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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屯堡古镇位于贵州省西部安顺市平坝区,喀斯特地貌大山深处,有天台山,龙眼山两山脉,距贵阳市72公里。这里地处西进云南的咽喉之地,聚居着一支与众不同的汉族群体一屯堡人,他们的语音、服饰、民居建筑及娱乐方式与周围村寨截然迥异,这一独特的汉族文化现象被人们称之为“屯堡文化”,其中最有代表性之一的就在天龙屯堡。
天龙屯堡源于明朝皇帝朱元璋调北征南和随后的调北填南。明朝军队征服西南过后,为了统治西南,命令大军就地屯田驻扎下来。随后,从南京、江西、安徽等地把一些工匠、平民等迁至贵州。随着历史的变迁,这些人在亦兵亦民的过程中繁衍生息,执着地恪守世代传承的文化生活习俗,形成了现今我们称之为“屯堡文化”这一独特的汉族文化现象。
如今的屯堡人始终认为他们的祖先就是600年前从南京迁徙到贵州安顺的。600年前的秦淮风物在天龙屯堡被完整保留,使得今天的屯堡就如仿真历史博物馆,那独特的语言、服饰、生活习俗、文化活动,让人恍若穿越时空的界限。本期内容带你走进天龙屯堡,观屯堡民居、听屯堡人的故事,踏寻祖迹,领略明朝遗风,感受高原秦淮的余韵。
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
我此行的目的地是贵州的天龙屯堡,这是一座600多年的古镇,镇上居住着与周边地区文化、风俗都不一样的“特殊人群”,他们至今还保留着明朝时期的诸多习俗,包括服饰、语言等。600年前朱元璋从南京派遣军队驻守贵州,大批南京人从此在这繁衍生息,直至今天。
早在多年前我就听说了这个地方,一直觉得很神秘,也很遥远。我希望能有机会去到屯堡,去触摸600年前的大明遗迹,去倾听古老的南京方言。关于文化和传承,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现象,我将直面它们的存在,这是一件令我特别期待的事。
600年前的南京官兵,不仅仅被派遣到贵州,事实上在今天的青海人有许多也是南京人的后裔,他们逢年过节都会面朝南京的方向烧香祈福。中国人有寻根情结,无论过了多少年,“老家”在哪始终不变。在青海时,我第一次听当地朋友讲起他们也是南京人时,有一种“魂牵梦绕”的感觉,有点恍惚,有点感慨。唯有端起青稞酒,和朋友一饮而尽。
一个民族的发展,除了迎合自然生态而不断迁徙、不断壮大,还包含关于疆土争夺的战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那些逐鹿中原的烽火岁月,造就的民族英雄被世代族人歌功颂德,而更多在互相杀戮的战场上死去的无名战士,如同青山深处的炊烟,摇摇直上,很快便无影无踪。
当一切尘埃落定时,被马蹄和战火践踏的江山像隐姓埋名的社会人,再次步入江湖,被世人赋予了新的定位。从前是防御工事,是天然屏障,如今是绿色氧吧,是金山银山。
当年徒步鼻祖徐霞客进入贵州时,两次遭遇山匪的打劫,身无分文的他没有放弃关于旅行的梦想,既然来了,就要坚持下去,既然来了,就要安安心心地玩下去,于是跌跌撞撞地又重新上路了,这大好河山的诱惑已经超越了肉体和生理的不适,美景始终可以让人忘记不愉快的事。难怪如今许多人把旅行当作“散心”的最佳选择。贵州之行让徐霞客写下了著名的《黔游日记》。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既然到了贵州,那就到处去转一转吧。所以,就在刚才,我南京的朋友打来电话,告诉我他们今天自驾到了西江苗寨,让我赶过去一起喝酒。
一年前的夏天我们编辑部采风小组曾来乌蒙大草原采风(位于盘州市),当时南京正值42℃的高温,而乌蒙大草原上白天居然只有18℃!夜里睡觉要开暖空调,否则真要冻成狗。可以想象,刚从酷暑环境中走来的我们,一下子感受到那种透心骨的凉意,而且这种凉意是温和的、自然的,不是超市生鲜冷冻区的那种生硬的冷。因此,對于“避暑”这件看上去从没边际的事,很快有了着落,乌蒙大草原很值得期待。
