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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战场
清晨的阳光洒向水面，将碧绿色的江面染上一层金色。河畔满目苍翠，整个树林显得既静谧又温暖。
集仙峰那对双胞胎已经分派好了人手，将整个河面守护得固若金汤。巫瑶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站在河畔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手持团扇轻摇，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对双胞胎布置完毕后，跃上岩石，向巫瑶汇报。巫瑶听完后没有回答，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双胞胎姐姐巫梓灵与妹妹巫梓媛对视一眼，而后上前一步道：“二小姐……您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巫瑶曼声道：“还能有什么事呢？那天的争吵，你们想必都知道了。”
巫梓灵小声道：“二小姐别气了，那三小姐算什么？您与大公子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大公子怎么也不会选择那个野种……”
她话音未落，巫瑶便扬起手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闭嘴！这话只能骗骗你自己！”
巫梓灵捂着脸微微发抖，巫梓媛也是面色苍白。
巫瑶冷笑道：“你们说，我比那贱丫头大了一岁多，早过了成人礼，可爷爷偏偏等她也成年才宣布婚事，这不是明摆着等她吗？真是欺人太甚！”
双胞胎不敢说大巫的是非，只能低头不语。
巫瑶又是一声长叹，阴冷的神色退去，用既温柔又充满歉意的语气道：“梓灵，还痛吗？抱歉，我刚刚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巫梓灵几乎要落下泪来：“不不不，一点也不痛。二小姐教训得是，刚刚梓灵确实说错话了。”
“梓灵，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为我着想！果然，从小到大，只有你们姐妹是真心向着我的。”巫瑶似乎大为感动，声音都有些哽咽，“幸亏有你们一直陪在我身边，否则，我在巫家，那才是孤苦无依。”
两姐妹诚惶诚恐，一个个眼泪汪汪的：“二小姐折煞我们了！能追随二小姐，我们死而无憾！”
巫瑶感动地着看着她们，低声说：“真的吗？我就知道……你们才是我真正的心腹。”
两姐妹擦擦眼角，就听巫瑶淡然地说道：“那我要你们去杀了巫歌，可以吗？”
此话一出，胆子较小的巫梓媛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巫梓灵也是心惊胆战，她简直不敢相信，她们刚刚居然轻而易举地就说出了那样的话！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颤声道：“二小姐慎言，巫家可是一直禁止族人自相残杀的，违者格杀勿论！她……她毕竟是嫡脉的小姐，万万不能啊……”
巫瑶神色一变，道：“哦？你们不是说，为了我连死都愿意吗？原来都是骗我的！”
“二小姐，我们绝对不敢欺骗您啊……”巫梓灵浑身发抖，“可是……可是三小姐修为高深，周围还有一群人，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巫瑶怒喝一声：“住口！我们到底愿不愿帮我？！若是不愿意帮我，你们现在就滚回去，从此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巫梓灵和巫梓媛对视一眼，她们能够这么风光，全靠二小姐的重视，否则，峰主之女有那么多个，为何她们地位最高？可是，二小姐所提的要求，实在太疯狂了！
巫梓媛咬了咬牙，艰难道：“二小姐息怒，我们……我们做就是了……”
一旁的巫梓灵瞪大了双眼，正欲开口，又听巫梓媛道：“只是，还请二小姐宽恕几天，这次时间太仓促了，成功的可能性很低，还会暴露，一……一切要从长计议……”
