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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一个人,就是为了在一起开心。可是如果不开心了,还想要在一起,就是爱了。
在那个不断下着连绵细雨,潮湿而又闷热的夏天,林安妮在候车室挥手告别楚梓忻。这个七月,本就是告别散伙的季节。火车站拥挤了大批像他们这样告别的毕业大学生,他们神情各异。抑或面带微笑,抑或痛苦流涕。
而林安妮也分不清楚自己是哪一种,大概是已经麻木了。林安妮对他说,人太多,我就不送你进去了,路上注意安全,今后,祝你一切顺利。楚梓忻眼睛亮了又亮,闪了又闪,终究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出话来。随着广播检票的开始,他转身就走,没有再回头。
林安妮看着楚梓忻背着大书包,拖着行李箱的背影越走越远,眼胯弥漫起雾来。终于忍受不住,不顾检票员的阻拦,冲到站台里面,但却怎么也看不到楚梓忻的影子。
终于火车徐徐地开动起来,她不顾形象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湿了衣服,哭花了睫毛膏。她知道,这次楚梓忻是真的走了。
她知道,再也不会有楚梓忻这样的人。这个世界,终究比较现实,人爱自己比较多一些。
01
“林安妮,我已经亏欠了你很多,所以你不会介意我再多亏欠你一点,对吧?那,我们分手吧。”我窝在沙发里,看着对面男人的嘴巴一张一合。只听得到这一句,后面的话仿若耳朵失聪一般,什么都没入脑。
杜越飞的面容也在我眼前模糊了起来,仿若不再是当年那个牵着我的手,跟我海誓山盟的那个少年。当年的杜越飞挺拔消瘦,面容干净,眼神清澈。单眼皮,眼角狭长。笑起来单单一个酒窝,坏而痞,但却掩盖不住他略带羞涩的模样。
如今坐在我对面的杜越飞,大概因为长期酗酒,身材早已不似当年的消瘦,变得精壮起来。穿一身的名牌,用阿玛尼的香水,翘着二郎腿,单颗钻石耳钉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比以前更痞,但却再也没有那样透亮的眼睛。
沙发柔软而温暖,我蜷缩起来,抱着靠垫,渐渐觉得疲惫,来自身体与内心的疲惫。最终他加大声音说,林安妮,你总是这样漫不经心,我都不知道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讲话。为什么跟你相处总是这么难,真是不可理喻。
我站起来,泡一杯冰柠檬。我说,杜越飞,这样气急败坏的样子真不适合你,一点都不帅。他双手抱住头,一副崩溃的样子。说,林安妮,我真的与你过不下去了,你放手吧!
我喝着柠檬水,微笑的说,真是笑话,我哪一句话挽留了你。杜越飞站起来,说,林安妮,这一次,我是断然不会回头的了。
我依旧漠然。杜越飞这样的分分合合闹了无数次,每次都不了了之。最近的琐事太多,我已经没精力去跟他演下去这出戏。无外乎是我忽略他,他闹闹小情绪。或者他小花心的看上了哪个姑娘,不超过三天,就跑回来跟我讲,那个娘们太无味了。
看我没有反应,他突然哀伤了起来。他说,安妮,对不起。我跟柳微微计划结婚了。我手中的玻璃杯突然滑落在地,破碎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响声。那一声的清脆,恍惚让我以为是心碎的声音。
愣了片刻,直到店里的服务员听到响声跑进来,手忙脚乱的收拾残渣。我叹了一口气说,没事,你先下去吧,下午闭店吧,今天不营业了。然后转头对杜越飞说,你走吧,先恭喜你了。
杜越飞深深的看了我几眼,然后说,过几天我让微微把喜帖寄给你,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来参加婚礼。微微说,想让你当伴娘。她说,你们曾经约定过,其中一个人结婚,那一个一定是伴娘。顿了片刻,他说,我也希望你能来,曾经我最期待的就是跟你一起走上红地毯。如今虽然换了方式,但是至少能看到你穿礼服的样子。微微说,一定会按照你喜欢的样子,定做给你。
他说,安妮,你的性格太要强,我们在一起五年,你越来越强,强到我开始惧怕。我刚毕业一年,不过是个小白领。而你还没毕业,已经是好几家店的老板。他们都说是你养着我,而实际好似也是这样的。其实,我们早想告诉你的,但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总是那么忙,很多次都开不了口。我跟微微已经同居了,婚礼不能再拖了,所以,安妮对不起。
我没有看他,一边看着账目表,一边按着计算器,连自己都不知道在算什么。然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滚!
他看了看我,没有再说出什么,转身要走的时候,我突然叫住他。我说,等等。我从手上摘下他送我的那枚银戒。戴的年头太久,早已泛黄。五年前,他誓言旦旦的把这枚戒指套在我的无名指上。他说,林安妮,我先把地方占上。等我有钱了,我给你换个白金的,再有钱,就给你换个钻的。再再有钱了,我就娶你,套上鸽子蛋那么大的大号钻石。那个时候,他的眼神还很清激,我透过他的眼睛,仿佛就能看到未来。
后来上了大学,上了班,他无数次提出要换掉这个戒指。都被我敷衍过去,他有太多的地方需要用钱。最后,直到分手,仍然是这枚朴素简单的银戒。
我把这枚戒指递给他,我说,还给你,杜越飞,从此我们两清了。他拿着戒指,突然哭起来。他说,林安妮,我对不起你。他狠狠的抱住我,把头抵在我的肩膀上,哭的像个小兽。这是我第二次见他这样哭,第一次是他父亲去世。也是这样抵在我的肩膀上,眼泪沾湿了我的衣襟,湿润了我的脖子。
他说,林安妮,我心碎了。我失去了挚爱。我不是人。
我推开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说,杜越飞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了。我累了。
他擦了脸,红肿着眼睛走出去。听到店里的门,晃荡着告别的声音。我知道,明天他又是那个俊朗的杜越飞,不曾因为爱情而心碎,而是那个得意新郎官的杜越飞。而我,也依旧是那个好像一直冷漠,并不曾受过伤的林安妮。
02
杜越飞高中是个小混混。看见他的时候,他永远两根烟卷,后面跟着一帮小兄弟在校园里晃荡。他总是叼着一个烟卷,另一只插在耳朵上耍帅。桃花眼,典型的流氓阿飞,对学校里的漂亮小姑娘吹口哨,截住她们说话,一副浪荡的样子。
我在学校里,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人吊儿郎当活不起的样子。所以当他们拦住我们班的班花柳微微讲话的时候,我过去一把推开他。柳微微的眼睛已经通红。我说,大白天的耍流氓,也不嫌害臊。
他愣住了,说,也对啊,流氓应该晚上耍,我怎么没想过呢。我白他一眼,我说白痴,智商低下,臭不要脸。他把耳朵上别着的烟卷也拿下来,放到嘴里抽。说,你这个小姑娘还挺厉害的,说话一套一套的。你不怕我收拾你!