我问徐霞客,这次寻访屯堡的行程该如何计划才好?他说,既来之,则安之。
我在奔驰的火车上断断续续地码了这点文字,耳膜一阵阵窒息,我知道我已经抵达了云贵高原。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将在高原之上,去结识未知的旅程,希望一切安好。
总之,一年后的今天,我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关于乌蒙大草原,关于西江苗寨,关于新朋和旧友,都恰巧遇到了一起,看来天龙屯堡之行必将又是一场大梦的开启。
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痴迷流连人间,我为你而狂野。
屯堡文化的起源
自从朱元璋派遣30万大军入驻贵州后,这些明朝军士的眷属在此地已生息繁衍了20多代,期间经过了数个朝代的变迁更迭,不乏战乱天灾,而他们至今仍然不忘与南京有着血浓于水的关系。许多老年人还称自己为“南京族”,他们曾多次到南京寻根,南京市玄武区丹凤街中段以及“都司巷”等都曾是屯堡先辈们居住的地方。在如今屯堡镇子里有一块刻着“叶茂思根”的石碑,当地人告诉我们,石碑下埋着的是从南京明孝陵捧回来的一包泥土。
屯堡二字中“屯”是指军屯,是军队传递书信,接待来往官员和部队家属居住的地方。“堡”是指商人和老百姓居住的地方。当年朱元璋把江南一带无土可耕的贫民、无业游民、犯罪的富户尽数迁移入滇黔入堡屯田。
天龙屯堡江南移民的始祖是陈、郑、沈、张四大家族,屯堡至今还供奉有四大祖先的“四公碑”。在驻军中有四位南京籍的异姓兄弟,他们情同手足,按年龄顺序统一改名为张征定、陈征定、沈征定和郑征定,他们响应朱元璋就地屯田的号召,一起择地聚居,扎根天龙屯堡。直到现在,在天龙屯堡还能看到一条以他们名字命名的穿镇小溪——“征定河”。
当年作为中央王朝从京城派来的征服者,这些特殊移民心里充满了代表正统的傲气。他们力量强大,有从天子脚下带来的森严等级,有从老家带来的精熟农艺,以及与黔地土人风格迥异的口音。无论是文化、技巧,他们都大大地超过当地人,大大的优越感,使他们无须与周围环境相融合。于是,这里就形成了一个特殊的二元社会结构:在布防严密的大小军屯里,人们离乡不改腔,继续用乡音交谈,以既有的方式建房,耕作;而散居在屯外或深山里的当地土人,则在远离屯堡的地方过着自己的日子。
到了清朝,情况发生了变化。满清官兵进入贵州后,为了消灭明朝势力,陆续吸引了各省汉族农民移居黔地。与拖着长辫子的新汉人相比,他们又成了稀罕物,在被歧视和不敬的包围中,在大明子民不甘受奴役的血性中,屯堡人只能趋于自保自闭。时光在无情地流淌着,屯堡人差一点成了被称为“凤头苗”的少数民族。
屯堡文化就是这样在自傲、自保与被歧视的不断转换中保留了下来。直到今天,屯堡人的方言跟江淮地区的方言十分相似。甚至有不少语音被认定为“老南京话”。每当有南京游客去到屯堡时,当地人都会跟他们说“我们是南京人”。可见屯堡人“封闭”了600多年的民风民俗至今还留有影响。
居民
石头城堡寄乡情
在屯堡小镇上,保留着许多石头盖的房子。这让我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我终于想起,在南京也有类似的石头民居,那是位于江宁区麒麟街道的窦村,该村被称为“石头村”,散落着许多石头房子,村里随处可见石头做的水槽、石凳以及其他生活用具。
早在明朝时期,朝廷曾召集全国石匠兴建阳山碑材,修建南京城墙,大兴石刻艺术,各种石雕装扮在南京城的四面八方。当时被召集来的石匠们聚集在一起生活,他们运用自己的手艺,盖石屋,建石墙,把窦村打造成名副其实的石头村。
600多年以后,当我走在屯堡小镇上时,眼前的这些石头民居仿佛在印证着一个久远的故事,这里曾经是明朝驻军的村寨,曾经也有工事需要石匠出手。因此不难看出,屯堡和窦村的许多石头民居是极为相似的。不妨大胆设想一下,也有可能在窦村的石匠后来被征军来到了安顺地区,此后就有了两地有相似石头民居的因缘背景。不过,屯堡现存的石头民居大多数是明清时期兴建的,但也延续了前辈们的部分建筑风格。
