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外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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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腊八,独想一份早餐。清水煮板栗。愿你们无恙无忧。”字从指间滑落的瞬间,眼睛就模糊了。連续几日低烧,浑身肌肉酸疼,身体仿佛已不是自己的,不由人控制。那一瞬的情绪是我没有想到的。
  我只是发了一个问候,不曾想到竟牵念出诸多芜杂的情绪。原本朝夕相处的人如今已隔千里。仅隔半月,我们就奔波在各自的生活中,耽于工作的忙碌,耽于庸常的琐事。现实生活太过强大,容不得我们稍有怠惰就被带入工作和生活的场景。而理想国的生活于我们好像是一个久远的梦。那些任性的、天真的孩子的笑;那些恼过的、怨过的、冷淡的、热情的茶叙,那些虚度的、发呆的时光,那些只关心写作、读书的纯粹生活,像梦一样短暂、明亮,愉悦着我们的身心。像做着不肯醒来的梦,只一转身就远隔天涯。在鲁迅文学院像是度过了一个悠长的假期、一段无忧的时光。在理想国里度过的白昼与黑夜,在理想国的叙谈,文学的虚构与非虚构,一起构成了我们现实中真真假假的生活。
  而那样的日子就这样远远地去了。
  和程煜是在鲁院相识的。开学不久,同学们很快就找到了要好的同学,三三两两地在一起。在鲁院五十二个人中,我们却找见了彼此,一走近就是四个月。时间长了,开始在一起的人,后来却越来越少。看到我们依然在一起,又同是来自新疆,经常有同学问,你们以前就认识,我们笑着摇摇头。
  女人都好美食,却又怕胖,爱吃板栗,总去买糖炒板栗。程煜说,其实板栗水煮的更好吃。我又是怕麻烦的,还得剥。她却说不麻烦,是要煮和剥的过程才有意思。随即就买了新鲜板栗,当晚就煮了,茶聊时又多了一样茶点。晚上我是不肯多食的,她明了我的心思,第二天一早重新煮过,切了口端过来,说还有二十分钟上课,来得及吃完。程煜敲门进来时,我正贴着面膜,她放下板栗,带上门就走了。
  清水煮板栗,绵甜细糯。餐盘里她细心地放了一把小咖啡勺,切成两瓣的板栗用小勺挖着吃刚好。一盒酸奶,几颗板栗下肚,胃肠顿时安妥。
  其实程煜是个极珍惜时间的人。大清早起来把板栗烧水煮了,还要放凉些才能切,还要趁热吃,这些都是要花时间和功夫的,和她生活在一起我是有口福的。这是理想国的理想生活之一。
  程煜还有一个爱好——喝茶。在她的影响下我的口味也越来越刁。喝了好的茶,口鼻变得异常敏感。记得那日我俩在厦门,走了大半日,本来已经很累乏了,可程煜还惦记着要去买茶叶。走到一家茶铺,老板娘也是耐性极好的人,一款款茶沏来,一盅盅品过,高下立分。铁观音、兰花香,黄亮的茶汤,唇齿间回甘绵延。正山小种、金俊眉,几番茶水续上,各款茶已经分出高下,我们留下地址,让老板娘帮忙邮寄。回到房间已近子夜,两人却依然喋喋说着话,不肯睡去。到古田社会实践,一进酒店,看到茶几上竟然还有泡茶的器皿,程煜为这份意外雀喜。闽南人就是这样把喝茶当成了日常,连入住的酒店里也不例外。不顾旅途疲惫,烧水烫杯,一番冲洗之后,举杯品茗我是擅长的。哈哈,此处当有莞尔一笑。恰天边一窗云落,如此刻欢喜。
  还有些时候,我懒得一个人出门。有时没有水果,没有瓜子,也懒着,拖着,等程煜一起出门。而恰恰她就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两个袋子,一人一份。程煜知道我有午睡的习惯,自行出去买了回来。