我拉着柳微微就走,我说,跟女人动手的男人,也叫个男人!走出很远,他还在我后边喊,小丫头片子你看我以后遇见你的。我从背后对他竖起中指,头也不回的告诉他,我等着。
从那次我救了柳微微之后,她就像个小媳妇一样,喜欢跟在我身后。我说,你没事跟着我干嘛?你是美女,咱俩不是一个套路的,也玩不到一块儿去啊。她羞答答的说,安妮,跟在你身后,我有安全感。
柳微微是个细心的女孩,也是最贴心的好朋友。每天早上从家里带两份水果,中午吃饭的时候分我一份。还神秘兮兮的跟我讲,我妈说女孩子得多吃水果,才能水灵灵的。咱们现在还在发育呢,得补充 维生素。甚至连生理周期都会提醒我,说安妮,你的好朋友是不是要来了。你得事先准备好,别像上次一样弄脏了裤子。
渐渐,我也把她当成我最要好的朋友。讲着学校里的八卦信息,一起逛街穿一样的漂亮衣服。除了逃课,除了放学回家,我们形影不离。
上高中的时候,我最讨厌学的就是数学。什么函数,什么抛物线,什么代数。那些扭曲的曲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干嘛算出那么多复杂的数字。上一堂数学课,脑细胞就不知道会死掉多少。
所以每到数学课,我就躲过学校保安的监视,从后门的角落偷偷翻栅栏出去。跑到学校旁边的小书店,看一个小时的设计装潢,或者咖啡文化。那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咖啡店。
我就是逃课翻栅栏的时候,再遇见杜越飞的。那天,我穿着跟柳微微一样的漂亮裙子,正准备像往常一样翻出去的时候,突然发现栅栏那头的站着不怀好意看着我的杜越飞。他用一副江湖口气跟我讲,嗨姑娘,我们狭路相逢了。
我不理他,准备跳。他却指指我的裙子,捂着嘴巴笑。我突然意识到,他在看我的好戏,等着看我走光。僵持了十分钟,杜越飞说,嗨,还不是个小丫头片子,不敢跳了吧,真是的。
我呸他一口,流氓!然后看也不看他,就跳下去。边跳边想,以后再穿裙子逃课,我就是林傻子。跳下去之后,倒是杜越飞傻在原地,等我走远的时候,他才小跑追上来说,哎,我看了你的内裤颜色了,我对你负责吧。
我从牙缝里挤出变态俩字,然后走得飞快。他阴魂不散的跟在后面,说哎小丫头,一起逃课也是缘分,反正都无聊一起玩呗。你自己逃课你也没意思,你还能玩出花儿来不成。
他跟我一路,我终于忍受不住,停住回头看他。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消瘦而修长。收起了平时的吊儿郎当,眼神清亮带着微微的寂寞。我想骂他的话,又全部收回去,我说杜越飞,你请我喝奶茶吧。
他笑起来,桃花眼透着坏,酒窝深而羞涩。杜越飞很有品味的给我点丝袜奶茶,他说,林安妮,其实你长得也挺好看的,就是你的性格太悍了。你们年级谁不认识你啊,我要是流氓,你就是个女流氓。敢穿着裙子跳栅栏的,大概也就你一个,人家姑娘都知道廉耻,我回去真怕我长针眼。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我的奶茶差点都喷出来。我说,杜越飞,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个磕巴,原来你会讲这么多话。
杜越飞把耳朵上的烟拿下来抽,他说,林安妮,咱们以后一起逃课吧,不然我一个人也怪没意思的。这样下回你穿着裙子跳栅栏的时候,我还能帮你挡着点儿,别让别的广大男青年受到迫害了,祖国的花花草草还是要成长的。咱们都是祖国的花朵,对,花朵。
03
杜越飞的小兄弟们打那以后,见了我先吹声口哨,然后站得整整齐齐的,行礼一起说,嫂子好。然后对着我旁边的柳微微说,姐姐好。
柳微微拉着我说,安妮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这阵势也太吓人了。我拉她走,我说别管他们,都是小流氓。
杜越飞可没那么容易搞定,他抄了我的课表。在我逃数学课的时候,站在栅栏那等我。有的时候带我去打台球,有的时候带我去玩跳舞机。我发现,玩起这些游戏的时候的杜越飞还是挺神气的。经常有小姑娘围在他的周围,递烟送水的,都是一副崇拜的眼神。这个时候他就拉过我说,别对我有企图了,我有女朋友了,她可凶呢,你们小心点儿。
后来的杜越飞更不要脸。有时候他早上到校早了,就在班级门口赌我。扔给我包子豆浆,说小媳妇,吃吧,别饿到,看你那营养不良的样儿。这份儿给微微,别自己吃独食,不讲究。说完了就走,也不等我回话。
倒是柳微微对他评价不错,说,安妮你看杜越飞对你多好呀,跟他早恋也值了。一副少女花痴的样子。然后很认真的讲,安妮,现在美少女都爱流氓,这是潮流。我拿着手里的设计书,跟她说,爱潮流你潮流去,我可没那个爱好。
杜越飞成功的制造了舆论声势,大家都以为我们在谈恋爱。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人家都说好了安妮,你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有事儿。现在都开放了,早恋没啥大不了,人家多帅啊。
后来我对这样朦胧的关系,不反驳也不承认。直到有一天,我下了美术补课班,天下大雨。到家的时间已经很晚,却发现杜越飞站在我家楼下,浑身都已经湿透,神色失魂落魄。
我上去拍他,他眼睛通红,一把抱住我,半天半天都不吭声。直到我问他,杜越飞你怎么了?这样是做什么7过了一会,他才哽咽的说,安妮,我爸爸去世了,7个小时前。我很害怕,我不敢去面对,我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走了,以后我该怎么办呢?
我回抱住他,我说没事的,没事的,都会好的,你还有我呢,有我呢。他终于放声嚎啕大哭,他说安妮,爸爸怎么就没了呢,妈妈在家,我不敢哭。我第一次见到像个孩子般脆弱无助的杜越飞,心里一阵阵心疼。
我陪了他七天,跟他一起打理后事。跟他一起跪在遗像前,来来往往的接待客人。她的妈妈拉着我的手,说,安妮多谢你,要不真的不知道怎么挺过来,越飞这个孩子不懂事。以后你还得多帮他。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正式在一起吧。杜越飞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学习,用功,考大学。他瞬间成长。他说,家里以后就我一个男人了,我得顶天立地的。还得照顾妈妈,还有你,所以安妮,我会努力的。
杜越飞真的聪明,成绩也上升得快。人一天天消瘦,柳微微经常从家里拿很多营养品给他。他学习学累了,就拍着我的头说,来,安妮,给爷笑一个。我捶他,神经!他就笑起来说,安妮,你永远都是不懈怠有活力的样子,真好,看到你,我就有了力气。
杜越飞高考的时候,超长发挥,虽然不是重点大学,但是也是他喜欢的专业与学校。这个结局皆大欢喜,过了这个酷暑,就是我跟柳微微的高考。
那个夏天,我们三个经常骑着自行车去交郊游,我早已经不再逃课了。仿若跟杜越飞的初识,都是遥远的过去了。青春的日子,好像每一天都特别特别的短暂。
很多时候,过去的记忆忘记了,过去的画面发生的事情都忘记了。反而记得的,只是那时候的心情。温暖而幸福。
柳微微最后没有读大学,读的卫校。杜越飞说,这很符合柳微微的性格特点,她爱照顾人,又细心。做护士也是女孩子理想的职业。
我学室内设计,做自己喜欢的事儿。杜越飞已经是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又会踢球,又会打篮球,又加入了学生会。关键是人长得帅,在那个文科偏重的大学里,他就是焦点人物。