屯堡民居一般是四合院式的石木结构,有些院子根据地形需要等原因也修成三合院样式,各幢房子用石头砌就高高的风火墙。院门为双扇大木门,木门上有门楼,门楼有雕花额杭和垂柱。门内系方形石板天井。正房一列3间,墙、枋、门孔、窗孔皆以条石镶就。房屋大门及壁窗小木杭镶拼为菱形、回形、寿字形等各种图案。正中一间为堂屋,堂屋内壁设置神龛。堂屋以前是屯堡人家办红白喜事之地、逢年过节敬神的场所。
屯堡民居最大的特点是石头的广泛应用。一户民宅就是一座石头的城堡,一个村庄就是一座纯粹的石头城,屯堡是一个防御敌人的整體,而屯堡民居就是组成这个整体的每一个细胞,既可以各自为政,又可以互相支援友邻,既保证一宅一户私密性和安全感,同时又维系各家之间必要的联系。
石头建筑的屯堡居民,具有强烈的军事色彩,村寨内部的巷子互相连接,纵横交错,巷子又直通寨中的街道,形成“点、线、面”结合的防御体系。靠巷子的墙体,留着较小的窗户,既可以采光,又形成了遍布于巷子中的深邃枪眼。低矮的石门,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军事功能。这一切无不显示当时战争所需的建筑构式和屯军备武的思想。现在屯堡村寨中,至今残存着许多垛口、炮台。
在屯堡石木结构建筑中,木结构建筑采用“穿斗号式”结构,又叫“干栏式立木柱架构体系”凿榫头衔接,结构精密,牢固、耐久,不用一钉一铆。石结构一般以就地取石材修建,庭院屋顶以石板建成。屯堡庭院的大门一般开为一道“八”对外开的财门,古话“八字财门大大开,金银财富滚进来”,取富贵吉祥之意。屯堡庭院,古朴、美观,极具研究价值和观赏价值。 如今的石頭民居是屯堡文化一个重要的外显特征。事实上,屯堡民居中属于明代的建筑能够保存至今的已经微乎其微,现存的、具有历史价值的屯堡民居多是清代直至民国初年所建。屯堡民居结合贵州山地有创新突破,但在结构、风水观上依然遵循江淮传统,不难看出坚硬的石头背后其实寄托着对遥远故乡的怀念之情。
地戏
面具背后的六百年乡愁
地戏是天龙屯堡的一种特色曲艺,入选国家首批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如果追溯地戏的前世今生,其母本是来自江淮地区流行的傩戏,由明朝时期来自江苏、浙江、安徽、河南等地赴安顺戍边的将士们口口相传而来。
当年驻扎在屯堡的军人在没有战事的情况下,如果长期安逸下去,势必会造成军力退步,因此需要经常操练。这些远离家乡的军人们在操练的同时,也将家乡的戏种融进了当时的生活。那时候中原地区较流行的以祭祀为主的傩戏也被带进了屯堡,所以地戏在最初被称为“跳神”“跳大神”,后来与当地民情、民俗结合,渐渐演变为以娱乐为主的贵州地戏。
由于天龙屯堡的军垦属性,地戏所演绎的内容多以《封神榜》《水浒传》《三国演义》等古代神话、历史故事为主,唱腔铿锵有力、曲调抑扬多变,其中既掺杂着将士平定乱世的激昂壮志、体现着家眷思乡的离愁别绪,又饱含着开创新生活的美好展望。
我这次寻访的对象是目前屯堡地戏的“神头”陈先松,天龙地戏传承人,今年68岁。
资料里是这么介绍他的:陈先松,男,汉族,贵州省安顺市人,安顺地戏传承人。第五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十几岁开始修习地戏,40余岁时,在当地已有“神头王”之美誉。先后培养地戏演员40余人。2012年起,陈先松本人承担起天龙屯堡少儿地戏的培训辅导任务,三年来坚持到天龙中学为学生开展屯堡地戏表演传承培训活动,先后培训多位学员,在此基础上,于2013年成立了安顺市第一支“少儿屯堡地戏表演队”,并多次带领这支“少儿表演队参加省、市各种展演,促进了地方文艺事业繁荣和旅游文化产业的发展。
陈先松的工作室位于屯堡小镇外围新建的“文化传习馆”内,平时游客参观传习馆时,陈先松会给他们讲解关于地戏的常识和故事。兴致来了,还会当场表演一段。
地戏的面具包括将帅面具、道人面具、丑角面具、动物面具四大类,屯堡人称地戏的面具为“脸子”“脸子”是地戏的灵魂,没有“脸子”就跳不成地戏,所以不少老地戏艺厶都说“地戏玩的就是脸壬(面具)”。
地戏的“脸子”是用坚韧的丁香木、白果木或白杨木雕刻而成,制作工序十分复杂。