  然而程煜给同学的印象是高冷的。私下里有男同学问我,她是不是不愿意理人?我轻轻摇头。是,也不是。我想一个原因是她的个子比较高,昂然走过像天鹅立着高高的颈。另一个原因是她实在是忙,每次上课下课都匆匆而行,长裙曳地,旋起一阵风。我们虽然是脱产学习,但程煜有工作在身,一周要审校两次报纸,还要处理报社里的事务。有一次我们外出,程煜单位有事,光打电话解决问题、疏导员工就花费了一个多小时。
  在文学上能走多远,很多时候是由一个人的情怀决定的。网络媒体对纸媒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程煜作为报社的社长、总编辑,她常常思考的是如何利用媒体资源优势在服务党委中心工作的同时带动群众增收,在双赢的同时把《天山时报》做大做强,让媒体采编人员有职业荣誉感、安全感、幸福感。
  我们去十月文学院听讲座。在幽静的庭院里,旁边是一棵挂满柿子的大树,我们依树而坐,喝茶读书,聊文学。蔷薇绿色的枝叶和粉色的花朵给院子灰白的墙穿上了锦绣,门边土陶盆里的菊花在秋风里咧着五颜六色的嘴,秋天就这样深了。在这样有烟火,有情趣的地方,读书写作谈人生真是人间乐事。程煜看得很细,每一处都仔细地拍下照片。她想把这种书香气、文艺气带回天山脚下,她想打造自己的书香庭院,让阅读成为日常,成为享受,说到高兴处就暴露了她的野心。
  彼此之间散发的气息,吸引相似的人。
  能走到一起的人很多时候,看着是这一时才交好的,其实更多的时候,是在于之前形成的生活习惯和处世态度。也曾感慨在理想国纯粹地读书写作,是神对我们的眷顾。我们都是被工作和社会上的俗事搅拌多年,从日常的俗务中脱身来这里学习的,尤其是在离校多年,为人父母之后,倍觉珍惜这种不事炊烟的生活。程煜对自己是有要求的,当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交往上。
  在我看来程煜是活沷、随和、亲切的。更多的时候我们在一起聊天,谈服装、生活、写作、孩子、家庭。试衣服的时候,我们就是彼此的镜子。有时候对我选的衣服,她由衷地喜欢和热爱,但却因为略胖而不得不放弃。她说如果像从前那样瘦,就会穿。那时我就笑着说,我就是小版的你,她也会心的一笑。
  相处时间长了,有一阵有事总问程煜,她看出我的依赖,说有些事情要自己做主,人和人之间要保持距离,这才是长久的相处之道。说这话时程煜更像一个严厉的姐姐。其实,很多时候我能感觉到程煜是把我当成自家小妹相待的,这远远超过了同学之间的感情。而她的这句话,在后来验证了一些事情后体会尤其深刻。
  还是在厦门,晚上出门散步,遇见鸭脖,程煜知我爱吃麻辣的,就抢着为我买了麻辣的鸭脖、鸭掌。说是给我庆贺,那天刚巧收到签约的钱。明明该我请客,程煜却抢着买单。回到房间我俩以茶代酒地吃了起来,不消一会,我竟满脸通红,后来嘴唇和脸都有些微麻,仿佛喝了酒一般,原来辣也是能醉人的。日后想起这个,又被程煜当笑话。有人在恰好的时候,给你买喜欢的零食,这也是口福吧?   与我在一起久了,严重左右了程煜的胃。随着我程煜也能吃辣的了。以至后来每每要吃火鍋,要吃川菜都是程煜在提议,我当然是积极的附议人。2017年的最后一天,我们去了颐和园。在颐和园见到最美的夕阳。夕阳的光投影在冰面上,穿过十七孔桥的桥洞半是水波,半是冰面。仿佛一河的夕阳都醉在其中。河岸柳枝斜逸,苍茫,寂廖,壮阔。其时岸边早有守候多时手持长枪短炮的人,纷纷展开各自的家什。而我们却是随性地走到这里,在恰好的时刻遇见这番景致。最好的风景和最好的人在一起,又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晚上我俩又去吃了一顿热闹喧腾的火锅,当然还是程煜提议。我们频频举茶相祝新年。一岁又尽,最后一天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程煜说,回去以后的时间由不得自己,微信未必会及时回复,但是还要联系的。
