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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的太阳都是新鲜的——这句话用在香港相当合适。因为香港每天都在发展变化,都有新的现象值得观察,有新事物需要学习。对于我们这些内地驻港的记者来说,香港不是一个概念,也不仅仅是一个“工作对象”。可以这样说,除非你是一位勤力、有心而且善于思考、深入香港各方面的记者,否则,即使是干完3~5年任期,对香港的认识也往往停留在表面上。“我熟悉香港”,“我对香港很了解”之说,在很大程度上是无知。我有一位留学海外,十多年前来港高校工作并定居的朋友对我说:认识香港不难,全面深入认识香港则不易,“我来香港这么多年,迄今不敢说自己是个香港通。”
“香港如何?”——这是许多内地朋友在我驻港后常问我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用简单的“是”与“否”来评说香港,实在是过于简单化,香港是那么丰富多元,就像维多利亚海两岸的夜色,璀璨斑斓;香港是个多面体,横看成岭侧成峰;香港的深度也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毕竟它有历史包袱,有不同利益群体和不同价值观的共存。也许,正是香港的多元,才令这个面积仅1000平方公里,人口不到700万的地方,散发着那么迷人的风采和魅力。
而在香港这个特殊的地方做传媒,感受又别有一番滋味。
十年回归:香港的实践是对世界的贡献
香港是这样的独特,在全球独一无二。在中国这个大家庭里,居然有一块地方实行资本主义制度。从“一国两制”大胆提出,到十年成功实践,全世界都在高度关注这个实验,观察这个结果。
1982年,邓小平会见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当撒切尔夫人称一旦香港回归会带来“灾难性的影响”时,邓小平说:“如果说宣布要收回香港就会像夫人说的‘带来灾难性的影响’,那我们要勇敢地面对这个灾难,做出决策。”
如今,两人的对话已过去二十多年,香港回归也已经整整十年,“灾难性的影响”不仅没有出现,香港的繁荣稳定却是世人所见。虽然新生的特区政府一成立就经历了金融风暴,还有继而之后的“禽流感”、“非典”,但在中央的支持下,特区政府和香港市民一道,“勇敢地面对”,一路走进了艳阳高照的今天。
在香港特区行政长官曾荫权办公室,1995年美国《财富》杂志代表西方社会判香港“死刑”的文章《香港已死》依然保留着。但是,12年后,《财富》的姊妹杂志《时代》,以25页的专辑,自我否认了“香港已死”的言论,认为《财富》杂志当年糟糕地、错误地预测了香港回归中国会给它带来死亡。十年来,西方强势媒体自我颠覆了当初对香港的错误判断。
美、英两国驻港总领事馆总领事今年也分别在不同场合肯定“一国两制”在香港取得了成功,香港依然是中国最开放和最发达的城市。
身在香港,对“一国两制”、“港人治港”、高度自治在香港的实施,有着切身的体会,并直接经历了香港从低谷走出的巨大变化。我想,上述所说香港的独特实践、海外传媒十年前后报道的巨大反差、香港十年的风雨彩虹,无不是世界观察中国、观察中国政府和执政党中国共产党的最好实例之一。
一位接受我采访的“城中要人”曾对我说,1982年,邓小平提出要收回香港时,国家改革开放刚起步,经济还不发达,国家的影响力也远不如今天,可邓小平就是有魄力,当时就拍板要收回香港。而且,凭着大智慧创造性地提出“一国两制”。在那个时候,谁想得到?而国际社会上,几乎没有人否认“一国两制”这种设想,只是普遍不相信,中国政府能否信守承诺,真正做到“一国两制”、“港人治港”、高度自治。
这位城中要人说,这十年来,香港新生的特区政府经历的考验是最艰难的,亚洲金融风暴,SARS,都是极大的打击。百年来首度“港人治港”的特区政府施政远未达到经验丰富,但现在怎么样,这第一个十年我们走过来了……这是中国对世界政治文化的一大贡献,我们为什么不能在国际上理直气壮地大力推介我们的经验、我们的价值观呢?