演员头顶“脸子”,面罩青纱,背插战旗,手执刀枪等兵器,穿着简单的布袍或战裙,一会儿角逐开打,一会儿腾挪闪身,热闹非凡。
那天中午,陈先松先行接待完一批外地客人后已到了午餐时间,于是他邀请我去他家边吃边聊。我本觉得突然去他家里有些冒昧,但经不住他的热情邀请就答应了,同时心里也有想去他家看看的好奇。
他开着一辆摩托车,我坐在他后面,一路穿越屯堡小镇,虽然路不长,但沿途跟他打招呼的人却很多。
屯堡人有个传统认识,地戏演员都是有身份、有文化的。特别是“神头”和跳主要角色的一号人物,更是受到村里人的崇拜和尊敬。村里大事小事,他们都能说上话。
所谓“神头”,就是表演地戏的组织里的领头人,全面负责整个组织的运营,包括排练和指导。“神头”在地戏组织里绝对是技术权威,组织成员地戏功夫基本上是由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地戏的主要道具叫脸子,是面具。据介绍,在面具出现之前,都是用颜料涂抹。面具一般用丁香木或白杨木为材料,做工讲究,眉毛、嘴、眼等细微部位都来不得半点马虎。甚至有些老将的胡子是真的头发做的,不能假,也不能随便就用什么人的头发,要找德高望重的老人取发。
“脸子”的用色也是有讲究的,红色代表忠勇,蓝色代表果敢,白色代表英武,黑色代表刚烈。在屯堡人的观念里,地戏面具是神的化身。雕刻好的普通面具,在雕匠的主持下被“开光”后,便升华为神。“开光”仪式很庄重,首先要将面具陈列在神龛上,然后将刚杀的大公鸡的鸡血点在面具上,并念开光词。如此经法事“点将封号”,面具即为神物。
陈先松家里现在还保存着自己雕刻的面具70多面,另有明清时期的面具10多面。其他收藏的“脸子”多是来自民国时代,“文革”时地戏受到冲击,很多“脸子”被烧毁。留下的,有些是当年的艺人,偷偷保存下来的。
关于“脸子”,还有许多讲究。在雕刻时,若所雕戏谱是《三国》《岳传》《杨家将》等书,在雕关羽、岳飞、杨继业、佘太君等人物时,不能乱说乱讲开玩笑,不能让小孩随意吵闹、乱摸乱碰,不能让怀胎妇女来观看。因为屯堡人觉得,这些所雕人物,是入了“圣”的,可在人间显圣显灵保护村民。
地戏从军傩发展、演变而来,演出的剧目大都以历史为线索,唱的都是朝代兴衰的战争故事,这成为安顺地戏最主要的特色。据陈先松介绍,传统的地戏一年跳两次,正月里跳前半个月,是为迎春纳吉;七月里跳前半个月,称作“跳米花神”,是为庆贺五谷丰登。 地戏剧目多,可以正常演出幾千场不重复。但是,叛逆不忠的戏不演,哭哭啼啼的感情戏不演。只演岳飞传、隋唐演义等精忠报国的戏,而且不演现代戏。
陈先松还说,不仅不演才子佳人戏,过去,戏团也绝不接纳女演员。因为“跳神”的领头叫“神头”,演员叫“神将”,地戏演员被赋予神的形象,而在过去,女人地位低下,不能充当神。那么现在已经逐步“开放”,邻村有“神头”开始接纳女学员了,但陈先松目前还没有破戒接受女学员,他觉得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地戏演出的程序也有着严格的规定,包括“开财门”“扫开场”“跳神”“扫收场”四部分。演出前,则要举行庄严的开箱仪式,将存放面具的木箱从存放人家里或神庙中抬出来。有时,村民也会请地戏队中的“神灵”们去进行求财、求子或者祈福等活动。
如今的天龙屯堡“演武堂”每天都有地戏演出,但主要演的就是《三和《精忠说岳传》里的“陆文龙双枪战武将”,每次演出10分钟,游客聚集,便开演。
从古至今,天龙屯堡的百姓一直非常看重德育,要求孩子们从小就要注重个人修养、品德的养成,“严谨做事、低调做人”是他们一贯的作风。也正因如此,天龙屯堡面积虽然不大,但出了不少技艺高超的非遗文化传承人。
如今,陈先松将所有经历都放在了天龙屯堡“文化传习馆”。馆内一层的几个展厅被打造成为小型的地戏博物馆,其中包括地戏表演所需的面具、服装、鞋子和歌本等,任意一件物品都有一两百年的历史,异常珍贵。陈先松说,地戏没有曲谱,只能靠老一辈传承人拿着歌本一句句地教,一遍遍地唱,至于学成什么样子,全凭个人努力。
对于地戏的传承,陈先松很乐观。“现在年轻人这么忙碌,却还有很多人专门找我学习,我很知足。如果100个学生里有3人把戏学精了,那地戏就有未来!”