我们俩的学校,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要见面坐车的时候来回要4个小时。刚上大学的我,也很忙。忙着设计图纸,给装潢公司打工。杜越飞的妈妈身体不好,供他读书总是不易。他出去做事赚的又少,不如我设计图纸赚得多。他总是说,拉拉,我欠你的,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他很争气,每年都能拿到奖学金。
大二的时候,我开了一家咖啡店。学校里面该学的,已经都学得差不多。刚好学校店面有店着急出兑,我租了下来。布置成自己从小时候就梦想的模样。杜越 飞成了搬运工,忙来忙去。我一边给他擦汗,一边笑话他的体力有问题。他笑着跟我扑打成一团,蹭得我身上到处都是汗渍。柳微微一边笑话我俩还像小孩子,一边收拾卫生。杜越飞说,你看看,你看看,谁娶了柳微微才是男人心中梦想的幸福。而你啊,也就是个噩梦。如今的杜越飞,终于实现了这个男人心中梦想的幸福。他们的请帖到我手上的时候,我还沉浸在这些琐碎的过往里。陶醉而又忧伤。
04
楚梓忻在我身边给我讲解毕业论文的注意事项的时候,我还握着柳微微跟杜越飞的请帖出神。
最终楚梓忻咳嗽了几声说,林安妮你有在听吗?我后面还有很多事情。我忙回神,说不好意思啊,分心了。他说,林安妮,你神色不太好,你要是不舒服,咱们就改天再谈吧。毕竟毕业论文对你来说挺重要的,别耽误了。
我说没事儿没事儿,然后叫服务员,来杯咖啡,黑的不加糖。他头也不抬的就跟服务员说,来杯鲜榨芒果汁,不要黑咖啡。我说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这是我的店,我说喝什么就喝什么。
他说小姐,你的脸色够黑了,还喝咖啡。你的店我管不着,但是你现在占用的是我的时间,我有权利要求你听我的。我不高兴,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大男子主义。他也不高兴,说你这个人怎么不知好歹,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我的声调高起来,我说我就是这样没女人味怎么了?我就是不讨男人喜欢怎么了?我就是脸色黑叉怎么了?你不喜欢看,你不要看呀!你仗着我有事儿求你,就能欺负我是吧?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我边喊边哭,压抑了许久的痛苦全部都倒出来。倒给这个并不太熟悉的楚梓忻。回味过来才觉得失态,然后擦干眼泪,忙跟他道歉。对不起,压抑了很久,控制不住了。
楚梓忻说,哭够了吗,哭够了你就弥补一下我的耳朵,陪我去唱歌吧。我说,好,但是我请客。
楚梓忻本来是我花钱雇来替我写毕业论文的,这样一来二去却成了我的哥们。自从那次在他面前大哭过以后,我们之间就格外熟稔。他带我去唱歌,用他能从海南岛跑到哈尔滨的音调唱歌逗我开心,然后跟我说,我们彼此掌握了对方的一个小秘密,我也会哭,他唱歌跑调,这个交易很公平。
楚梓忻发短信说,林安妮,你哭的时候比笑的时候好看多了。你没事儿的时候就应该多哭哭,把你那些泛滥的男性荷尔蒙都哭跑了,你就小鸟依人了。我回复他,依你妈个头。然后在电话这头想着他气恼的样子,终于笑出声来。
有了楚梓忻的日子,似乎好过了一点。这个高材生写完了自己的论文没事儿干,当起了论文枪手。当我发现折磨他是种乐趣的时候,我就要求他到我的店里来当着我的面写论文。我说,你在家写,我不放心。谁知道你从哪里抄袭,到时候不合格。反正你不是也没事儿吗,你就来这里写,我管吃还不行。
我就让他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设计图纸累的时候,抬头看他一眼。然后过去找他麻烦,告诉他这里不行那里不行。折腾完他,我心里就特别舒坦。中午晚上想吃什么,后面还有跟班的,我说一他不能说二。他说,我这里哪里是枪手,我比卖身的还惨。
我的电脑出问题的时候,我也喊他,楚梓忻你快来看看怎么回事儿。账目算错的时候,也喊他,楚梓忻你快来看看我这个数儿怎么就算不对了呀。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要喊他,楚梓忻我的小心灵怎么这么不得劲儿呢,咱们来打架吧,用那个咱们新买的拳击手套。
给咖啡店更新设备的时候,还得拉着他去。要他做参谋,当他说哪个好看的时候,狠狠的反驳回去,然后损他说是农民的眼光。让他陪我逛商场,溜得他腿都弯了。然后叫他夸我,林安妮是大美女,一天至少说10次。看书看得累了,就叫他,楚梓忻,你读给我听,我眼睛累了。这么好看的眼睛看不到了可怎么办呀。有很多次,我窝在沙发里,听他读小说。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完全不是从前神经衰弱的那副模样。
每次我折磨完楚梓忻之后,我都用金钱安慰他。我说你好好表现,我给你加薪。他总是长叹一口气,说,为了伟大的人民币,我就忍辱负重吧,伟大的楚梓忻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
05
我慢慢与以前的生活脱节,要不是柳微微的到来,我都忘记了自己失恋的事儿。
柳微微依旧优雅而漂亮,说起话来软软的。她说,安妮,你还好吗?我带来了礼服的款式,你选一个,我叫他们去做好吗?你气色看起来很好,是谈恋爱了吗?
我捧着柳橙汁,我说,怎么?你想让我每天哭泣,面黄肌瘦的缅怀逝去的爱情?那也太不是我的风格了吧?她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安妮,我一直怕你怪我。
我笑,我说,我怎么会怪你呢,那么多年的朋友。你爱他,对吗?她点点头。说,安妮,我们本没打算瞒着你的,但是不知道怎样跟你说。你知道,从小咱们就一块儿长大。现在,我也不怕告诉你,其实,在你认识杜越飞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他了。所以他拦住我说话我很高兴,但是后来你解救了我。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从小我娇气也没什么朋友。你有我所没有的魄力,所以我真的是把你当朋友。这么多年,我也知道杜越飞爱你。你总是很有正事。忙着赚钱,忙着开店。他说,你离他越来越远,对他冷冰冰的。他想你注意他,爱他。所以他经常玩些小把戏,故意找一些女孩来气你。可你好似从来不在意,他慢慢摸不清楚你是不是爱他,还是同情他跟他在一起。你越来越像他妈妈。
你对他很好,物质上很好。他说你们的心却越来越远,他跟不上你的脚步了。你知道,他刚工作,压力很大。你忙的时候,我们就经常凑在一块聊天,后来我慢慢发现,其实我还是爱他。
我打断她,我说,微微,你们挺合适的,真的。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别放在心上,我很好,真的。再说,我也有新的男朋友了,对我言听计从的,很幸福。
然后我喊楚梓忻,我说,楚梓忻,过来见人。他跑过来,与柳微微打招呼,然后坐在旁边听我们讲话,倒饮料,丝毫没有不耐心的样子。时而教训我两句,仿若亲昵的模样。
柳微微走的时候说,安妮你现在真的挺幸福的,这样多好,我们都各自幸福。看你比从前快乐多了。
送走柳微微,楚梓忻取笑我。说,怎么样,戏演的累吧。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说,让我靠一会,一分钟五十块钱。
