当然还是处女。为这事她没少伤心流泪,去割了双眼皮,还拼命的减肥,瘦得像麻杆,要哪有哪,可就是没有男人上前。
　　于春天知道,那些男人都是胆小鬼,怕负责任,她有一个5岁的儿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有人说那是她给一个大款生的私生子,后来大款移情别恋把她给甩了。于春天一个人的时候,听见了会一笑而过,但要是儿子在旁边,就会红着脸大声跟人家理论。
　　于春天33岁之前,一直在城西开着家小饭店,早上卖包子油条,晚上卖羊肉串和啤酒,日子一天一天过得很快,但对男人的渴望从来都没停止过。
　　于春天也相过亲,但当她说自己还是处女的时候,男人总是不屑地笑,然后告诉她,那玩意不值钱,二百就能买一个。
　　回去后,于春天痛哭一场,告诉刚刚5岁的儿子,长大后,可不要成为那样的男人。
　　谁也不知道,于春天的儿子是捡来的,在医院的大门口,她早练的时候听到了哭声,在垃圾堆里看见用被子包着的孩子。
　　感情这年头,孩子就是垃圾。
　　于春天送去了警察局,可警察说,找不到亲人,就要送福利院。福利院于春天去过,条件非常的不好,那里的孩子蜡黄的小脸始终在她眼前盘旋,恰巧这时候,孩子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不忍心把孩子送去那里。
　　她接回了孩子,说孩子的父母什么时候想要回去,她就什么时候给,绝不拖拖拉拉,还写了字据,做了保证。
　　从那以后,于春天就成了还是处女的单身妈妈。
　　
　　2.
　　
　　于春天对男人的要求不高,小北那样的就行。
　　小北和于春天住在同一条街,夏天的晚上喜欢来这里吃羊肉串喝啤酒。小北身材很好,有时候热了,就会脱掉上衣,于春天的眼睛就再也离不开了。
　　可是,只能眼看着,干着急。
　　小北比于春天小了8岁,而且,小北已经结婚,老婆叫美拉,比小北还小两岁。
　　美拉嘴厉害,性格也泼辣,听说是她先喜欢的小北,于是千山万水的跟来,非常不要脸。
　　可美拉说,那是为爱走天涯,帅气得不得了。
　　美拉和小北办了婚礼,后来,美拉怀孕了,后来又流掉了。流掉的原因是她去舞厅跳舞,被小北抓住,撕扯的时候,美拉摔倒了。
　　从此,小北对美拉充满了负罪感,什么事都听她的。
　　有时候,他们是两个人一起来,非常温馨,小北总是把热热的羊肉串一点一点的吹凉了,才放到美拉嘴里。
　　更多的时候是小北一个人来,坐在那里喝闷酒,于春天会多给他一碟花生米或者咸菜,还会告诉他少喝点,伤身。
　　小北总是抬头笑笑,说,谢谢姐。
　　于春天身体里涌起一阵暗流,不多,却总觉得脸红心跳,她在背地里扇自己嘴巴,骂着,多大的人了,对一个小伙子这样。
　　可是骂从来都不管用,她的眼睛还是只看着小北漂亮的身体,只有美拉来了才管用,她离着好几十米就大嗓门地喊着,春天姨,叫小北回家。
　　这时候,不需要于春天回答,小北就会跟上了发条一样弹起来,匆忙给了钱,跑回去。
　　接钱的时候,于春天总是会重复说了几十遍的话,告诉美拉,应该像你一样叫我姐。
　　她想尽可能和他多说些话。
　　她知道,都说三年一道沟,五年一道坎,他们之间隔了很远很远的距离,而且路上还有那么多的不平坦。
　　春天说不清为什么,看见小北总是很心疼,他知道他过得并不好。
　　美拉衣服要好的,鞋子要好的,吃的要好的,用的也要好的,她不出去上班,就知道跟小北要钱。小北也没有钱,他在城东的小煤矿上班,累得要死,一个月也就两千块。
　　其实在小城里,两千块不少了,可对美拉来说就很少,她曾经当着很多人的面说,小北哪都好,就是没能耐。
　　小北也不生气,还是傻呵呵地笑着,倒是春天心里不是滋味了,她问他,怎么能不生气呢?
　　他还是笑笑,他说,她就那个脾气,听听就过去了。
　　可是春天觉得,如果她和小北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是绝对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的,她和小北说的时候,小北还是一笑,说,姐,你肯定能找到好男人的。
　　
　　3.