巫瑶冷着脸沉默片刻，随后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那好，这次就算了。不要让我等太久。”
双胞胎姐妹不由自主地垂下头，不敢和巫瑶对视——
怎么办？二小姐自从过了成人礼，性格越发乖戾了。
但是，我们从小就侍奉二小姐，早就和她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若被二小姐厌弃，之前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所以，三小姐，不要怪我们心狠……
与此同时，巫山西面，巫歌嘴里叼着一根草，望着远处琼海森林的方向。
这里山路崎岖，一片荒凉，如果那些四蹄猛兽来到这里，真算是举步维艰，所以，打算从这里越过巫山的，一般是飞禽居多。
正因如此，她手下的族人大多手持弓箭，站在山脚蓄势待发。另一部分弟子在天空布下巨大的钢丝网，并加持各种咒语，防止任何一只妖逃脱。
巫歌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有些心烦。
在她身后站着几个年少的男女，此时他们正鬼头鬼脑地偷窥她的表情。其中一个苹果脸的少女名叫巫小洁，正是飞凤峰峰主之女，在巫歌的心腹中，她算是铁杆中的铁杆。此时，她见巫歌遥望远方神色呆滞，忍不住捧着脸道：“你们看三小姐那迷离的目光、高瞻远瞩的表情，真是太帅了！！”
一旁的女弟子也道：“是啊是啊！我每次见到三小姐，都会被她英姿飒爽的气势所折服！”
巫小洁神色更加梦幻：“假如三小姐是三公子就好了，那样，我就算做牛做马也要跟随她左右！”
几个女弟子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眼睛里都快冒出桃心了。一旁的几个男弟子顿觉浑身发冷，打着哆嗦走开了。这群丫头眼里只有三小姐，搞得他们现在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姑娘，三小姐要是个男子，就更没他们的活路了。
正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呼哨。
来了！
所有人都向天空看去，只见天空中出现一个黑点，待它近了才看清是一只巨大的灰鹰，展翼时目测足有三丈长。与此同时，一股浓重的妖气扑面而来。巫歌回过神来，大喝一声：“放箭！”
破空之音传来，几百支利箭立刻向灰鹰飞去。只是，有些族人臂力不够，一部分箭没有命中目标就晃晃悠悠地掉了下来。但是，更多的箭已经飞到灰鹰身边，眼看就要将它戳成筛子，就见它周身一道白光闪过，所有的箭似乎碰到了一层无形的壁垒，纷纷断裂掉落。
巫歌皱了皱眉，就听巫小洁说道：“三小姐，这只妖的修为最少也有三百年，只凭弓箭无法将它消灭，让我去吧。”
巫歌点了点头：“你小心。”
巫小洁咬了咬牙，从腰间拔出宝剑，脚尖一点就飞了出去，犹如一道闪电。灰鹰见状尖啸一声，而后掉转身形，伸出利爪抓了过来，速度快得出奇。 “我掩护！”另一个少女娇喝一声，将手中的长弓拉至满月，瞄准了灰鹰的眼睛。灰鹰受到干扰，翅膀一扇就要往高处飞，巫小洁却已经飞到它面前，手中的利剑生生捅入它的胸腹。
灰鹰发出一声垂死般的尖叫，摇摇晃晃地掉了下来。巫小洁见一击得手，心中有些得意，晃悠悠地落在巫歌面前。
“做得很好！”巫歌笑着开口道，周围族人也露出欢悦的神色。正在这时，只听站在最高处放哨的少年喊道：“快！快看！”
闻言，所有人都向天边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天边密密麻麻飞来无数小黑点，夹杂着刺耳的尖啸声。巫歌凝神看去，发现那不是飞禽，而是一只只白蝙蝠！
她一直都知道白蝙蝠的厉害，如果只是一只，凡人都能对付，但是数量一多，就算是大巫也要避其锋芒，现在这么浩浩荡荡的一群，和当时在琼海森林的山谷中有得一拼了！
“大家小心！那是白蝙蝠，快撤到网后面！”巫歌扬声道，“张网的各位快张开大网！不要让任何一只白蝙蝠逃脱！”
拿着弓箭的那些少年男女立刻后退，同时，那张连绵数里的大网缓缓张开，闪烁着金属的光芒。
白蝙蝠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到了网前。它们还没有开灵智，只知凭借本能行事，一只只撞在网上，立刻就被柔软的网丝缠住。但是，它们数量太多，又不停地挣扎，张网的族人顿觉吃力。
巫歌道：“来几个人帮忙！不能让它们挣脱！”