最近我专门到香港中央图书馆查阅了1997年7月1日香港各大报纸的报道。香港媒体无一例外,都对回归祖国感到欢欣,大多是醒目的通栏标题,大红的版面。但担忧也显而易见,有的媒体称,“相信普遍港人的心情是微妙而复杂的”、“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踏上回归路”。武侠小说大家金庸对我说,回归前当然有担心,担心财产被没收,担心新闻没了自由,担心个人的自由减少不能方便去海外??在今天来看,这些担心的确多虑了。
“万变的社会,不变的承诺”,是香港首富李嘉诚对回归十年的总结。“一国两制”、港人治港、高度自治,保证了香港的发展。即使是西方世界关注的法制、民主等议题,也充分展示了中国中央政府的正面形象。回归前,香港的终审权在英国,回归后,全国人大授权,香港特区享有了终审权力;回归前,立法局是个咨询机构,回归后特区立法会享有了立法权和监察权;在议员方面,回归前,一直到1993年,尚有21席是委任的,而回归后,特区立法会议员全部按照选举产生。在2004年第三届立法会选举中,除了根据均衡参与原则,由功能组别选出30席外,另外30席全部由地区直选产生;在今年举行的第三任行政长官选举中,充分体现了民意?
十年一大步,这是世界关注的话题。
香港是中国人认识西方文化的参考教材,也是西方人认识中国文化的入门教材
山东省外宣部门曾在香港举办一个涉外人员培训。我被邀请专门为他们讲了一课。内容涉及当时香港社会状况、传媒生态和对传媒的接待等。学员们思想活跃,提了不少问题。可以看出,他们香港之行颇有收获,开阔的不仅仅是眼界。
我曾经是一名外宣人(当然,现在也是,只是现在是更广义上的),过去我一直有一种惶恐:对海外没有真正的了解,何以以海外人士所接受的方式和语言介绍我们国家的方方面面?从理论上讲,人人都知道中西文化、价值观念有区别,但这个区别和落差在哪里?两个人思路完全不一样,何以交流?
因此,我十分佩服山东省的培训决策——利用香港这个独特的环境,帮助相关人士开拓思路,认识海外,真真可以达到事半功倍。
可以说,香港的独特性使得它成为中国人认识西方的参考教材,也是西方人认识中国文化的入门教材。
如果不亲临香港,如果不在这里生活,对香港的多元,是很难有切身感受的。香港是东西方文化交会和碰撞的地方,也是中国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并存的地方。正是这些碰撞和并存,以及香港百年来的历史状况,令香港在文化意识、价值观念乃至观察问题的视角等方面,的确像《时代》周刊所说的那样,是一个“混血的,有点外国风情的孩子”。
举例来说,香港人极为重视个人隐私。年龄是隐私的一部分。与内地身份证号码中年龄一览无余不同的是,香港身份证号码不包括年龄信息。去医院看病也一样。在香港医院,除非病情一定需要确切年龄,否则医生不会询问年龄。而在内地——我们都有经验,即使是体检,医生也会将年龄写在体检卡的封面。相信女士们一定喜欢香港的方式啊!
在香港接触人多了,交流深入了,会越来越感到港人在思想方式和处理问题等方面的特点。
对人本身的极度尊重,对生命的强烈重视,是香港人价值观中的重要一环。这种强烈性,不在香港很难体会。
2005年年末南亚海啸时,不少港人在那里度假;2006年春节,香港旅游团在埃及遇车祸。只要有香港人在海外遭遇不测,香港全城高度关注,所有媒体都聚焦在这里。同时,这个时候香港社会以及舆论还高度关注我驻外使领馆的帮助。舆论焦虑地要求特区政府一定要与我驻当地使领馆联络并寻求帮助,而使领馆的关心与协助,则会令全城感动,这时,国家的概念便来得那么自然。
不同阶层,对于香港的“价值观”有不同的标准。如人们常说的“中环价值观”(中环是香港的金融、商贸心脏),就不同于基层市民的价值观。多元价值观念,造就这座城市的丰富,也产生复杂性,需要一双慧眼来认识。
全面认识香港
内地人对香港的认识是什么?我问过很多朋友,其中包括经常往来香港的朋友,我也问过内地一些报纸做港台版的编辑。大家各有心得。
其中一个最简单的提问,如何看香港的旅游环境。