楚梓忻说,林安妮,我带你去散步吧,不收费。楚梓忻像一个爱情博学的学者,一路上对我进行开导教育。他说,林安妮,你这个人戒备心里太强。对陌生的人反而能放开心思。跟自己亲密的人反倒什么都不讲,苦呀累呀,你都自己扛着。你跟他在一起五年,你跟他说过心事吗?跟他讲过你需要帮助吗?你让他帮你做这个帮你做那个吗?你没有吧!这个人啊,很多时候都是犯贱的。你不需要他,他自然觉得你不爱他。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喜欢就是你我这样,喜欢就是在一起开心,喜欢在一起。而在一起不开心,还想要在一起,那就是爱了。你这样傻傻的爱着一个人,除了自己,谁都不知道。不过也好,下次,你就会好的,初恋嘛,谁都没有经验的。
青春啊,多短暂啊,一转眼就跑没了。在你漂漂亮 亮,无忧无虑的时候,光想着赚钱了。除了这些你一点美好的回忆都没有。爱是相互的,不是一方付出就可以的。爱是情感,也不是你光有物质就可以的。
整个晚上,我一直一直在回味他的话。原来,我跟杜越飞,我们都曾经努力而用心的爱过彼此。只是,没有用对方式。那时候的我们对对方,用的都是自以为是。
06
楚梓忻给我写毕业论文的进程特别慢。他的工作已经找好了,是外企,待遇优厚。在毕业的前夕,他就在我的店里给我写毕业论文,听我的指令,赚着黑心钱。
有的时候来了好奇的女生喝咖啡,也会叽叽喳喳的说,你看新来的男服务员多帅。他总是一副悠哉的样子,告诫着来喝咖啡的女孩,说女孩少喝点咖啡,皮肤不好。喝点水果汁才能长得如花似玉呢。
这样的日子,仿佛是我几年中,过得最惬意的日子。没有学校繁琐的事儿,也不用忙着赶图纸,窝在店里哂阳光,账目表也有人给算好。在温暖的午后我时常觉得,时光就这样穿越,一下到老也挺好的。
楚梓忻终于给我写完了毕业论文,连答辩的每个问题都想到了。一点点教我,怕我出错。当他最终没有理由再逗留在我的店里的时候,我们也要毕业了。
六月的时候,花开得正是灿烂。楚梓忻给我拍学士服毕业照。我穿着学士服走在前边,他走在后边拍。他说林安妮你得忧伤一点,大学毕业就这一次,你不哀伤就没机会了。我酝酿的毕业离愁都被他打破,肆无忌惮的笑起来。他抓拍了很多照片,然后拿着他的单反相机欣赏个没完,说真漂亮真漂亮。说得我都不好意思的时候,他说,林小姐,我没说你,我说这个花儿开得真漂亮。
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自拍我们俩的合影。他说,我得留着,记着你是我的第一个剥削阶级的老板,我要时刻缅怀你。
很快,楚梓忻也要走了。他说,林老板,你就不挽留一下你忠实的员工吗?我为你做牛做马几十天,你怎么一点说法都没有。我掐着他的脸,我说好好好,我给你丰厚的遣散费还不好。他咧开嘴巴说好,嘴巴在笑,眼睛却没有笑意。
楚梓忻打包行李之后,留下一堆没用的东西给我。书啊,本子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他甚至自己做了一个简易书架放在店里我的沙发旁边。他说这样林老板拿书的时候就方便多了。然后说,看我给这家咖啡店留下多少小资情谊呀。
他说,我得跟这个榨干我心血的店面来一个告别仪式。站在店门口,他深情的呼唤说,告别了我亲爱的咖啡美女们,告别了我亲爱的咖啡机咖啡壶,告别了我亲爱的美食。然后他转向我,轻轻的拥抱了我。在我耳边说,告别了亲爱的林安妮。
他走的那天,我给他包了一个很厚很厚的红包。我说,这是你应得的。陪伴我的这些日子,你受苦了。他毫不客气的接过去,依旧是笑嘻嘻的模样。我送他到车站,周围都是告别的人。这个月份,本来就是个告别的月份。我想说点告别的动听的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该讲些什么。最终他什么都没说。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仿若心里失去了什么东西,似乎很重,然后很空。
回去的路上,笑话自己。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场交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说得也就是这样吧。他给予我的陪伴,给予我的快乐,我也用金钱偿还回去。这样,也总算公平吧。
07
比起别人毕业的各奔东西,好像我格外没有追求,坚守在自己的店里,看一批一批的学生告别远去。依旧像以前一样忙碌起来,却渐渐改掉了喝咖啡的习惯。有的时候在阳光美好的午后觉得怅然所失。
有顾客说楚梓忻留下的书很好看的时候,我才想起这样的一个人。于是我开始整理他留下的书跟书架。我发现书架底下压着一封信。看到的时候,这个写信的人已经走了一个多月。
在通用电脑的时代,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写字,字迹龙飞凤舞,一笔一划却也认真。
他说,林安妮,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因为开心而喜欢你,喜欢跟你在一起。而我知道,我只是你失恋时候的替代。我却多么庆幸,我可以在毕业离开这个城市之前,替代了那么久。看你哭,看你笑。也许是因为我的陌生,你可以在我面前露出你真实而孩子气的一面。
你的电脑,我走之前都给你装好了,杀毒软件是6年期限的,你保持更新就行。你的账目表我做了个表格,你按照那个弄就会自动出数字,你不用计算了,免得你计算器也是用错。我还给你买了一个新的游戏机,你叫人来安装就行。那个游戏机你不用真人对打,你装上了对着电视感应玩拳击就行。做设计图纸的时候,用眼睛难免累,我给你贴了防辐射的屏幕贴膜。还有,你喜欢看的小说,我都录了音,刻成碟,你想听的时候就放电脑里听,睡前放CD听也行。
你看,我也挺贪心的,想把你照顾好了。可能想得还不够周全。别说谢我,其实我也感谢你。你也成全了我在青春这段时间里,想完完全全对一个人好的愿望。我喜欢你,我爱你。爱就是不开心还想要在一起,我不开心没事儿,可我不想你不开心。也许,你现在还不需要一个长期的伙计吧,尤其是我收费这样高的。
还有,别为难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儿就不要做了。柳微微跟杜越飞的婚礼,你去肯定会难过,你就别去了。按照你即将给我的酬劳,我给你报了旅行团。环游中国的,怎么样,我够意思吧。这么多年了,你得对自己好点,多看看风景也能长点见识是不是。人家蜜月的时候,你就去旅行,做一个新世界的新女性。
林安妮,就这样跟你告别,还真的不好受。不过没事儿,又不是当面。按你的个性,收拾东西是不可能的。什么时候你发现这个信还不一定呢,这样我能走得好意思一点,不用羞涩。那个旅行团,也是按照你的时间来的,什么时候你有空去都行,你看我多体贴。
林安妮,我最后想跟你讲。在爱情中跌倒不可怕,经历背叛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沉浸其中走不出来。看到你走出来,我很开心也很欣慰。你始终做你自己就好,林安妮,再见。
我拿着这封信,笑了又哭,哭了又笑。杜越飞陪我走了一段路,让我成长,自立,担负起责任。楚梓忻又陪我走了另一段路,让我开朗,放松,脱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些年青春里最美好的风景。
然而我,真的真的需要走出去。不管走到哪里,先把自己的心放飞吧。
我拿起电话拨号,旅行社吗?请问最近的一趟行程是到哪里的?