立刻就有几名族人上前死死将网拽住。其余族人开始念诵拥有净化之力的巫咒，一个个打在白蝙蝠身上，没几下，那些白蝙蝠就僵死不动了。一些族人施法销毁它们的尸体，另一些族人张开另一张大网，在头顶布置。
巫歌看着火堆中的白蝙蝠，心渐渐沉了下去。这些白蝙蝠自小生活在琼海森林的峭壁深处，很少离开峡谷范围，可如今居然有这么多开始逃难，难道琼海森林的妖王——败了？
是啊，无邪宫毕竟是三大仙宫之一，战力非凡，那些长老可不是白白活那么大岁数的，而整个琼海森林拿得出手的只有那只白痴凤凰，根本没有胜算。
不不不，宣哥哥说过，静海森林和拜月湖的两位妖王也参与其中了，青兮应该没有那么快就落败，也许事情还有转机。无邪宫攻入琼海森林，肯定会引起一些妖逃难的，这很正常……
她在这边胡思乱想，脸上又露出呆滞的表情，巫小洁捧着苹果脸道：“好帅！三小姐又露出高瞻远瞩的表情了！”
其余少年：“……”
就这样，他们在这里守了数日。
这数日来，他们其实并不疲累，除了第一天那些白蝙蝠较为棘手，其余的妖都是三三两两而来，且修为并不高。随着时间的推移，外出逃亡的妖渐渐少了一些，照这样来看，琼海森林的局势似乎逐渐稳定。
今天是巫歌在这里镇守的最后一日，从明日开始，这里将撤去大量族人，仅留下一些人手捕捉漏网之鱼。
此时夜色昏暗，遍地燃烧着篝火。巫歌坐在篝火旁，心不在焉地看着手中的字条。
这字条是巫宣飞鸽传书过来的，里面详细叙述了他那边的战况。他镇守的是平原，陆生的大妖都从平原经过，修为和数量和这边不可相提并论。也幸亏有巫宣在，那里的守卫才固若金汤。
她看过字条后，把它揉成团丢进火堆，然后又小心地看了一眼周围的族人，寻思着一会儿找个借口先不回巫山，去琼海森林看看。这时，头顶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一只灰鸽子落在她面前，右腿上绑着一张字条。
又有消息？巫歌展开字条，忍不住皱了眉。
“发现大妖，速来支援！”
二十四、刺杀
字条上仅有的这八个字，一看就是巫瑶的笔迹，并且十分潦草。奇怪，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妖，让巫瑶也束手无策？难道是——青兮？
巫歌猛地站了起来，把身边的几人吓了一跳。她懒得解释，只道：“小洁，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不等巫小洁说话，她又随意点了几人，“你们几个，跟我过来，去支援巫瑶！”
那四个少年男女领命，立刻跟着巫歌往江面飞奔而去。他们途经巫宣镇守的平原，这才知道，巫宣已在大巫的命令下，于今天白天回到神女峰，已经无法前去支援了。
巫歌松了一口气，如果那只大妖真是青兮，巫宣不在最好。
巫歌加快脚步，很快就到了巫瑶镇守的地界，隔着老远就看到江面妖风阵阵、水花翻腾，似乎斗得十分激烈。但是，由于那只大妖隐在水雾中，他们根本看不到它的本体。岸边躺了好几个受伤的族人，浑身血迹斑斑，看起来伤势严重。
“三小姐！”一旁有人叫道。
那人正是巫梓媛，此时她脸色苍白，全身湿透，一只手紧紧扶着一名昏迷的女子。巫歌仔细看去，赫然发现那人正是巫瑶。巫瑶此时双眼紧闭，气息微弱，左胳膊上血迹斑斑，看来伤得不轻。
巫歌吃了一惊：巫瑶再不济也是蜀山神巫的嫡脉，现在居然身受重伤，还昏迷不醒？难道那只大妖真是青兮吗？
巫梓媛见巫歌走了过来，带着哭腔道：“三小姐，你终于来了！”
巫歌冷冷道：“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半个时辰前，河水突然震荡，一只大妖潜在水底，意图通过防线。我修为不高，二小姐……二小姐为了救我，替我挡下一击。呜呜呜！我真是罪该万死——”
巫歌皱了皱眉：巫瑶不是一直把这对姐妹当狗来驱使吗，现在良心发现了？
巫梓媛继续哭道：“现在，梓灵姐姐和一些族人还在抵挡，只是，那只大妖法力高强，没有二小姐坐镇，我们根本拦不下它，只好向三小姐求援。还请三小姐大人大量，忽略以往的恩怨，帮帮我们！”
“什么忽略恩怨？我们有过恩怨吗？”巫歌身边的一个少女顿时不满道，“说得好像我们小肚鸡肠，不会帮你们一样！”
巫歌没有理会神色惶惶的巫梓媛，问道：“那是什么妖？”
“是一只水妖。”巫梓媛忙道，“身带剧毒。”
不是青兮啊……巫歌道：“我们走。” 刚刚说话的少女狠狠瞪了巫梓媛一眼，而后应道：“是！”
