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智障儿童打造“特奥农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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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事业有成的海归精英,偶然与一群智障孩子结缘后,受到极大触动,他决定打造中国第一家智障生就业实习基地,让孩子们掌握生存技能,让他们融入社会,赢得尊严。为了办“特奥农庄”,他卖掉了自己的公司和房子,失去了妻子。……
  一幕悲剧刺痛海归义工
  云白天蓝,瓜果飘香……2012年8月中旬,当记者来到北京昌平区凤凰岭脚下的特奥爱心农庄,不由被眼前这个幽静的“桃花源”所吸引。行至园中深处,忽闻歌舞之声,转而看到上百名中外游客,正一边品尝着农庄自产的水果,一边欣赏着精彩的音乐剧《白雪公主》。剧中的演员们,最小的12岁,最大的29岁,都是有智力障碍的人。音乐剧谢幕后,一名女孩又动情地唱起《感恩的心》,让台下观众惊叹不已。人丛中一名50多岁的大学教授骄傲地告诉身旁的人:“唱歌的是我女儿。”这位老教授桃李满天下,可女儿却是智障,他曾经失去信心,想把孩子送人,不再过问……如今看到站在舞台上的女儿,不禁老泪纵横。
  特奥农庄里住着50多名特殊的孩子,他们都是“特教就业实习基地”的智障生。在这里,他们学习叠被子、拖地、刷碗;学习种菜、施肥、采摘;在自建艺术团里排演节目……农庄创办者张宇说,他就是要通过手把手教孩子们饮食起居,训练他们的生存技能,让他们将来凭劳动自食其力,走向社会。
  38岁的张宇肤色黝黑,笑声爽朗。2002年从美国留学归国后,他与妻子开始在北京创业。年轻有为的他很快办起自己的二手车公司,并筹办了一本汽车杂志。此时的张宇对未来充满信心。
  2004年,有着国际志愿者背景的张宇偶然结识了公益人士王丽娟。王女士曾是一位文化交流老师,在国外执教近30年。退休后,她本可以与定居美国的家人团聚,但当得知国内智障人学校少之又少时,便毅然留在北京自费办学,于1998年成立了中国第一个智障成人职业学校——北京智光学校。办校这些年来,让王丽娟操心和头疼的事没完没了,最令她烦恼的就是学校的场地问题。有的房主不愿意接受智障儿童,有的将房子租给他们后,待他们刚搬入不久,就上涨租金。几年来,王丽娟带着孩子们搬了七八次家,每次都是刚安顿下来就被轰走。
  得知智光学校的遭遇后,张宇成为这里的一名铁杆志愿者。第一次驱车来到北京远郊的这个小小院落时,他一下子就被温馨的氛围吸引住了,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家啊,小小的校园收拾得干干净净,五颜六色的花儿在花坛里绽放。这时,一个小男孩竟然上前拉住张宇的手,甜甜地叫了一声“爸爸”。
  王校长悄悄告诉张宇,这个孩子从小被父母抛弃,刚来到这里时性格孤僻,还常常打人,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关怀下,他慢慢找回了安全感。现在,他把学校当成了自己的家,把老师和志愿者当成了自己的父母,一遇到有人来学校参观,他就会将客人当作爸爸妈妈。张宇被王丽娟女士的善举所感动,此后,每到周末他就来当志愿者,他帮助学校建起了网站,还主动做智障儿童教育、募捐等方面的工作。
  有一次,张宇正在给岳父过生日,忽然接到智光学校的电话,说他“女儿”智光馨活动时不小心磕破了嘴。张宇焦急不已,顾不上满桌亲友,驾车就往100公里外的北京赶。幸好,这个被他从街上捡来的7岁智障女孩并无大碍。第二天,妻子回家后却发飙了:“上次长假我们去海南旅行,刚到三亚你就被学校一个电话召回;这次老人好不容易见你一面,你竟在切生日蛋糕时转身就走,你到底是跟我过日子还是跟那帮智障孩子呀!”张宇听了,只得连连道歉。
  张宇在和智障生的相处中了解到,这些孩子除了需要关爱,还盼望通过就业赢得尊严。然而,很多智障孩子从学校毕业后,要么找不到愿意接收他们的单位,要么就是刚工作不久便被辞退,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没有经过实习缓冲期就直接上岗,得不到社会的认可和接纳。2006年下半年,从智光学校毕业刚一年的10名年轻人,先后在单位裁员中丢掉了来之不易的工作,其中一个叫晓晓的19岁男孩,因为承受不了失业的打击而跳楼自杀。
  晓晓生前常把张宇看作“爸爸”,当孩子沾满血迹的遗体被抱上车时,张宇听着晓晓奶奶那悲痛欲绝的哭声,他的心仿佛被撕裂了。