我微笑的想,即便是到天涯海角,我也已经准备好。
威威手札
这个六月,我也要告别我的大学生涯。心中有着寥落的寂寞。来没来得及悲伤,就匆忙告别。大学所经历的爱情,友情,还有其它就都这样告一段落。然而生活,还是要慢慢继续,相信看这本书的你们,也有的人在告别自己的初中生涯,高中生涯,抑或跟我一样,即将步入社会,跟你们,也跟自己说一声,嗨,亲爱的,今后的路,祝你好运。
在那个不断下着连绵细雨,潮湿而又闷热的夏天,林安妮在候车室挥手告别楚梓忻。这个七月,本就是告别散伙的季节。火车站拥挤了大批像他们这样告别的毕业大学生,他们神情各异。抑或面带微笑,抑或痛苦流涕。
而林安妮也分不清楚自己是哪一种,大概是已经麻木了。林安妮对他说,人太多,我就不送你进去了,路上注意安全,今后,祝你一切顺利。楚梓忻眼睛亮了又亮,闪了又闪,终究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出话来。随着广播检票的开始,他转身就走,没有再回头。
林安妮看着楚梓忻背着大书包,拖着行李箱的背影越走越远,眼胯弥漫起雾来。终于忍受不住,不顾检票员的阻拦,冲到站台里面,但却怎么也看不到楚梓忻的影子。
终于火车徐徐地开动起来,她不顾形象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湿了衣服,哭花了睫毛膏。她知道,这次楚梓忻是真的走了。
她知道,再也不会有楚梓忻这样的人。这个世界,终究比较现实,人爱自己比较多一些。
01
“林安妮,我已经亏欠了你很多,所以你不会介意我再多亏欠你一点,对吧?那,我们分手吧。”我窝在沙发里,看着对面男人的嘴巴一张一合。只听得到这一句,后面的话仿若耳朵失聪一般,什么都没入脑。
杜越飞的面容也在我眼前模糊了起来,仿若不再是当年那个牵着我的手,跟我海誓山盟的那个少年。当年的杜越飞挺拔消瘦,面容干净,眼神清澈。单眼皮,眼角狭长。笑起来单单一个酒窝,坏而痞,但却掩盖不住他略带羞涩的模样。
如今坐在我对面的杜越飞,大概因为长期酗酒,身材早已不似当年的消瘦,变得精壮起来。穿一身的名牌,用阿玛尼的香水,翘着二郎腿,单颗钻石耳钉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比以前更痞,但却再也没有那样透亮的眼睛。
沙发柔软而温暖,我蜷缩起来,抱着靠垫,渐渐觉得疲惫,来自身体与内心的疲惫。最终他加大声音说,林安妮,你总是这样漫不经心,我都不知道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讲话。为什么跟你相处总是这么难,真是不可理喻。
我站起来,泡一杯冰柠檬。我说,杜越飞,这样气急败坏的样子真不适合你,一点都不帅。他双手抱住头,一副崩溃的样子。说,林安妮,我真的与你过不下去了,你放手吧!
我喝着柠檬水,微笑的说,真是笑话,我哪一句话挽留了你。杜越飞站起来,说,林安妮,这一次,我是断然不会回头的了。
我依旧漠然。杜越飞这样的分分合合闹了无数次,每次都不了了之。最近的琐事太多,我已经没精力去跟他演下去这出戏。无外乎是我忽略他,他闹闹小情绪。或者他小花心的看上了哪个姑娘,不超过三天,就跑回来跟我讲,那个娘们太无味了。
看我没有反应,他突然哀伤了起来。他说,安妮,对不起。我跟柳微微计划结婚了。我手中的玻璃杯突然滑落在地,破碎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响声。那一声的清脆,恍惚让我以为是心碎的声音。
愣了片刻,直到店里的服务员听到响声跑进来,手忙脚乱的收拾残渣。我叹了一口气说,没事,你先下去吧,下午闭店吧,今天不营业了。然后转头对杜越飞说,你走吧,先恭喜你了。
杜越飞深深的看了我几眼,然后说,过几天我让微微把喜帖寄给你,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来参加婚礼。微微说,想让你当伴娘。她说,你们曾经约定过,其中一个人结婚,那一个一定是伴娘。顿了片刻,他说,我也希望你能来,曾经我最期待的就是跟你一起走上红地毯。如今虽然换了方式,但是至少能看到你穿礼服的样子。微微说,一定会按照你喜欢的样子,定做给你。
他说,安妮,你的性格太要强,我们在一起五年,你越来越强,强到我开始惧怕。我刚毕业一年,不过是个小白领。而你还没毕业,已经是好几家店的老板。他们都说是你养着我,而实际好似也是这样的。其实,我们早想告诉你的,但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总是那么忙,很多次都开不了口。我跟微微已经同居了,婚礼不能再拖了,所以,安妮对不起。
我没有看他,一边看着账目表,一边按着计算器,连自己都不知道在算什么。然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滚!
他看了看我,没有再说出什么,转身要走的时候,我突然叫住他。我说,等等。我从手上摘下他送我的那枚银戒。戴的年头太久,早已泛黄。五年前,他誓言旦旦的把这枚戒指套在我的无名指上。他说,林安妮,我先把地方占上。等我有钱了,我给你换个白金的,再有钱,就给你换个钻的。再再有钱了,我就娶你,套上鸽子蛋那么大的大号钻石。那个时候,他的眼神还很清激,我透过他的眼睛,仿佛就能看到未来。
后来上了大学,上了班,他无数次提出要换掉这个戒指。都被我敷衍过去,他有太多的地方需要用钱。最后,直到分手,仍然是这枚朴素简单的银戒。
我把这枚戒指递给他,我说,还给你,杜越飞,从此我们两清了。他拿着戒指,突然哭起来。他说,林安妮,我对不起你。他狠狠的抱住我,把头抵在我的肩膀上,哭的像个小兽。这是我第二次见他这样哭,第一次是他父亲去世。也是这样抵在我的肩膀上,眼泪沾湿了我的衣襟,湿润了我的脖子。
他说,林安妮,我心碎了。我失去了挚爱。我不是人。
我推开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说,杜越飞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了。我累了。
他擦了脸,红肿着眼睛走出去。听到店里的门,晃荡着告别的声音。我知道,明天他又是那个俊朗的杜越飞,不曾因为爱情而心碎,而是那个得意新郎官的杜越飞。而我,也依旧是那个好像一直冷漠,并不曾受过伤的林安妮。
02
杜越飞高中是个小混混。看见他的时候,他永远两根烟卷,后面跟着一帮小兄弟在校园里晃荡。他总是叼着一个烟卷,另一只插在耳朵上耍帅。桃花眼,典型的流氓阿飞,对学校里的漂亮小姑娘吹口哨,截住她们说话,一副浪荡的样子。
我在学校里,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人吊儿郎当活不起的样子。所以当他们拦住我们班的班花柳微微讲话的时候,我过去一把推开他。柳微微的眼睛已经通红。我说,大白天的耍流氓,也不嫌害臊。
他愣住了,说,也对啊,流氓应该晚上耍,我怎么没想过呢。我白他一眼,我说白痴,智商低下,臭不要脸。他把耳朵上别着的烟卷也拿下来,放到嘴里抽。说,你这个小姑娘还挺厉害的,说话一套一套的。你不怕我收拾你!