不出我所料,对此大多不屑一顾。“不就是海洋公园、迪斯尼,加上山顶、星光大道、浅水湾!”我告诉他们,香港有23个郊野公园,面积两倍于市区,占整个香港面积的40%;有4个海岸公园,还有多个小岛供人欣赏。我告诉他们,我曾在杂志上撰文,建议香港发展休闲游。这不仅能使香港旅游业可持续发展,而且符合国际潮流,也符合内地旅游的发展趋势。我还告诉他们,特区不会大规模开发郊野公园,吸引游客到郊野旅游,因为这不符合环保的目标……
他们觉得新鲜。
还有一个例子是内地比较熟悉的。前些日子,内地媒体批评香港“卖假货”。一时,香港十分惶恐,行政长官也出来讲话,要求严惩影响购物天堂的“害群之马”。
事实上,香港“假货事件”的根源在哪里,人们恐怕没有很好地思考。我们身在香港,为什么没有遇到“遍地奸商”,感觉不到“假货”的威胁呢?为什么外国游客没有购物的大量投诉呢?我们身边一些亲友,来港旅游,一两千人民币就能港澳5日游。这个价格,尚不能买一张往返机票,旅行社靠什么补贴每个游客?天下没有免费午餐,你的旅游费用,最终还得你自己掏。“假货”不能禁绝的土壤就在这里。
在香港,很多事情不能用简单的思维方式。
2006年春节期间,香港迪斯尼发生“拒客”风波。因为游客超过其接待上限3万人,迪斯尼关闭了大门,拒绝陆续前去的游客,包括持有效票的游客。那些大部分来自内地的游客中,有的是当天专程乘坐过境巴士来迪斯尼的,有的持有第二天返程的飞机票。对于他们中的不少人来说,耗费了几个月的工资,此行不能到迪斯尼,意味着他们至少近些年不可能来了。我很同情他们。从电视上,我看见,被关在门外的游客鼓噪,有的居然攀爬铁门闯进乐园。我为他们害羞。
媒体的报道不少相当情绪化。大家批评的焦点大多集中在迪斯尼管理不善,“大美国主义”,“店大欺客”,对内地游客有歧视,等等。
在分析了各种因素后,我撰写了一篇题为《“拒客事件”彰显香港“米老鼠”水土不服》的述评。我认为,迪斯尼根据乐园面积,将游客上限定在3万,超过上限不再接待,这是保障游客安全、保证服务质量负责任之举。但将持有合法票的游客拒之门外,怎么看都是一种商业违约,也是对游客的不尊重。而“拒客风波”从表面上看,是管理问题,但深层次的问题在于,建筑在中国领土上,口称要“本土化”,将目标对象三分之一定为内地人的迪斯尼(现在内地客已经达到半数),并没有真正“中国化”、“本土化”,它忽视了“内地因素”,忽视了内地人的消费文化。
稿件发出后, 反响出奇的好,不仅各大报纸、网站纷纷转载并正面评说外,几乎所有舆论都转向以“水土不服”定调,分析更客观、理性和全面。
在这篇稿件发出10天后,迪斯尼总裁安明智接受了我的专访。他对我说:“对于中国市场,我们仍需不断学习!”
近年兴起的内地学生香港就学热,也可以成为我们观察认识香港的一种角度。 2006年有电视台举行辩论会,参加者各执一词,有说香港是以高额奖学金“抢学生”,有称学校是“炒作”,更有对各自教育质量的不同评价,有甚者还将各自招收的学生推出前台,大讲“我的选择理由”。
其实,平心分析,内地学生香港就学热,是历史的必然,是香港回归以后两地交流的必然,也是回归后香港教育发展的必然。这种热潮,与彼此的教育特点有关系,与奖学金有关系,但这是综合因素的关系,不是唯一的因素,也不是主要因素。早在这个“热潮”兴起之前,城市大学校长张信刚在接受我采访时就强调过,香港大学的出路在内地,香港的大学必然要与内地合作。只是没想到,这个热潮来得这么快,而且,学生就学是突破口。
全面认识香港不易。有媒体说,回归以来内地和香港是在互相认识、互相谅解、互相接受。有一定道理吧。差异的存在是客观的,正是因为差异,才会有“一国两制”的伟大构想。
香港传媒透视
在香港,大街小巷的报摊,繁华街道的“二楼书店”,以及清晨派发免费报纸的地铁站口,都是这个城市的一道独特风景。
香港是亚太区的一个资讯中心。香港新闻出版业的发达令人称奇。在这个仅1000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却有50来家报纸,720多份期刊,广播电视频道200多道。更令人惊叹的是,这里还有4份免费报纸,而且都生存得“有滋有味”。按照发行量,香港每天每3个人就拥有一份报纸。
香港有传媒适宜生长的土壤。《大公报》、《南华早报》都是有百年历史的报纸,而近年才兴起的4份最年轻的免费报纸,一上市就咄咄逼人,发行量迅速占据了香港平面媒体的半壁江山。