  让折翼天使舞进世博园
  这些孩子身患残疾,从小遭受歧视和冷落,走向社会后却要同正常人在同一起跑线上竞争,晓晓跳楼的悲剧,深深刺痛了张宇的心,他决心要为孩子们做更多的事情。
  一个朋友告诉张宇,在香港,政府设立了专门的行业作为庇护企业,专由残障人来从事相关的工作。这句话触动了张宇,他大胆决定,智光学校也要开设自己的庇护工厂,暂时缓解一下孩子们的就业问题。张宇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王丽娟校长,并说:“您已经为这个学校付出很多很多,庇护工厂的事就交给我来做吧。”
  要找一项智障人能够胜任的工作并非易事。整整半年多,张宇都在东奔西走,考察各种各样的项目,联系政府和各方面的专家、合作者。最终,英国皇家学院生化学博士吴安平先生受聘于智光学校,他从自己的众多发明创造中,选择出了几个适合智障人操作的环保产品,让孩子们负责加工环节。张宇则积极解决产品的销售问题。2007年12月25日,庇护工厂正式揭牌,开始生产过滤水芯、节油宝和雪莲霜三个产品,30名毕业生由此过上了自食其力的生活。
  未料,就在这时,张宇的妻子竟拿着离婚协议书找来了。她无法忍受丈夫成年累月围着一群智障孩子转,终于决定选择分开。见到离婚协议时,张宇才猛然意识到,平日里他又顾公司又顾学校,连电话都很少给妻子打一个,更别说回家了。他赶忙向妻子陪着笑脸检讨自己,希望能够挽回这段婚姻。可是妻子去意已决:“咱俩已经不可能了,你我根本不是一路人,你的心思不在事业上,也不在家庭上,而是在这群智障孩子身上。”妻子的一番话,让张宇感到伤心欲绝。
  失去了妻子和家庭,张宇索性把家搬到了智光学校,拿出更多的精力管理庇护工厂。
  然而,随着又一批学生临近毕业,张宇又犯愁了:三间不大的车间只能提供30个岗位,新毕业的孩子又该怎么办?张宇曾考虑过将一些学生安置到自己的公司工作,可公司并没有适合这些孩子的岗位。   2008年六一儿童节,智光学校组织了一次汇报演出。多才多艺的张宇带着几个中度智障的孩子排练了一个小品,现场观众笑声不断。张宇注意到,每一个表演者的脸上都充满了自豪。他想:能不能把这些有表演天赋的孩子组织起来,让他们组成一个艺术团,这样会帮助孩子们更好地找到自信。经过和王丽娟协商,他们决定将艺术团命名为“特奥天使”,张宇担任团长。
  接着,张宇开始满北京寻找排练场地。在他一筹莫展之际,艺海集团的老总听说有一群智障孩子要排演节目,慷慨地将自己公司三栋别墅的钥匙交给了张宇,张宇感动得眼眶湿润了。
  尽管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要说服家长让孩子们来排节目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由于孩子们的特殊情况,很多家长不希望他们抛头露面。张宇一家一家地去拜访,在他的努力下,终于凑够了12个演员。
  根据孩子们的实际情况,张宇将孩子们演出的剧目定为音乐卡通剧。他找到木偶剧团的导演王磊,当王磊听说艺术团的演员是一群热爱表演的智障孩子,马上放下自己的手头工作,义务为孩子们排练节目。
  排练期间,张宇欣喜地看到孩子们身上的变化,曾经内向的小蓉,以前看见陌生人从不说话,总是低着头走开。加入特奥艺术团后,小蓉的性格逐渐开朗起来,尤其是听到舞蹈教练夸她的动作到位,有舞蹈天赋,让这个女孩增添了自信。她在排练间隙为教练倒水,下课后还帮助其他孩子练习,如今小蓉总是面带微笑,人也变得漂亮了许多……
  见时机成熟了,张宇决定正式推出艺术团的首场演出。这时,艺术团的账上只剩下1万块钱,连剧场租金都交不起了。最终,张宇把自己的爱车卖掉,用来交了场租和押金。
  2009年9月26日,特奥天使艺术团的首演如期举行。一场《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音乐卡通剧刚刚谢幕,当演员们摘下戴在头上的面具,列队向全场观众鞠躬时,潮水般的掌声淹没了整个剧场。这是一群怎样的孩子啊,他们有的双眼斜吊,有的动作迟缓,有的舌头外伸……这些曾经在生活中备受冷落与侮辱的智障孩子,从命运的弃儿成为拥有鲜花和掌声的宠儿。一群家长流着泪走上舞台,给自己的孩子献花,一个个家庭的亲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首演之后,特奥天使艺术团名声大震,接着又成功举办了一场向新中国60周年献礼的演出。2010年8月,这群特殊演员有幸被邀请到上海世博会的联合国馆,连续表演了多场木偶剧和歌舞节目,受到世界各国来宾的好评。
  倾家荡产打造爱心农庄