五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水雾弥漫的河面深处。而原本躺在巫梓媛怀中不省人事的巫瑶，没有血色的唇边露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再见了，巫歌。
巫歌一行五人潜入河底，眼前泥沙翻涌，令他们视线模糊不堪。
昔日，这条河流犹如一条翠绿的缎带，河水清澈见底，现在却变得十分浑浊，且有一股刺鼻的腥气扑面而来。死亡鱼虾的尸体不时从眼前飘过，有的是被大浪冲击而死，有的却浑身发青，死相狰狞。
“小心，水中有毒。”其中一个少年说道。
巫歌应了一声，命所有人服下解毒丹，而后领着众人继续向激斗的方向游去。他们离得越近，水中的气味就越难闻，视线也越发模糊，只能看到眼前十米左右的地方。
突然，前方一团泥沙中忽然窜出一条巨大的鱼尾，犹如龙蛇，浑身布满黑色的鳞片。与此同时，立刻有同族的少年飞了出来，口鼻涌出鲜血！
巫歌手下一人立刻飞身上前接住那少年，并喂他吃下保命的丹药。少年悠悠转醒，立刻吐出一大口血，脸色发青。
巫歌暗暗心惊，又喂他吃下一枚解毒丹。少年喘息片刻，勉强抓住巫歌的手，道：“三……三小姐……”
“别急。”巫歌轻声道，“那是什么妖？”
“那是一条河鳗，不带电，却带毒……”少年又咳出一口鲜血，“而且修为极高，就连二小姐都受了伤，喀喀喀……”
“阿瑾，你先带他上岸，找一个地方休息，剩下的人跟我来。”巫歌说罢，抽出佩剑，缓缓向前游去。
她身后只剩三人，每个人都如临大敌，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巫歌缓缓进入那团混浊的泥沙中，忽然，耳边传来水流剧烈波动的声音，只见一只呈倒三角形的巨大头颅突然窜出，张开血盆大口狂啸，顿时泥沙狂涌，水流混乱。在它面前，还有七八个族人正在苦战。
那只妖怪冲不出包围圈，似乎极为愤怒，张嘴狂啸时，分叉的舌尖伸了出来，在水中居然泛着荧荧绿色，腥臭味扑面而来。
这到底是什么妖怪？！说好的河鳗呢？！
巫歌见不得这只妖怪在这里卖丑，似闪电一样飞掠过去，一剑砍在妖怪脖子上。只听“当”的一声，巫歌右手被震得发麻，那只妖怪脖子上的鳞甲也出现一道裂痕。
巫歌忍不住咂舌，她这一击几乎用了全力，却连这妖怪的鳞甲都没有打碎，那鳞甲真不是一般的结实！她这一击犹如雷霆，原本苦战的那七八个族人一见，犹如见到了主心骨：“是三小姐！三小姐来救援我们了！”
巫歌轻飘飘落在众人面前，和妖怪对峙。那只妖怪灯笼大的铜黄眼眸中闪过一丝忌惮和怨恨，它盘起身躯，不时吐出蛇信子。
巫歌面沉如水，喝道：“你们掩护我，争取将这妖怪一击必杀！”
那些族人听命，急忙打起精神将那只妖怪团团围住。巫歌站在族人身后，喃喃念诵咒语。
既然它不是青兮，她就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
随着巫歌念诵咒语，她手中的剑发出明亮的白光，几乎刺破了泥沙翻涌的河水。这一招消耗极大，但效果显著，巫歌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那妖怪已经生了灵智，只是看着那个巫女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威压和杀意。它感到不妙，一摆尾就要逃，可它早已入了包围圈，那些巫家族人死死堵住它的去路。它狂怒，嘶吼一声就向那几人撞去。它体形硕大，头颅还生着角，这一撞更是用了十成的力气，那几个族人见势不妙，立刻四散开来。
妖怪撞出一条路，一摆尾就要游走，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此时，巫歌念完了咒语，手中的利剑发出太阳般的光辉。她飞身而起，对着妖怪颈侧刺去。加持了巫语的利剑刺入鳞甲，犹如刺入豆腐中，只听“扑哧”一声，这一剑，居然将妖怪的脖子刺穿了！
妖怪狂嘶一声，垂死挣扎之际吐出大量的毒雾，将整个水面染成了墨绿色。所有人捂住口鼻迅速后退，巫歌也不例外。
这妖怪几乎将所有毒血都吐了出来，使得河水暗如浓墨。巫歌看不清退路，只好向上游去，只希望能尽早游上河面。可就在这时，她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剑芒，同时胸前猛地一痛，一柄利剑刺入她的胸膛！
是谁？为什么……
她瞪大眼睛，想看清面前偷袭之人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她胸前又是一阵剧痛，那人抽出剑，顿时鲜血四溅，将周围的水染成红色。