  其实也知道再多的不舍和道别,我们都将远去。在俗世中一个和你相似的人,虽然不在一起,但却与你一起写作着,长久地梦着,纯粹地思念着,这就够了。
  我们约好送别的时候要开开心心地道别,因为相信还会再见。
  我们终将远去。
  而我们只是提前不动声色地隐藏着各自眷恋的小心机。
  离别那一天比我们想象的快,我们笑着拥抱,说再见。我们之间不过千里之遥,我们把重逢的坚定和憧憬,把彼此之间的存在写进生命,交给时间永续。
  那些灿烂的笑啊,让此刻的我莫名地心软。脸颊上凉凉的。嗯,终于,有一场大雪要来了。
  兰花香
  夜里茶喝得有点多,起夜。想起些旧事,与茶有关。
  2017年冬月在泉州,那是一生中少有明丽的日子。北方是严冬,这里却阳光和暖,绿树如荫,像是又回到秋天。即使这样,也停不住时间的脚步。
  鲁迅文学院四个月同窗的日子要尽了。同学之间彼此都格外惜时。都希望时间能够结冰,就冻在那里,而我们就可以长久地将这种日子过下去。不染俗事,不事炊烟。
  泉州的冬天一派苍翠森然,四处繁花似锦。刺桐花开得全无机心,一朵一朵在枝头跃然夺目。三角梅开得一树一树,像热情的盛夏女郎。刚从肃静的北京过来,猛然间还有些恍惚。
  我和程煜同宿一室。到房间,她见茶几的盒子里竟然备有茶具。
  “呀——”她的喜悦之情,宛如昆曲中的长音,逶迤宛转,惊喜声袅袅地流转在空气中。立即动手烧水,烫茶具。
  片刻,茶香就碰在鼻尖。茶汤如琥珀,盈盈荡荡汪在杯中,像我们此刻的心情,欢悦,兴奋,意外,起伏。热气蒸腾。
  抬眼,一窗云落,恰恰欢喜。
  我们不说一句话,默契地举了茶杯。
  这是在鲁院之外的地方,单独在一起喝茶。多数时候,茶喝的是味道,是气氛。独饮,品的是心情,是滋味。三五人小聚饮的是氛围,是喧腾,至于茶的味道,倒在其次了。而这一次我俩喝的却是脾性,是性情。从一群人里脱颖而出,我们喝的是老茶,是性情相投。
  时间是最好的炼金师。
  这种情谊是在世事的涤荡和汰洗中筛选出来的。像老茶,之前精心采摘,炒制,发酵,然后等待时间沉淀。饮时又要用90度的烫水冲泡,一泡又一泡,得到宜人的口感和味道。世间但凡好东西必是经过时间打制,积淀包浆,方才显出质感、分量的。
  一日从鼓浪屿回来,路过一家茶叶店,老板娘热情招呼我们进去喝茶。到底走累了。其间相谈甚欢。遂拿出最好的铁观音、兰花香,给我们冲泡。边泡茶,老板娘边介绍她的茶叶。程煜与之谈得兴致勃勃,我坐在边上喝茶,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好茶要闻杯盖的气味,茶渣、杯底,都有香味,茶好不好,喉韵很重要。”说了一箩筐,我记住的只有三个字——兰花香。兰花香是铁观音中的极品,汤色青青翠翠,叶如新芽,端正,匀整。持久,清香,唇齿间香味幽幽长长,喉舌间回甜,悠悠长长。如同君子的味道。
  老板娘声音温婉,眉眼间溢满笑意。笑谈间,沏了一壶又一壶茶。一拨又一拨人来,人去。老板娘不为所动,一样地招呼。“喝嘛,多坐会,不买不要紧的。”南方人真是会做生意。如此几番,越聊话越多,到底是买了茶叶回去。老板娘讲:“不要紧的,我店里可以打包寄回去的。”周到,妥帖。生意不好都不行。