服饰
600年凤阳汉装的忠实守护
贵州是多民族地区,许多少数民族的服装令人目不暇接。在屯堡小镇上,就随处可见当地的女人身着“少数民族”的服装,打听后得知她们竟然都是汉族。
原来她们就是传说中的特殊汉族群体
——屯堡汉族。
据传在明洪武年间进入云贵的明军及其后裔,固守了明
代江南的习俗,依然保持着当初的装束,江淮的古风,形成了独特的汉族文化区。在语言、服饰、建筑、习俗和一些节日文化上,与周边的少数民族甚至其他汉族有着迥然的区别。形成了今天的屯堡村落和屯堡人以及独特而又罕见的“屯堡文化”。
屯堡村寨棋子般的散落在黔中大地,但无论是在哪里,其服饰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远近300多个屯堡村寨仅靠服饰是难以区分的。换句话说,屯堡人一直恪守着祖先的文化、传统和风俗,这正是屯堡文化的魅力所在。
屯堡汉族作为当时的军屯、入侵者及先进文化的代表,有着心理上的优越感,同时出于军事安全上的考虑,屯堡人形成了较封闭的生活圈,并没有太多“入乡随俗”的变化,维持了明代江南的审美观点。
屯堡汉族服饰以蓝为主,不用红、黄,一方面因为红、黄是皇家颜色,不能随意使用,另一方面,他们认为红、黄过于招摇、不符合伦理道德。
屯堡服饰没有平时装和盛装之分,服饰的变化主要用于区别是否结婚、是否已有儿媳,而这种区别仅仅体现在发式、头帕及花边上。
对于屯堡人来说,儒、释、道是影响他们最深的三种思想。尤其对于屯堡妇女,更是佛教的忠实信徒,因此佛家的一些图案就出现在了服饰及其他饰品上。但与苗族不同,屯堡宗教意识的体现不是在服饰上,而是体现在日常生活习惯,馨香祷祝、顶礼膜拜的庙观祭祀以及供奉牺牲、烧香燃纸叩首的村野祭祀。
受儒家思想影响,屯堡服饰比苗族服饰更多地承载了伦理道德之责任,以简洁实用的款式和蓝、青色调来追求庄重、朴实的效果。就算是屯堡服饰胸前形似蝴蝶的“尔吉”纹,也仅仅是吉祥的一种象征,而并非蝴蝶或其他着青裙动植物的变形。
屯堡汉族服饰,生动地体现了中华民族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以及丰富的审美意义。其服饰形式、色彩及纹样变幻,代表着中华民族在劳动过程中获得的精神体验以及在实践经验中的伟大创举。
屯堡女人是屯堡文化的忠实守护者,一身奇异的“凤阳汉装”,一穿就是600多年。她们的装束是朱元璋老家汉族妇女的正统装束,不同年龄的有不同的打扮。
据当地的老人讲,屯堡妇女的服饰是传承了明太祖朱元璋夫人“马大脚”的服饰。这种服装在当地不仅仅作为节日或祭祀的礼仪服饰,在日常生活中、劳作时都穿着。屯堡当地的妇女都是自己在家纺布、漂色,再亲手缝制衣服的。
唐以后,中国社会文化崇尚女子以“三寸金莲”为美,女子缠足曾被视为一种美与德的象征,而屯堡的妇女是不缠足的,据说是因为朱元璋的妻子马秀英自幼习武且不缠足。此外,屯堡妇女的发型也非常的特别,俗称“两耳盖发”。它是将一绺头发从耳下梳过,结成一个长长的辫子,在后脑勺上盘成碗口大小的发髻。已婚的妇女还要在头上戴一块白手帕。 在这石头的房子、石头的墙、石头的街道、石头的瓦中住着的这群屯堡人,从明朝至今她们对服饰都非常有讲究。孩子从出生开始就寄托的母亲无限的期望和关爱,从婴儿时候用的口水兜、童帽、背扇等,母亲都会一针一线亲手为他们在上面绣上精美的图案,不同的图案意味着不同的意思,代表着母亲对子女一生的美好期盼。大多的传统儿童服饰都是对襟或是大襟的短褂,下身配裤子、布鞋,就这样小巷深处多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们会把长长的头发梳成一个独辫搭于身后,在当地渐渐的有人称她做“小嬢嬢”,小姑娘衣服颜色自然会比较鲜艳,但整体以素雅为主。但在这情窦初开的年纪难免会忍不住在衣服的小细节处做些文章,比如:会在服饰里的丝巾系腰、翘头绣花鞋上等,巧妙的用小饰品点缀,十分的精简到位,使人感觉素雅却不单调,朴素却不乏味。