我拉着柳微微就走,我说,跟女人动手的男人,也叫个男人!走出很远,他还在我后边喊,小丫头片子你看我以后遇见你的。我从背后对他竖起中指,头也不回的告诉他,我等着。
从那次我救了柳微微之后,她就像个小媳妇一样,喜欢跟在我身后。我说,你没事跟着我干嘛?你是美女,咱俩不是一个套路的,也玩不到一块儿去啊。她羞答答的说,安妮,跟在你身后,我有安全感。
柳微微是个细心的女孩,也是最贴心的好朋友。每天早上从家里带两份水果,中午吃饭的时候分我一份。还神秘兮兮的跟我讲,我妈说女孩子得多吃水果,才能水灵灵的。咱们现在还在发育呢,得补充 维生素。甚至连生理周期都会提醒我,说安妮,你的好朋友是不是要来了。你得事先准备好,别像上次一样弄脏了裤子。
渐渐,我也把她当成我最要好的朋友。讲着学校里的八卦信息,一起逛街穿一样的漂亮衣服。除了逃课,除了放学回家,我们形影不离。
上高中的时候,我最讨厌学的就是数学。什么函数,什么抛物线,什么代数。那些扭曲的曲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干嘛算出那么多复杂的数字。上一堂数学课,脑细胞就不知道会死掉多少。
所以每到数学课,我就躲过学校保安的监视,从后门的角落偷偷翻栅栏出去。跑到学校旁边的小书店,看一个小时的设计装潢,或者咖啡文化。那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咖啡店。
我就是逃课翻栅栏的时候,再遇见杜越飞的。那天,我穿着跟柳微微一样的漂亮裙子,正准备像往常一样翻出去的时候,突然发现栅栏那头的站着不怀好意看着我的杜越飞。他用一副江湖口气跟我讲,嗨姑娘,我们狭路相逢了。
我不理他,准备跳。他却指指我的裙子,捂着嘴巴笑。我突然意识到,他在看我的好戏,等着看我走光。僵持了十分钟,杜越飞说,嗨,还不是个小丫头片子,不敢跳了吧,真是的。
我呸他一口,流氓!然后看也不看他,就跳下去。边跳边想,以后再穿裙子逃课,我就是林傻子。跳下去之后,倒是杜越飞傻在原地,等我走远的时候,他才小跑追上来说,哎,我看了你的内裤颜色了,我对你负责吧。
我从牙缝里挤出变态俩字,然后走得飞快。他阴魂不散的跟在后面,说哎小丫头,一起逃课也是缘分,反正都无聊一起玩呗。你自己逃课你也没意思,你还能玩出花儿来不成。
他跟我一路,我终于忍受不住,停住回头看他。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消瘦而修长。收起了平时的吊儿郎当,眼神清亮带着微微的寂寞。我想骂他的话,又全部收回去,我说杜越飞,你请我喝奶茶吧。
他笑起来,桃花眼透着坏,酒窝深而羞涩。杜越飞很有品味的给我点丝袜奶茶,他说,林安妮,其实你长得也挺好看的,就是你的性格太悍了。你们年级谁不认识你啊,我要是流氓,你就是个女流氓。敢穿着裙子跳栅栏的,大概也就你一个,人家姑娘都知道廉耻,我回去真怕我长针眼。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我的奶茶差点都喷出来。我说,杜越飞,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个磕巴,原来你会讲这么多话。
杜越飞把耳朵上的烟拿下来抽,他说,林安妮,咱们以后一起逃课吧,不然我一个人也怪没意思的。这样下回你穿着裙子跳栅栏的时候,我还能帮你挡着点儿,别让别的广大男青年受到迫害了,祖国的花花草草还是要成长的。咱们都是祖国的花朵,对,花朵。
03
杜越飞的小兄弟们打那以后,见了我先吹声口哨,然后站得整整齐齐的,行礼一起说,嫂子好。然后对着我旁边的柳微微说,姐姐好。
柳微微拉着我说,安妮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这阵势也太吓人了。我拉她走,我说别管他们,都是小流氓。
杜越飞可没那么容易搞定,他抄了我的课表。在我逃数学课的时候,站在栅栏那等我。有的时候带我去打台球,有的时候带我去玩跳舞机。我发现,玩起这些游戏的时候的杜越飞还是挺神气的。经常有小姑娘围在他的周围,递烟送水的,都是一副崇拜的眼神。这个时候他就拉过我说,别对我有企图了,我有女朋友了,她可凶呢,你们小心点儿。
后来的杜越飞更不要脸。有时候他早上到校早了,就在班级门口赌我。扔给我包子豆浆,说小媳妇,吃吧,别饿到,看你那营养不良的样儿。这份儿给微微,别自己吃独食,不讲究。说完了就走,也不等我回话。
倒是柳微微对他评价不错,说,安妮你看杜越飞对你多好呀,跟他早恋也值了。一副少女花痴的样子。然后很认真的讲,安妮,现在美少女都爱流氓,这是潮流。我拿着手里的设计书,跟她说,爱潮流你潮流去,我可没那个爱好。
杜越飞成功的制造了舆论声势,大家都以为我们在谈恋爱。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人家都说好了安妮,你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有事儿。现在都开放了,早恋没啥大不了,人家多帅啊。
后来我对这样朦胧的关系,不反驳也不承认。直到有一天,我下了美术补课班,天下大雨。到家的时间已经很晚,却发现杜越飞站在我家楼下,浑身都已经湿透,神色失魂落魄。
我上去拍他,他眼睛通红,一把抱住我,半天半天都不吭声。直到我问他,杜越飞你怎么了?这样是做什么7过了一会,他才哽咽的说,安妮,我爸爸去世了,7个小时前。我很害怕,我不敢去面对,我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走了,以后我该怎么办呢?
我回抱住他,我说没事的,没事的,都会好的,你还有我呢,有我呢。他终于放声嚎啕大哭,他说安妮,爸爸怎么就没了呢,妈妈在家,我不敢哭。我第一次见到像个孩子般脆弱无助的杜越飞,心里一阵阵心疼。
我陪了他七天,跟他一起打理后事。跟他一起跪在遗像前,来来往往的接待客人。她的妈妈拉着我的手,说,安妮多谢你,要不真的不知道怎么挺过来,越飞这个孩子不懂事。以后你还得多帮他。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正式在一起吧。杜越飞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学习,用功,考大学。他瞬间成长。他说,家里以后就我一个男人了,我得顶天立地的。还得照顾妈妈,还有你,所以安妮,我会努力的。
杜越飞真的聪明,成绩也上升得快。人一天天消瘦,柳微微经常从家里拿很多营养品给他。他学习学累了,就拍着我的头说,来,安妮,给爷笑一个。我捶他,神经!他就笑起来说,安妮,你永远都是不懈怠有活力的样子,真好,看到你,我就有了力气。
杜越飞高考的时候,超长发挥,虽然不是重点大学,但是也是他喜欢的专业与学校。这个结局皆大欢喜,过了这个酷暑,就是我跟柳微微的高考。
那个夏天,我们三个经常骑着自行车去交郊游,我早已经不再逃课了。仿若跟杜越飞的初识,都是遥远的过去了。青春的日子,好像每一天都特别特别的短暂。
很多时候,过去的记忆忘记了,过去的画面发生的事情都忘记了。反而记得的,只是那时候的心情。温暖而幸福。
柳微微最后没有读大学,读的卫校。杜越飞说,这很符合柳微微的性格特点,她爱照顾人,又细心。做护士也是女孩子理想的职业。
我学室内设计,做自己喜欢的事儿。杜越飞已经是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又会踢球,又会打篮球,又加入了学生会。关键是人长得帅,在那个文科偏重的大学里,他就是焦点人物。