巫歌的鲜血带着浓郁的净化之力，竟将周围的毒素净化了大半。她勉强看到那人的身影，只见那人身形纤细，似乎是个女子。见到河水居然逐渐变清澈，那人似乎有些心急，举起手来就要再补一剑。巫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掌拍在那人胸前。只听“咔嚓”一声，那人胸腔塌陷下去，也吐出一口鲜血来。巫歌来不及看那人死活，拼了命勉强浮出水面，抓住岸边一片植物就爬了上去。
毒素已经顺着她的伤口深入到了体内。她捂住胸口跌跌撞撞地向前跑了几步，终于没了力气，抓住一棵树不住地喘息。
有人想杀她，而且那人是同族的人！到底是谁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她深吸一口气，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她没死在妖怪和司徒萧的手中，却被自己的族人刺杀，可恶……
巫歌又吐出一口血，眼前的一切便渐渐化成一片黑暗。她不甘心地抓住树枝，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黑夜已经过去，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
巫歌手下四人还泡在河水中不住地寻找，其中一个女孩早已泪流满面，心中的不安一点点扩大。
杀死妖怪的时候，三小姐还好好的，为什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虽然当时河水成了“墨汁”，但以三小姐的身手，应该不成问题啊！怎么办？若是三小姐出了事，她们万死不足以谢罪！
巫梓媛留了几人继续搜寻三小姐的下落，自己则陪着二小姐回神女峰诊治。在缀满轻纱的马车内，巫瑶仰躺着，双眸紧闭，巫梓媛小心翼翼地跪坐在旁，替巫瑶擦汗。
为了逼真，巫瑶硬生生挨了妖怪一击，确实伤得不轻。当巫梓媛擦到她脸颊时，她突然睁开那双明媚的大眼，同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看来事情成了！” “是……”巫梓媛急忙垂下眼帘，不敢看她的神情，“可是……可是姐姐还没有回来……”
“梓灵吗？”巫瑶皱了皱眉，没有出声。当初她之所以派巫梓灵去，是因为梓灵的身手在她的心腹中是最好的。现在巫梓灵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二小姐，我和姐姐一胎双生，她要是有个头疼脑热，我也能察觉到。现在我的心怦怦直跳，我总觉得姐姐已经……”巫梓媛说到一半就哭了起来，“求求二小姐，让我去找姐姐吧！”
真是没用！巫瑶心中不耐烦，但又不能表现出来让人寒心，便露出担心的神色，道：“你确实应该去看看的。快去吧，别让梓灵久等。顺便……如果发现那个她还没死——你知道该怎么做。”
“多谢二小姐！”巫梓媛哭着行了礼，随后纵身从飞行的马车中飞跃出去，她的身影很快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天际。
巫瑶随手丢开刚才擦汗的帕子，面上的诡异笑容越来越深——
再也不见了，我亲爱的三妹妹！
二十五、苏醒
巫歌跌跌撞撞地走在山林中。
天空中有两个月亮，犹如两只巨大的眼睛瞪着天下凡人。山林里雾气极重，就像巫山千年不散的云雾。头顶似乎有什么东西飞过，密密麻麻的，不时发出尖啸声。那并不是鸟的叫声，而是某种拥有尖牙利齿的小野兽发出的声音，她一想到就会恐惧得发抖。
是的，恐惧。
巫歌自从十岁后，几乎不知恐惧是什么滋味，可她现在非常害怕，那种深入骨髓的战栗，令她简直无法承受！
巫歌只能不停地跑。在这一刻，她所学的一切几乎化为乌有，身体孱弱得像一个婴孩。头顶的尖啸声令她不停地发抖，她只能疯狂地逃窜。
她脸上湿漉漉的，那不是汗，而是眼泪。她有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以至于几乎忘记流泪的滋味，可是现在，她的哽咽声在夜色中传得很远、很远。
在这一刻，巫歌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冷静超然，只是冷眼旁观；另一个惊慌无策，只会不停地逃。但是，那个软弱的人格占据了她的身体，她跌跌撞撞地在山林中奔跑，不顾露水打湿了衣服。