在结婚的前一晚,母亲会把新娘前额“苦发”用根细细的线条,不停地上下来回滚动,直到“苦发”被一根根地拔出,这是盼望着女儿今后能过上好日子,这不仅是已婚的标志,渐渐会发现村里人都会称他们做“姨妈”,会扎一种据说源于明代安徽凤阳的古老发式,大多头发都会用圆网罩与脑后,或是团成一坨用扁形的发簪插上,左右两边的耳朵用头发遮住,缠上用白布裹成的头巾,整体端庄、大方。
家中较有辈分的老人则以黑色头巾为主,宽约一寸半左右,老人常常会在头顶搭上块丝巾或帕子用来保暖,在颜色的对应下额头显得更加的光洁和饱满,更加有长者的风范,作为家中比较有身份和地位的老人,大多都喜欢佩戴首饰,特别是上了年纪的,戒指都会佩戴两个以上,其他还有手镯、耳坠,材质都以金、银、玉为主。
在中国这片大地上,不同的风格习俗造就了各种不同风格的服饰,凤阳汉装可以说是屯堡文化中最具特色的符号,在这六百多年的时间里,屯堡的女人就在这“长袍、大袖、大襟”中走过一代又一代的人。
与屯堡沈万三
民俗专家破解沈家谜团
无论在正式还是野史中,关于沈万三的传闻都不少,而且说的都是他是个非常有钱的商人,有钱到让朱元璋都产生了嫉妒,继而把他发配到云南去了。之后的数十年间,沈万三一族又被几次清洗,终于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由于缺乏史料,沈万三的后代在哪里便成为一桩悬案。江苏周庄、云南丽江都先后争着宣称“沈万三的后代”在其地域范围,但是,真正的沈万三后代在哪里?这些后代们又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一位南京摄影师,用了5年时间,走遍5省,考证和推测出一个大胆的结论:沈万三的后代隐居在贵州的山区,至今延续着沈氏家族完整的宗族体系和明代的生活习惯。这个摄影9币名叫扎西刘,扎西刘一直致力于研究和挖掘南京的民俗传统文化,开始寻访沈万三的足迹,始于5年前他的一次偶然线索,此后,扎西刘就一直在查阅史料文献和不断实地考察中度过。扎西刘根据查访到的资料,最后抛出了沈万三后裔在贵州的观点。
一开始,扎西刘把目光投向了江苏周庄,当时,借着沈万三故居和后代的招牌,周庄迅速成为华东最炙手可热的旅游目的地。
但凡去周庄旅游的人,一定会去看看据说是沈万三居住的沈厅,尝尝以其名命名的“万三蹄”。去了数趟后,扎西刘认为沈万三后代在周庄的可能性不大。扎西刘考证了历史记载证明,沈万三确实一直把周庄作为立业之地,开展田产以及海外贸易,并一度居住于此。但是,明初沈万三就被迫将全家迁往南京,直到被发配至云南;沈万三的弟弟沈贵(世人称沈万四)则留在了周庄,至今周庄的沈氏后代,正是这一支。至于其余沈氏后代,在洪武十九年(公元1386年)和洪武三十一年(公元1398年),又分别两次受到朝廷株连,家产被抄、孙子入狱屈死、曾孙以及女婿全家被抄斩,沈氏元气大伤(记载于《周庄镇志》)。扎西刘推测,历史上的沈万三既是一个富可敵国的商人,又和朝中王公大臣将军等交好,他一定会保留家族血脉。问题是,他用了什么手段?又把后代藏到哪里去了呢?