我们俩的学校,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要见面坐车的时候来回要4个小时。刚上大学的我,也很忙。忙着设计图纸,给装潢公司打工。杜越飞的妈妈身体不好,供他读书总是不易。他出去做事赚的又少,不如我设计图纸赚得多。他总是说,拉拉,我欠你的,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他很争气,每年都能拿到奖学金。
大二的时候,我开了一家咖啡店。学校里面该学的,已经都学得差不多。刚好学校店面有店着急出兑,我租了下来。布置成自己从小时候就梦想的模样。杜越 飞成了搬运工,忙来忙去。我一边给他擦汗,一边笑话他的体力有问题。他笑着跟我扑打成一团,蹭得我身上到处都是汗渍。柳微微一边笑话我俩还像小孩子,一边收拾卫生。杜越飞说,你看看,你看看,谁娶了柳微微才是男人心中梦想的幸福。而你啊,也就是个噩梦。如今的杜越飞,终于实现了这个男人心中梦想的幸福。他们的请帖到我手上的时候,我还沉浸在这些琐碎的过往里。陶醉而又忧伤。
04
楚梓忻在我身边给我讲解毕业论文的注意事项的时候,我还握着柳微微跟杜越飞的请帖出神。
最终楚梓忻咳嗽了几声说,林安妮你有在听吗?我后面还有很多事情。我忙回神,说不好意思啊,分心了。他说,林安妮,你神色不太好,你要是不舒服,咱们就改天再谈吧。毕竟毕业论文对你来说挺重要的,别耽误了。
我说没事儿没事儿,然后叫服务员,来杯咖啡,黑的不加糖。他头也不抬的就跟服务员说,来杯鲜榨芒果汁,不要黑咖啡。我说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这是我的店,我说喝什么就喝什么。
他说小姐,你的脸色够黑了,还喝咖啡。你的店我管不着,但是你现在占用的是我的时间,我有权利要求你听我的。我不高兴,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大男子主义。他也不高兴,说你这个人怎么不知好歹,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我的声调高起来,我说我就是这样没女人味怎么了?我就是不讨男人喜欢怎么了?我就是脸色黑叉怎么了?你不喜欢看,你不要看呀!你仗着我有事儿求你,就能欺负我是吧?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我边喊边哭,压抑了许久的痛苦全部都倒出来。倒给这个并不太熟悉的楚梓忻。回味过来才觉得失态,然后擦干眼泪,忙跟他道歉。对不起,压抑了很久,控制不住了。
楚梓忻说,哭够了吗,哭够了你就弥补一下我的耳朵,陪我去唱歌吧。我说,好,但是我请客。
楚梓忻本来是我花钱雇来替我写毕业论文的,这样一来二去却成了我的哥们。自从那次在他面前大哭过以后,我们之间就格外熟稔。他带我去唱歌,用他能从海南岛跑到哈尔滨的音调唱歌逗我开心,然后跟我说,我们彼此掌握了对方的一个小秘密,我也会哭,他唱歌跑调,这个交易很公平。
楚梓忻发短信说,林安妮,你哭的时候比笑的时候好看多了。你没事儿的时候就应该多哭哭,把你那些泛滥的男性荷尔蒙都哭跑了,你就小鸟依人了。我回复他,依你妈个头。然后在电话这头想着他气恼的样子,终于笑出声来。
有了楚梓忻的日子,似乎好过了一点。这个高材生写完了自己的论文没事儿干,当起了论文枪手。当我发现折磨他是种乐趣的时候,我就要求他到我的店里来当着我的面写论文。我说,你在家写,我不放心。谁知道你从哪里抄袭,到时候不合格。反正你不是也没事儿吗,你就来这里写,我管吃还不行。
我就让他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设计图纸累的时候,抬头看他一眼。然后过去找他麻烦,告诉他这里不行那里不行。折腾完他,我心里就特别舒坦。中午晚上想吃什么,后面还有跟班的,我说一他不能说二。他说,我这里哪里是枪手,我比卖身的还惨。
我的电脑出问题的时候,我也喊他,楚梓忻你快来看看怎么回事儿。账目算错的时候,也喊他,楚梓忻你快来看看我这个数儿怎么就算不对了呀。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要喊他,楚梓忻我的小心灵怎么这么不得劲儿呢,咱们来打架吧,用那个咱们新买的拳击手套。
给咖啡店更新设备的时候,还得拉着他去。要他做参谋,当他说哪个好看的时候,狠狠的反驳回去,然后损他说是农民的眼光。让他陪我逛商场,溜得他腿都弯了。然后叫他夸我,林安妮是大美女,一天至少说10次。看书看得累了,就叫他,楚梓忻,你读给我听,我眼睛累了。这么好看的眼睛看不到了可怎么办呀。有很多次,我窝在沙发里,听他读小说。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完全不是从前神经衰弱的那副模样。
每次我折磨完楚梓忻之后,我都用金钱安慰他。我说你好好表现,我给你加薪。他总是长叹一口气,说,为了伟大的人民币,我就忍辱负重吧,伟大的楚梓忻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
05
我慢慢与以前的生活脱节,要不是柳微微的到来,我都忘记了自己失恋的事儿。
柳微微依旧优雅而漂亮,说起话来软软的。她说,安妮,你还好吗?我带来了礼服的款式,你选一个,我叫他们去做好吗?你气色看起来很好,是谈恋爱了吗?
我捧着柳橙汁,我说,怎么?你想让我每天哭泣,面黄肌瘦的缅怀逝去的爱情?那也太不是我的风格了吧?她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安妮,我一直怕你怪我。
我笑,我说,我怎么会怪你呢,那么多年的朋友。你爱他,对吗?她点点头。说,安妮,我们本没打算瞒着你的,但是不知道怎样跟你说。你知道,从小咱们就一块儿长大。现在,我也不怕告诉你,其实,在你认识杜越飞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他了。所以他拦住我说话我很高兴,但是后来你解救了我。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从小我娇气也没什么朋友。你有我所没有的魄力,所以我真的是把你当朋友。这么多年,我也知道杜越飞爱你。你总是很有正事。忙着赚钱,忙着开店。他说,你离他越来越远,对他冷冰冰的。他想你注意他,爱他。所以他经常玩些小把戏,故意找一些女孩来气你。可你好似从来不在意,他慢慢摸不清楚你是不是爱他,还是同情他跟他在一起。你越来越像他妈妈。
你对他很好,物质上很好。他说你们的心却越来越远,他跟不上你的脚步了。你知道,他刚工作,压力很大。你忙的时候,我们就经常凑在一块聊天,后来我慢慢发现,其实我还是爱他。
我打断她,我说,微微,你们挺合适的,真的。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别放在心上,我很好,真的。再说,我也有新的男朋友了,对我言听计从的,很幸福。
然后我喊楚梓忻,我说,楚梓忻,过来见人。他跑过来,与柳微微打招呼,然后坐在旁边听我们讲话,倒饮料,丝毫没有不耐心的样子。时而教训我两句,仿若亲昵的模样。
柳微微走的时候说,安妮你现在真的挺幸福的,这样多好,我们都各自幸福。看你比从前快乐多了。
送走柳微微,楚梓忻取笑我。说,怎么样,戏演的累吧。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说,让我靠一会,一分钟五十块钱。