  被送进智光特教学校的孩子越来越多,而他们毕业后的求职成功率却一直不高,孩子们的就业成了大问题。张宇意识到,智障学校的孩子们要实现就业,光学习文化知识还不够,必须让他们经过专业培训,走出校门后才好找工作。
  经过一番思索,张宇决定为孩子们创建一所爱心农庄。他想,这些智障孩子做不了别的,种菜、喂鸡、摘苹果总会吧。此外,还可以请一些志愿者来传授他们烤面包、弹钢琴、做工艺品等各种各样的技艺,让这些智障孩子在农庄里学习生存技能并接受就业培训,这将有助于他们今后自食其力。
  在缺少资金的情况下,张宇卖掉了家中最后一套小房子,自己住进学校一个羊圈改造成的简易房内。随后,他又变卖了自己的二手车经纪公司。2010年2月,张宇干脆放弃了自己原来的工作,开始着手创办中国第一家特教学校实习基地。
  听说张宇要把一两百万元家底全部拿出来做公益,亲友们纷纷劝他要冷静。他告诉大家:“尽管我付出了一些金钱,却在精神上收获很多。每天和孩子们在一起,让我觉得很开心,很纯粹。”
  接下来,张宇跑遍北京郊区,比较了50多家农场,最后选中了位于昌平凤凰岭下白虎涧村的100亩土地,每年租金45万元。有了地,他开始发动大批的志愿者过来帮助拓荒。从工程预算到土壤改良、架电引水……那段时间,张宇整天忙得晕头转向。
  在把一个臭泥坑改建成鱼塘时,张宇不小心滑了下去,腰部被刮了个大口子,他顾不上去医院缝针。两个月后,他的脸庞被晒得黝黑,额头脱了皮,眼睛被蚊子叮得眯成一条缝。
  2010年5月,一座为智障人群搭建实习、就业平台的“特奥爱心农庄”终于落成,并迎来了第一批智障实习生。孩子们惊讶地发现,这里不但有宽阔的场地、各种果园,还饲养了很多可爱的小动物。跑马场、鱼塘、餐厅、客房、露天剧场等配套设施也一应俱全。从智光学校毕业的孩子们,都能到爱心农场实习近一年,他们可以在这里得到农业生产、产品加工、餐饮服务等多方面的学习与实践机会。
  在张宇眼里,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真正的慈善,应该让智障孩子实现生存、成长和发展。在农庄里,老师们不仅要教会孩子们工作技能,让他们认识到劳动的价值,还要培养他们的社会自理能力和社交能力。
  在爱心农庄,每个孩子每月的生活和教育费用大约是1500元,而农场每月还要返补给每个孩子1000余元,这样维持农场的收支平衡就非常困难了。令张宇感到欣慰的是,特奥农场第一年就获得了大丰收,张宇带着孩子们去农场采摘,他们一个个乐得手舞足蹈。
  张宇为农庄设计了一条多元化发展之路,一方面开展绿色农庄项目,让城里人来农庄体验田园生活;同时,他利用自己在海外生活的经历,在北京各大外国人社区推广农庄的60多亩有机蔬菜和水果。
  待到农庄运营的第二年,他们终于得到了一些赞助:2011年4月份,农庄得到英国德威学校的一笔赞助;8月份,得到福特基金会的赞助;同时还收到两笔来自社会的资助,一笔是残联的,一笔是中国残疾人福利基金会的。爱心农庄在张宇的不懈努力下,迎来了属于它的春天。
  农庄里的服务员看上去有些与众不同,他们有的身体不太协调,有的说话口齿不清晰。可是,像正常人一样为别人服务,是这些智障孩子们的梦想。经过无数次艰难的训练,他们最终做到了。
  有些孩子经过近一年的实习,在张宇的推荐下前往一家五星级酒店做保洁员。张宇还会让一些老师跟着去指导,直到他们能融入生活,融入工作,这些老师才会离开。
  张宇说,他喜欢跟孩子们在一起时那种完全放松的状态,在这片世外桃源里,看到他们用劳动创造的成果,会觉得很快乐。孩子们也很关心他们的张爸爸,有一天,他累得躺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睡着了,那群可爱的孩子足足给他盖了10床被子,“因为他们都爱我,所以一人盖一床……”张宇幸福地说。
  现在,智光特教学校逐步形成了学前感觉综合训练、九年义务教育和职业教育三个部分,下设智光爱心园、学前部、少年部、职教部、孤残儿之家、就业服务中心与实习基地等13个项目单位,形成了有自己特色的教学和管理体系。
  张宇和王丽娟还在继续为孩子们规划着未来,“现在我们有了小工厂,农庄,艺术团,暂时解决了一部分孩子的问题。接下来,我们打算进一步搞有机农产品社区服务,将所得收入为孩子们设立养老基金,让他们从小到老有一个连续的保障体系。”
  在帮助这些智障孩子掌握知识技能,让他们融入社会的同时,张宇也惊奇地发现,自己仿佛越来越年轻了,他说:“孩子们就像天使,与之相处可以净化我的灵魂。”
  (责编:隋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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