  慢声细语,如流水款款。来日方长。
  这一年最重要的收获是去鲁迅文学院。遇见程煜。遇见兰花香。
  兰花是花中君子,她亦是。
  指缝很宽,时间很瘦,倏忽间已是两年光景。
  和田车语
  这是第二次见到赵瑜老师。
  我走出航站楼,建军已经在向我招手。北方冬天21:30,夜,已经很黑,很冷。师长为尊。我走上前去和赵老师握手。他体恤地说,你先和建军握。边上车边说,你,我有印象。我听了很不以为然,认为是客套话。
  2017年,赵瑜老师在鲁迅文学院跟我们一起研讨三位同学的报告文学作品。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次来之前,特意找出上课的录音,那些精彩瞬间又一次把我带回课堂。
  “不要轻易造言,要少用,不用引号的对话,容易让人对严肃性质疑,会涉及到利益之争。要深入采访,深入细节,要重视细节,不能虚构细节。细节要经得起考验。要爱惜语言,中篇写成短篇,40万字写成20万字。”赵老师的话,现在听来仍然都是干货。这是对语言、对文章结构的要求,仍然都适用。
  到酒店,赵老师一点不掩饰地说,买瓶小酒,买瓶小酒。一副吃什么并不重要,只要有酒就好的随意。
  酒店右侧有一个专卖酒的店,灯火明亮着。我和建军进去选了一瓶一斤装的伊犁生态小老窖。
  二楼的自助餐,为晚到的客人留了饭菜。我们四人各自打了些菜,坐在一桌。对,同行的还有书法家向佳红。
  落座。赵老师边开酒边说,买瓶一般瓷瓶的酒,就可以了,不用这么好的包装,酒都差不多。
  此时餐厅已经没有服务员了,我转了一圈,连茶水都没有找着。对此赵老师也丝毫不介意。   没有酒杯。赵老师看着桌上的小碗,说,用这个白瓷小碗挺好。说着给各人倒酒,我对赵老师说,给我倒一口就好,多了浪费。赵老师还是倒了个碗底。
  每次碰杯,我像他们一样豪爽地端起碗,抿一下。建军坐在对面,见了只是笑。其实用赵老师后来的话说,对于他这样的职业杀手,哪里能逃得过他的火眼金睛。只是他并不劝人酒,喝多少都在自己。跟赵老师在一起没有压力,很随意,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没有疏离感。我想他身上的这种气息,是他多次成功完成田野采访的原因。
  菜很简单,两位老师很随和,端了几次碗,大家就熟悉起来。酒的好,这时就显出来。酒的好,好在性情,觥筹交错间,人就打开了,善谈地拉开了话匣子,不爱说话的,比如我,听着热闹也是好的。
  席间赵老师说起当年课堂上的一些细节。
  他说,当年讲完课后,班里有女同学很热情地约饭。又讲,在课堂上,某位同学一直在低头画画。还说,还有同学热心地倒水,说到将要见面的那位,他说,个头好像很高,很白净秀丽。呀,记得真准。作家的眼睛果然厉害,像雷达,扫描一遍,脑子里就留下深刻的印象。他说的一些细节我都不记得了。可是依他说出的情状,我和建军都能异口同声地说出那位同学的名字。他真是记得呢。
  边说边聊,一个多小时很快过去,另外的客人也到了,我们要离开了。去老兵镇,还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
  四只白瓷碗碰在一起。
  赵老师说,这个饭,吃得好,很从容。
  上了车,车里的空间更紧凑,又一次拉近了我们的距离。赵老师得知我是塔里木油田的,他说,西气东输的时候就去过我们油田。我很惊讶。他继续说,去过拜城,去过克拉2,还说当年在北京人民大会堂汇报的纪录片,是他做的。说起熟悉的地方,话题变得更加随意。