扎西刘赴福建、浙江、江西、广东找过线索后,最后决定去云南。据《明史·马后传》记载,明洪武六年(公元1373年)前后,沈万三被戍云南;但此后的事迹,明史就没有了记载。扎西刘前后其赴云南三趟,在昆明、大理还有丽江追寻沈万三的足迹,并拜访了许多当地学者,终于在两本地方文献中查找出了蛛丝马迹。据《三迤随笔》和《张三丰文集》记载:沈万三发配云南,是在镇守云南的沐英的帮助下。沐英和万三素有交好,因此当朱元璋震怒之余,沐英遂请求让沈万三入滇,理由则是“为西路理财”。确实,沈万三及其后代,在帮助沐家建设云南时不遗余力,最后,沈万三在明洪武二十六年(公元1393年)拜云游至滇的张三丰为师,并隐居大理附近的西山。但是,这些史书依旧没有交代沈万三的后裔在哪里。这时候,云南丽江又惊爆出一个沈家村,传为发配云南的沈氏后代。闻讯后,扎西刘再次奔往云南,虽然村中人皆姓沈,但没有找到再进一步的证据。扎西刘研究民俗,他知道,想证明历史遗留问题,仅仅依靠史家之言是不够的,最直接有力的证据就是族谱,或者宗祠这些实物。
早在2000年的时候,扎西刘在贵州屯堡采访过一群南京遗民后裔,其祖先移居年代与沈万三家族发配云南时代大致符合。朋友一句话说:云南贵州不都是一块吗?实事也确实如此,扎西刘仔细研究发现,贵州立省,正是明初政府大规模往云贵高原屯军之后的事情。在此之前,贵州、云南都统称为“滇”。沈万三入的滇,有可能是一个大地理概念。在得出这个突破性推论的第二天,扎西刘就买了赴贵州的飞机票,并一下子扎进安顺市平坝县屯堡地区。屯堡,正是前不久屡被报道的南京遗民的聚集地。根据史料记载,洪武二年(公元1369年),大将汤和、沐英等率领20万大军南下至此,最后屯兵定居。在此遗留了为数众多的小屯镇。沈万三的后裔会不会就在这里呢? 当扎西刘在屯堡的各个镇之间走访时,他偶然听说这里的天龙镇有陈、郑、沈、张四大姓。其中沈姓家族,有着种种和别家不一样的习俗,比如世代经商、比如供奉财神、再如每年向东北方即南京的方向祭祖。扎西刘先后拜访了沈氏在当地十分有影响力的几个人:天龙镇学校校长沈科儒、平坝县委干部沈开文,还有至今住在老宅的沈氏一族的族长沈向东,工解工沈家迕多有趣的事情。这些事情让扎西刘认为很可能沈氏就是沈万三的后裔。
根据这些调查结果,扎西刘推测了这样的可能性。出于保护自己子孙考虑,沈万三将后代裹挟在沐英的大军中南下滇黔一带,在沐英派出的陈、郑等军官的照顾下,沈万三的后人及其庞大家族隐姓埋名在屯堡。(这个沈万三的后裔可能是次子沈茂,因为长子沈旺及其后人先后遭到了朝廷的算计,而唯独历史对沈茂没有任何记载。)
为了保护家族血脉,沈族隐姓埋名,但为了表示不忘祖。沈家定下了一些祖训:如始终居住在一个屯堡里面;供奉财神即“沈万三”;以藏着密码的族谱排序;世代经商等等。为了保护其余的家族不受室连,沈家不与另三家通婚至于四大家族中第四个姓——张,有可能是张士诚的后代,因为历史记载,沈万三和张士诚过从甚密,并一直庇护着张族后人。也许沈家祖先的种种顾虑是对的,100年之中(恰好为5代左右),在江南的沈氏前后遭到数次抄家灭门,沈氏一门逐渐式微。而延续在贵州的这支,却依然十分完整地保存着。甚至,今天,他们的衣着、言谈和举止都带着500多年前的习惯。
沈家后裔的寻根情结
沈万三,这位带有传奇色彩的江南首富生于浙江南浔,后迁居苏州周庄,是苏州家喻户晓的“理财大师”;不过,当年开罪明太祖朱元璋被发配边疆后,沈万三及其后人便不知所踪。这段失落的身世之谜直到600多年后的今天才被一一解开。
如今在天龙屯堡的前世今生已昭然若揭,关于沈万三与屯堡的传奇故事也已尘埃落定。在屯堡就有“沈万三故居”,这里生活着他的后裔,其中第十八代孙沈向东是屯堡目前沈家的代言人。
那天上午,我在屯堡沈万三故居里正在闲转时,一位敦实的中年汉子闯了进来,娴熟地点了一炷香插在沈万三塑像前,看样子这人是个熟客。我刚好想找个了解沈万三与屯堡之间关联的人,于是便上前打招呼,问他是否当地人?