商业化运作、市场导向是香港大多数媒体的准则。香港社会信息透明度高,挖掘独家新闻不易。一些媒体就会“剑走偏锋”,来些“出格”的新闻,包括“八卦”新闻,期望以此吸引读者,而这结果反而导致媒体在市民中的公信力不高。不过,近年来已有不少传媒人士开始探讨新闻自由与社会责任和传媒操守问题。香港新闻工作者协会名誉主席、老报人金庸先生就曾对我说过,回归前担心香港新闻自由受到伤害,但现在看来,香港新闻自由有些过了头。
香港的记者大多年轻,出道时间不长,而且女孩子居多。记者在香港地位不高,薪水也不高。在许多时候和许多场合,记者像羊一样被绳子圈在一个狭小的圈子内,不得随意走动,让我们这些从内地来的“记者大爷”感到十分不舒服,不仅认为采访受束缚,而且有一种不被尊重的感觉。但香港记者却已经习惯成自然,自觉走到“羊圈里”。“港记”的敬业精神令人称道,无论什么场合,他们都会追逐官员和名人,他们都会提当下最热点的问题,哪怕提问对象与问题“八杆子打不着”,比如,分管医疗的官员会被追问如何看待“三三四”教育改革。
香港媒体对海外辐射能力很强。一些重要报纸如《明报》、《文汇报》、《大公报》在北美、欧洲或者东南亚华人地区发行海外版。
特区政府官员日渐重视与传媒沟通。除了与传媒高层交流沟通外,各级政府官员也利用茶叙等形式,邀请报道相关行业的记者聚一聚,沟通信息,联络感情。就连行政长官曾荫权也不忘春节期间邀请一批一线“港记”前去他礼宾府的住所喝茶观锦鱼。
认识香港传媒,还应该考虑他们对内地信息的需求。我曾采访过一些传媒高层。他们说,内地新闻很多,关键是如何帮助香港读者选出他们所关心的新闻,并向他们解读。比如:中国的外汇储备超过1万亿美元,这是条大新闻,这1万亿美元会对中国产生怎样的影响,会怎样影响香港,都值得关注,但现在没有人作进一步解读。
他们说,香港记者到内地采访,希望有关部门能多安排一些“吹风会”,透明度再高一些。记者是帮助香港读者了解国家的,这首先要让记者了解国家。如果对记者过多限制,不给他们提供更多的信息,反而让人猜疑,产生误会。
特区政府新闻处:政府的公共关系顾问与媒体的“服务员”单身在香港,往往要规划周末的业余活动。要游泳,网上会告诉你哪些泳滩水质不好,甚至告诉你哪个泳滩停车场爆满;要看演出、看电影,不仅可以在网上查阅,还能在网上订票;要去郊外,可在网上选择目的地、路径、乘车线路,等等。只要上网,一切事情搞定。
而作为记者,要关注的还不仅仅是上述生活事项,我们还需要了解社会的方方面面,了解政府及政府官员的活动,了解立法会又批准了哪些条款,甚至了解政府当天或者第二天会有哪些新闻发布会。
在香港,这些事情真不用发愁。特区政府新闻处以及其管理的政府新闻网会为你提供有关政府范围的几乎所有信息。如果要做个“懒记者”,依靠政府新闻网上的信息还真能把工作“凑合”下去。
香港特区政府新闻处隶属于民政事务局,是特区政府的公共关系顾问,负责政府的出版、宣传及新闻工作。新闻处是政府与传播媒介之间的桥梁,并通过传媒提高市民对政府政策、决定和工作的认识。
本地公共关系科是政府新闻处下辖的一个科,负责发放政府消息,包括发布与政府政策、报告及政府声明有关的新闻。同时还发布一些社会民生的消息,如天气报告、泳滩水质、道路封闭等。最令记者高兴和放心的是,他们24小时处理新闻查询,终年不断。本记者就对他们就有过无数次的打搅,而且,经常是在晚上10点以后。当然,我也有过为他们“做贡献”的记录,帮助他们改正了一个重要的新闻事实错误并得到了“表扬”。
政府新闻处的工作是透明的。他们的透明度还包括新闻处百多号人中,从处长、副处长到驻部门新闻人员的联络方式,在政府新闻网中都能方便地查到。
最近以来,因为报道香港回归10年,内地媒体纷纷派出记者来到香港,据称,仅6月中旬,就有百多家传媒的记者在香港蹲守。《成都商报》一位记者告诉我,政府新闻处是他们的好“帮手”。在来香港之前,他们与政府新闻处就已经联络上,将计划采访的政府方面的人、采访提纲都交给了新闻处。面对内地记者太多、要求也太多的情况,新闻处表示,他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协助。
如果你是个记者,你不欢迎这样的机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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