楚梓忻说,林安妮,我带你去散步吧,不收费。楚梓忻像一个爱情博学的学者,一路上对我进行开导教育。他说,林安妮,你这个人戒备心里太强。对陌生的人反而能放开心思。跟自己亲密的人反倒什么都不讲,苦呀累呀,你都自己扛着。你跟他在一起五年,你跟他说过心事吗?跟他讲过你需要帮助吗?你让他帮你做这个帮你做那个吗?你没有吧!这个人啊,很多时候都是犯贱的。你不需要他,他自然觉得你不爱他。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喜欢就是你我这样,喜欢就是在一起开心,喜欢在一起。而在一起不开心,还想要在一起,那就是爱了。你这样傻傻的爱着一个人,除了自己,谁都不知道。不过也好,下次,你就会好的,初恋嘛,谁都没有经验的。
青春啊,多短暂啊,一转眼就跑没了。在你漂漂亮 亮,无忧无虑的时候,光想着赚钱了。除了这些你一点美好的回忆都没有。爱是相互的,不是一方付出就可以的。爱是情感,也不是你光有物质就可以的。
整个晚上,我一直一直在回味他的话。原来,我跟杜越飞,我们都曾经努力而用心的爱过彼此。只是,没有用对方式。那时候的我们对对方,用的都是自以为是。
06
楚梓忻给我写毕业论文的进程特别慢。他的工作已经找好了,是外企,待遇优厚。在毕业的前夕,他就在我的店里给我写毕业论文,听我的指令,赚着黑心钱。
有的时候来了好奇的女生喝咖啡,也会叽叽喳喳的说,你看新来的男服务员多帅。他总是一副悠哉的样子,告诫着来喝咖啡的女孩,说女孩少喝点咖啡,皮肤不好。喝点水果汁才能长得如花似玉呢。
这样的日子,仿佛是我几年中,过得最惬意的日子。没有学校繁琐的事儿,也不用忙着赶图纸,窝在店里哂阳光,账目表也有人给算好。在温暖的午后我时常觉得,时光就这样穿越,一下到老也挺好的。
楚梓忻终于给我写完了毕业论文,连答辩的每个问题都想到了。一点点教我,怕我出错。当他最终没有理由再逗留在我的店里的时候,我们也要毕业了。
六月的时候,花开得正是灿烂。楚梓忻给我拍学士服毕业照。我穿着学士服走在前边,他走在后边拍。他说林安妮你得忧伤一点,大学毕业就这一次,你不哀伤就没机会了。我酝酿的毕业离愁都被他打破,肆无忌惮的笑起来。他抓拍了很多照片,然后拿着他的单反相机欣赏个没完,说真漂亮真漂亮。说得我都不好意思的时候,他说,林小姐,我没说你,我说这个花儿开得真漂亮。
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自拍我们俩的合影。他说,我得留着,记着你是我的第一个剥削阶级的老板,我要时刻缅怀你。
很快,楚梓忻也要走了。他说,林老板,你就不挽留一下你忠实的员工吗?我为你做牛做马几十天,你怎么一点说法都没有。我掐着他的脸,我说好好好,我给你丰厚的遣散费还不好。他咧开嘴巴说好,嘴巴在笑,眼睛却没有笑意。
楚梓忻打包行李之后,留下一堆没用的东西给我。书啊,本子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他甚至自己做了一个简易书架放在店里我的沙发旁边。他说这样林老板拿书的时候就方便多了。然后说,看我给这家咖啡店留下多少小资情谊呀。
他说,我得跟这个榨干我心血的店面来一个告别仪式。站在店门口,他深情的呼唤说,告别了我亲爱的咖啡美女们,告别了我亲爱的咖啡机咖啡壶,告别了我亲爱的美食。然后他转向我,轻轻的拥抱了我。在我耳边说,告别了亲爱的林安妮。
他走的那天,我给他包了一个很厚很厚的红包。我说,这是你应得的。陪伴我的这些日子,你受苦了。他毫不客气的接过去,依旧是笑嘻嘻的模样。我送他到车站,周围都是告别的人。这个月份,本来就是个告别的月份。我想说点告别的动听的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该讲些什么。最终他什么都没说。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仿若心里失去了什么东西,似乎很重,然后很空。
回去的路上,笑话自己。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场交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说得也就是这样吧。他给予我的陪伴,给予我的快乐,我也用金钱偿还回去。这样,也总算公平吧。
07
比起别人毕业的各奔东西,好像我格外没有追求,坚守在自己的店里,看一批一批的学生告别远去。依旧像以前一样忙碌起来,却渐渐改掉了喝咖啡的习惯。有的时候在阳光美好的午后觉得怅然所失。
有顾客说楚梓忻留下的书很好看的时候,我才想起这样的一个人。于是我开始整理他留下的书跟书架。我发现书架底下压着一封信。看到的时候,这个写信的人已经走了一个多月。
在通用电脑的时代,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写字,字迹龙飞凤舞,一笔一划却也认真。
他说,林安妮,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因为开心而喜欢你,喜欢跟你在一起。而我知道,我只是你失恋时候的替代。我却多么庆幸,我可以在毕业离开这个城市之前,替代了那么久。看你哭,看你笑。也许是因为我的陌生,你可以在我面前露出你真实而孩子气的一面。
你的电脑,我走之前都给你装好了,杀毒软件是6年期限的,你保持更新就行。你的账目表我做了个表格,你按照那个弄就会自动出数字,你不用计算了,免得你计算器也是用错。我还给你买了一个新的游戏机,你叫人来安装就行。那个游戏机你不用真人对打,你装上了对着电视感应玩拳击就行。做设计图纸的时候,用眼睛难免累,我给你贴了防辐射的屏幕贴膜。还有,你喜欢看的小说,我都录了音,刻成碟,你想听的时候就放电脑里听,睡前放CD听也行。
你看,我也挺贪心的,想把你照顾好了。可能想得还不够周全。别说谢我,其实我也感谢你。你也成全了我在青春这段时间里,想完完全全对一个人好的愿望。我喜欢你,我爱你。爱就是不开心还想要在一起,我不开心没事儿,可我不想你不开心。也许,你现在还不需要一个长期的伙计吧,尤其是我收费这样高的。
还有,别为难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儿就不要做了。柳微微跟杜越飞的婚礼,你去肯定会难过,你就别去了。按照你即将给我的酬劳,我给你报了旅行团。环游中国的,怎么样,我够意思吧。这么多年了,你得对自己好点,多看看风景也能长点见识是不是。人家蜜月的时候,你就去旅行,做一个新世界的新女性。
林安妮,就这样跟你告别,还真的不好受。不过没事儿,又不是当面。按你的个性,收拾东西是不可能的。什么时候你发现这个信还不一定呢,这样我能走得好意思一点,不用羞涩。那个旅行团,也是按照你的时间来的,什么时候你有空去都行,你看我多体贴。
林安妮,我最后想跟你讲。在爱情中跌倒不可怕,经历背叛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沉浸其中走不出来。看到你走出来,我很开心也很欣慰。你始终做你自己就好,林安妮,再见。
我拿着这封信,笑了又哭,哭了又笑。杜越飞陪我走了一段路,让我成长,自立,担负起责任。楚梓忻又陪我走了另一段路,让我开朗,放松,脱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些年青春里最美好的风景。
然而我,真的真的需要走出去。不管走到哪里,先把自己的心放飞吧。
我拿起电话拨号,旅行社吗?请问最近的一趟行程是到哪里的?
我微笑的想,即便是到天涯海角,我也已经准备好。
威威手札
这个六月,我也要告别我的大学生涯。心中有着寥落的寂寞。来没来得及悲伤,就匆忙告别。大学所经历的爱情,友情,还有其它就都这样告一段落。然而生活,还是要慢慢继续,相信看这本书的你们,也有的人在告别自己的初中生涯,高中生涯,抑或跟我一样,即将步入社会,跟你们,也跟自己说一声,嗨,亲爱的,今后的路,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