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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大都市一对爱漂泊却又一无所有的爱侣来到西双版纳热带雨林中,在澜沧江边荒无人烟的南柯南巴葱,举行了一场童话般的婚礼,并在雨林中度蜜月。两人的这段生活故事,被人们津津乐道,先后在台湾《中时晚报》、香港《大公报》和《莫愁》杂志上作了报道。今年秋天,民族出版社将推出这对爱侣在雨林中的系列故事《雨林新娘》一书。现在,本刊特发表作家黄豆米(即婚礼中的那位新娘)的文章,让读者共赏这个极其浪漫的婚礼。
南柯南巴是西双版纳热带雨林中一处荒无人烟的河滩,居住在山上丛林中的爱伲人管它叫“南柯南巴葱”。葱的意思是江河汇合口,这里是碧绿的小河罗梭江汇入澜沧江的地方。我和我的新郎金武来此举行婚礼,之后上山在原始森林中度蜜月,我们这样结婚本意不是追求浪漫,那是囊中羞涩使我们作出的选择:我们领到结婚证的当月,两人所有钱加来起只有两百元。我们就用这些钱买了块扎染布,金武请朋友给我做了条连衣裙,用20元钱给我买了件扎染的外衣算是新娘装,剩下的钱全部买香烟、瓜子、水果糖散发给亲朋们,以告知我们的结合,金武只穿一身旧衣服做新郎。我们在都市老四合院里有一间9平方米大的破旧小阁楼栖身,可是没钱购置起码的家具,除了我们两个人,其他一无所有。金武是记者,在西双版纳采访中结下不少患难之交的朋友,而我还没有到过版纳,所以他打算带我去那里投奔朋友们,这样我们可以边工作,顺便将就度过蜜月。金武首先带我去投奔的是澜沧江上的一位船长和在原始森林中开荒种茶的另一位“哥们”,但到后者那里去的路途中,必须在南柯南巴荒滩上露宿一夜,没想到野餐露宿的这一夜,竟然成了我们举行婚礼之日。
那是早春二月的一天,清晨,我们从版纳首府允景洪,乘叶船长的小机船顺澜沧江而下,飘流40公里水路来到南柯南巴,此刻正是夕阳最灿烂时,宽阔奔腾的澜沧江被照耀成一条金光闪闪的河流,岸边没有人迹的平整的金色沙滩闪闪发亮。我们一船人在这里上岸后各自忙开,准备晚餐过夜,而我只顾着看四围景色,眼前所有一切都是我从没见过的,兴奋得把自己都忘了。
江两岸高山耸立,山上覆盖着原始热带雨林,我赤脚在沙滩上仰头四望,满眼都是金山金谷和金色江水,四面的山仿佛锁住了江河,锁住了我们的去路和外面的世界,我们顿时感到与世隔绝。我身边除了金武全是初识的人,大家准备在这里过夜时要闹闹我们,他们说没有举行过正式婚礼的我俩得在这里举行个婚礼,这样才承认我们为夫妻。老周就自荐做主婚人,因为这一趟就是奔他开荒的住地而去的,他有权当主婚人。我坐了一天的船,知道船上没带什么吃的,就问主婚人道:“这方圆十多公里没人家,今晚婚宴的酒菜到哪里去弄来?”
“嘿嘿!”主婚人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神秘的缝,回答说:“江里有鱼,山上有菜啊。”说话间,只见叶船长带着五六个年轻水手,一猛子扎进江河汇合口,摸的摸,网的网,像群水老鸦似的,不一会儿就拿上来了十多条肥鱼,鱼在沙地上挣扎,一尾尾跳得老高,经船长清点共有六对,很巧的是一对是长胡子的鱼,一对是黑鱼,一对是圆圆的面瓜鱼,一对鲫鱼,其他是鲤鱼,其中一对鲤鱼足有十来公斤重。主婚人眉开眼笑,打趣我和金武说:“鱼们也像你俩,成双成对。”我想,这大概是一个爱情的季节,连打上来的鱼也讲究成双。
江谷黑下来了,沙滩上燃起一堆篝火,大家围着火,煮鱼的煮鱼,烤鱼的烤鱼,有的从树林里摘野菜凉拌,有的砍来竹子削竹筒酒杯和竹筷,有的往火炭里烧竹筒米饭,不久,婚宴佳肴就这样魔术般地备齐了。而我们的宴桌是沙滩,我们的凳子是一个个被潮水冲刷得如打蜡般光滑的大石头,我们的灯则是照红沙滩的篝火。
晚餐毕,月华照白了沙滩和江水。大家七手八脚为我和新郎盖洞房,有的从山坡上扯来一排长的野芭蕉叶,有的采来带夜露的杜鹃花,有的从江边砍来野竹子,不用多少工夫,沙滩上就搭起了用竹子做梁柱的野芭蕉棚,棚子四周插着很多杜鹃花。叶船长把金武叫到“洞房”前,挪开一张芭蕉叶,认真交待道:“你们进去后,把这扇芭蕉叶挡上就是门了。”当金武来到篝火旁悄悄告诉我这番话时,我眼泪都笑出来了。
圆月当顶,大家回船上睡觉去,沙滩上只留下一堆篝火、一间“洞房”和一片明晃晃的月光。金武把我牵到“洞房”前,挪开“门”,猫腰进房,躺在地铺上,只见月光从芭蕉叶间大摇大摆踏在我们的被子上,远处的篝火还在烧着,那是大家为我们点着的红烛,头上悬挂的那轮十五圆月,也许是老天为新娘挂上辟邪的照妖镜吧!
我们在“天白了”的鸟鸣声和“茶花两朵”的野鸡打鸣声中醒来。天光大亮,掀开被角,一只大蜘蛛从被窝里逃出来,我伸手要弄死它,金武一句话把我逗乐了,他说蜘蛛“昨夜闹新房闹困了,借我们的床留宿呢。”蜘蛛逃走后,不知从哪跑来只小黑狗,在“墙”外快速地摇尾巴,我召它进来,它破“墙”而入,舔我们的光脚板,在被子上兜圈,然后破“墙”而出。
阳光照到芭蕉叶房上,我们与船长水手们告别,弃舟上山跟随老周到他在原始森林深处的住地去。上到竹林边,老周说再走就看不到江面了,我和金武急忙停步回望芭蕉叶房,它已被江边几株杜鹃花大树挡到背后,从我们的视线中消逝。野竹林长得密密匝匝,遮天蔽日,潮湿的竹叶清香中掺杂一股刺鼻的野兽尿屎的腥味,听不到鸟鸣,脚下的路不成样子,路面上不单有各种形状的凝固了的野兽脚印,还有比牛粪还大、甘蔗渣样的粪饼,我心底开始发毛,指着粪饼问道:“会不会碰上什么猛兽?”
领路走前的老周扭回头道:“那是大象屎。这里的大象、马鹿、野牛在夜间要下江去喝水,现在出太阳,它们睡觉了。昨夜我和船长一直轮流守在沙滩上,怕它们来闯你们的芭蕉叶房。下半夜见到三对绿眼睛,小手电一样亮,那是三只马鹿,它们闻到人味,远远走开了。”
我们在芭蕉叶“洞房”里睡得很死,不知有多少小动物爬进来闹房呢,如果来只大象会怎样?我这样想着,抬脚朝一堆大象屎踩了踩,紧跟上前面的人。
这是我们在雨林第一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