没想到他一抬头我竟有些似曾相识,他说你想了解什么。我突然想起,面前的这个中年人竟是刚刚我在图片上看过的沈万三的后裔!此人正是沈万三第十八代孙沈向东。
让我没想到的是,沈先生十分健谈,他了解到我是从南京专程赶来采集内容时,话匣子当场就炸开了,我们索性搬来凳子坐在沈万三故居的院子里开始了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当我跨越千里来到屯堡时,我发现这里的房屋建筑,沿袭了江南水乡建筑风格;这里的语言也颇有“吴风”。比如,当地人称未出嫁的大姑娘为“小娘娘”,跟苏州话里的“小娘鱼”差不多;再如,敲打的“敲”字,当地人说“kao”,跟吴语发音非常接近。
“我们老祖宗是被发配流亡到安顺的,比明朝大军到这里还要早九年”,沈向东告诉我。当年,富可敌国的沈万三得罪朱元璋后,被发配边疆。《明史·太祖孝慈高皇后馬氏传》记载“乃释秀(沈万三)戍云南”,正是这句话,误导了很多学者,认为他最终是去了云南。其实,当时贵州尚未建省,而安顺一带当时便属于云南。
走进天龙屯堡古巷,经过当地人为纪念600年前入黔始祖而建的“四公亭”,便来到沈氏老宅。这里是沈万三次子沈茂的家,据介绍沈万三在此住了三年。而今,经过一代代繁衍,在天龙屯堡便有沈氏家族400多人。几年前,沈向东等11位族人还到昆山周庄去寻过根,“天龙屯堡沈氏老屋的屋檐、桌椅、灶台、饭桌上的雕刻饰纹,真的几乎跟周庄沈厅一模一样。”
只不过,为了避祸,沈家对于万三公的辉煌家史和悲剧结局从来都是三缄其口。600多年来,天龙沈氏族人堂屋中只供奉财神爷;沈家的祖坟把墓碑埋在了地下;沈家历史代代口头流传,外人几乎不知……说起祖上的辛酸历史,沈向东竟然数度哽咽:“我们老祖宗对明朝也是有功的,却沦落到古稀之年还被发配边疆蛮荒之地的境遇,一家人颠沛流离、不能相聚,财富并没有给沈氏家族带来幸运。”
虽然因为家族原因屡受打击,但沈氏后人并未沉沦,也并未远离财富和商业。来到贵州的沈家后代创办了马帮,善于经营的沈家又成为富商,当地人称“沈大富”。到沈向东爷爷沈开元这一代,不但家境富足,还出了不少读书人。沈开元从黄埔军校16期毕业,参加过抗战,解放战争中在长春跟随郑洞国将军起义;沈向东父亲参加了解放军,1951年抗美援朝参加过上甘岭战役。可因为家境显赫,以及爷爷沈开元的特殊身份,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历次“运动”中沈家屡受冲击,沈家老宅也被充了公,“改革开放前,我们沈家是被人看不起的,这也是以前我们不愿意提沈家历史的原因。”
几年前,沈向东在自家临街的房子里开了个木器厂,生意不错,聘用了十几位工人。如今,沈向东的生意越做越好,这大概也与沈万三经商基因的遗传有关吧,沈家后代大多数经商,个个都在各自领域内风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