  车窗外已经是零下十五度的寒冬,车内却满室春色。
  说到一些严肃的话题,赵老师说得很深刻,对新疆的形势一语中的。特别说到《聂绀弩刑事档案》《张伯驹身世钩沉》的作者是山西高院的院长,他从自己熟悉的资料入手,在创作上没有走弯路。赵老师说,对于普通的文学爱好者,作品不一定要多,也不一定要特别俏皮,关键是厚积薄发,在于作者会挖掘。对于自己熟悉的职业,会解读。这两部作品,给历史留下了很大的价值,也给聂绀弩创造了很大的价值。说到刘亮程的作品,他也有自己独特的思考和洞见。赵老师说,要把个人的优势做强,做大,而不应该另起它山。
  一定要写自已熟悉的题材。这才是他说的重点。
  末了,赵老师说,今晚仗着两位同窗好友的小酒,说多了。
  建军说,赵老师咱们喝了这么多次酒,今晚讲得最系统。赵老师哈哈大笑:今晚有你女同学在么。接着又说,文学有时是学习的,有时是悟的。忽然一下子就明白了,我前些年干什么了,当然你们还没有到这个程度。有的人从第一篇就到这个程度。这个不好说。悟到了,就到了。原理很简单,但是我们往往被世俗潮流环境所限,把最普通的原理丢了。说着话锋一转:“胡岚,一直在问时间,从人的心理上说,是尿急。”好像根本不顾及我会尴尬。
  之前,程煜发信息说,要在老兵镇门口接我们。一路上,我不停地问司机师傅,还有多长时间到?还有多长时间到?
  屋外很冷,我怕她出来早了,冷。夜又黑,不知道走到哪里了。赵老师说的就是这个。他说得坦荡,我答得明白,建军呵呵地笑,我们跟着也笑。
  赵老师讲的时候,并不因为有些作品是名家写的就褒奖。他常常帶有批判精神,既不迎合也不完全否定,时有高见,让人耳目一新。我说,有些好像一下明白了,有些好像还有些模糊。他说,让建军补充。
  车走在很黑很深的夜里,我们三人谈兴正浓。我的心中不知什么时候亮起一盏灯,照亮了远方。
  一个半小时车程,很长,也很短。同车的书法家朋友,已经睡着了。
  建军说,今晚的话题太精彩了,应是和田夜话。
  赵老师说,和田车语。
  此语一出,夜晚又美好了许多。
  在随后的两天里,我更见识到赵老师的真诚,率性。
  昨晚在餐厅吃饭,程煜一直忙着接电话,回信息。我和建军知道她,都不以为意。
  赵老师忍不住了:“小程,你是不是该注意规避一下,吃饭的时候不要看手机。”
  程煜:“我是在审版面,审微信。”
  当时饭桌上还有另外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朋友。我和建军给他讲,在鲁迅文学院学习时,她就是这种状态。
  建军说:“我想跟她约会都不敢。”
  赵老师说:“你咋连这个都不敢。”
  建军说:“怕打扰她么。”
  哈哈。俩人说的都是实话,我们看到的也是事实。
  后来在一起的时间,时常有人要跟赵老师合影。见此,赵老师说,我们鲁三三先照,然后你们再来。如此一来,我们四人又留下了些珍贵的瞬间。
  一切美好的时刻,在开始的时候就注定会被怀念。
  写下这篇文字的时候,我们四人已经分开,像棋子一样,四散在不同的城市。
  或许,我们一生中这样的分离,都是为下一次的重逢而积累、准备。
  昨晚在一起吃了冬至的饺子,今晚是平安夜。喜欢平安这个词,祈祷各自天涯的人都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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