　　
　　33岁的末尾,春天从鬓角拔下一根白发的时候,心突然就慌了,她突然发现33岁和34岁有着天壤之别的不同,她想把自己嫁出去了。
　　相亲的对象是中学老师,40岁,离过婚,有一个孩子,以前春天会拒绝,可是这次想也没想就去了。
　　还细心地穿了件白色的连衣裙,远远看去,少女的一塌糊涂。
　　路上,遇见了小北,他刚刚下班,脸上黑黑的,手里还拎着菜,他说,姐,今天可真漂亮。
　　那句不经心的话,让春天始终忍不住地笑,对方还以为是对自己很满意,隔着桌子就握住了春天的手,春天挣扎了一下,然后放弃了,她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再也不会说自己是处女,她说,我有个孩子,男孩,5岁。
　　他笑了,说,我也是,还说,我喜欢孩子。
　　春天的心稍稍放下了,是和他牵着手回去的,开店的时候,变成了两个人忙活,春天可以坐下休息一会儿了。
　　男人回头傻傻地看着她,她突然觉得心里很温暖,是的,没有激情或者兴奋,只觉得温暖和妥帖。
　　春天知道,美拉走了,听说是被一个过路的生意人拐走了。
　　小北来春天这里整天整天地喝酒,喝醉了就呜呜地哭,极力压抑,可是春天还是听得到。
　　春天想过去抱抱他,可男人在旁边,男人说,怎么办呢,又喝醉了,要不我把他背回去吧。
　　春天摇摇头,说,你先走吧,明天还要上班,他一会儿酒醒了,自己会走的。
　　男人走了,很累的样子。春天歉意地笑笑,但男人说没事,未来老婆比自己辛苦一百倍,然后使劲握了握春天的手,有温暖的感动。
　　他们已经订了结婚日期,春天觉得应该这样,男人,是个贴心贴肺的人呢。
　　可是回头,看见了小北,春天的心就疼了。
　　午夜一点,他一个人趴在桌子上,肩膀还在抽动。
　　春天拍拍他的肩,他一下子就握住了她的手,嘴里叫着,美拉美拉。
　　春天还在慌神的时候,他却抱住了她,春天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她是被小北抱到床上的。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飘在水里,又湿又软,浑身没力气,很多电流经过身体,能做的只是把那些快感叫出来,疼得都很不真实,又生涩又快活。然后,她看到了床上的点点鲜红。
　　最后时刻,她拍了拍小北的脸,她问我是谁。
　　小北睁开眼睛,镇静地说,我知道,你是春天姐。
　　醒来,太阳已经老高,小北看着床上的鲜红,问春天,姐你来例假了?
　　春天笑笑,然后点点头,她让小北走,快中午了,男人或许会过来吃午饭。
　　小北点点头,说姐对不起,转身就走了,朝着小煤矿的方向。
　　
　　4.
　　
　　男人中午的时候果然来了,还给儿子买了玩具手枪,两个人欢快地玩了起来。
　　春天给男人端饭的时候,男人说,你真是个好女人。
　　春天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她没听进去,她满脑子都是昨夜。她在想着那个结束了她处女时代的人,虽然他只是一晌贪欢。
　　一声巨响把春天唤醒了,她直直地愣了一会儿,然后跑到街上,看见了城东的滚滚黑烟。
　　有人喊着,煤矿爆炸了。
　　春天脑袋轰的一声,眼前都是星星,她踉跄着向前跑,拖鞋都跑掉了一只。
　　一具具尸体从井下被抬出来,春天冲上去看,都不是小北,她问边上的人,小北在哪里,可没人理她,每个人都忙得不行。
　　春天趁人不注意,跑到了井口,她被突然伸出的手拽住,担架上那个人满脸漆黑,一条腿汩汩地冒着血,他说,姐,我没死。
　　春天一下子就昏过去,醒来,是在家里,男人正用毛巾细心地给她擦着脸。春天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手被男人紧紧地握着。
　　可是春天还是说,我们分手吧。
　　男人很受伤地离开,眼角都是泪,男人说,要是有一天想让我回来,就说一声,我马上就回来。
　　春天哇的一下就哭了,撕心裂肺一样。
　　
　　5.
　　
　　春天去找了美拉,在很大的城市里,美拉在一家小饭店打工,晒得很黑,穿破旧的衣服,那个生意人只是带
　　她玩了一圈,就把她甩了,她也是太年轻,还没学会纠缠。
　　看见春天,她哭了,她说,春天姨,小北,还好吗?
　　春天苦笑了一下,说,你该叫我姐,然后又说,小北不好。
　　美拉不肯回去,她说自己已经把小北伤透了,其实当年流掉的那个孩子,不是小北的,是她和一个网友风流一夜有的。她离开的那天,把这些告诉了小北,小北的拳头捏得咯咯地响。
　　她说,春天姨,小北永远不会原谅我。
　　哪还有什么永远。
　　春天握住了她的手,说,会的,小北在病床上昏迷的时候叫的都是你的名字。
　　春天给美拉买了好看的衣服,五百块,够她烤一千个羊肉串了。
　　她把美拉送到医院门口,一个人离开了,回家就开始收拾行李,然后对儿子说,咱们要去很远的地方。
　　黑夜里,春天拿出一盒烟,点的是烟,抽的是寂寞。
　　她又一次告诉自己,真的该离开了,否则,肚子大起来就难看了。责任编辑:伊人[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