头顶投下巨大的影子，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她抬起头来，看到一只巨大的鸟，它有着长长的尾羽和华丽的羽冠，六只羽翼美得像一个噩梦。
她被这巨大的身影吓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直到有人走了过来。
是来救我的吗？巫歌急忙探出头去，却看到那人举起了剑，剑光就像一道闪电。
不——他要杀了我！
巫歌浑身发抖，尖叫一声道：“滚开！滚开——”
“啪！”
梦中的一切迅速离她远去，耳边只剩下这一巴掌拍下去的声音。巫歌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可疑物体被她一巴掌拍飞，旋转着摔到地上，而后一溜烟滚到阴影里。
她急忙坐起身，胸口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低头一看，只见胸口被缠了厚厚的绷带，血暂时被止住了，却仍有几丝鲜红沁出表面。
有人替她包扎过了？是谁？
巫歌摸了摸胸口的伤，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看了看，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忽然，阴影里传来“啾啾”的叫声，同时，一只翠绿色的小鸟飞了起来，可是刚扇了两下翅膀，就掉在地上不动了。
巫歌怔了怔，而后缓缓蹲下身，拎着那只鸟的尾羽把它提起来。这鸟不知是什么品种，体型和鸽子差不多大，有着细长的颈子和长长的尾羽，头上还生着三根翎羽，像一顶皇冠，只是，大部分羽毛好似被烈火烤过，黑漆漆的。
它的身上并没有妖气，很像一只平凡的鸟。正在这时，鸟突然醒了，开始猛烈地挣扎起来，眼眸中的绿色似曾相识。巫歌心中一动，急忙松开手，那只鸟便扑棱着翅膀，跌跌撞撞地从洞口飞了出去。
巫歌呆呆地看着鸟消失的方向，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它跑什么？她又不会吃了它！
巫歌呆愣了一会儿，这才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山洞，潮湿阴暗，人在这儿躺久了就关节痛。洞外阳光明媚，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试着走了两步，就被胸前的绷带勒得生疼。包扎的人似乎完全没有经验，把她胸口包得像铁板一样。
她忍着疼痛解开绷带，打算重新包扎一下。等她将绷带全部解开，她却发现自己伤口恢复得十分不错，已经结痂了。原本胸口被刺穿是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的，是谁替她上了药？
巫歌正在仔细观察胸口的伤，忽然洞口传来“啾啾”的叫声——那只一脸狼狈的小鸟飞了进来，嘴里衔着一根树枝，上面长满了红艳艳的果子。那鸟见到巫歌胸口大开，露出一片洁白的皮肤，嘴里的树枝“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尖鸣一声，闭着眼睛又飞了出去。
巫歌：“……”
她再也忍不住了：“青兮！你给我出来！”
试问，这世上还有哪只鸟这么蠢？！不是那只白痴凤凰是谁？！
可是，她喊了半天也不见白痴小鸟进来，整个洞穴里只有她的声音在回响。巫歌讪讪地住了口，忽然感到一股刻骨的孤独。
其实，她并不能确定那只鸟是青兮，她只是不想一个人坐在洞穴里。
巫歌思维混乱，再加上又做了那样一个乱七八糟的梦，一时呆坐在石床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捡起地上的果实，狼吞虎咽了起来。
不论如何，她也要先养好伤。
果子的味道并不怎么好，又苦又涩，可是吃下后，巫歌感到自己的力气稍稍恢复了一些，便顺着石壁走了出去。现在大约是午后，阳光暖而痒，天空中没有云雾，大约这地方离巫山较远。
她在阳光下走了几步，就觉得头晕眼花，脚下一个趔趄，就软软地摔倒在地。耳边立刻传来小鸟“啾啾”的叫声，巫歌闪电般地出手，一把捏住那只鸟，狞笑道：“我看你往哪跑！你是不是青兮？”
小鸟吓得“花容失色”：“啾啾啾啾……”
巫歌笑得越发阴险，“装！非要我念咒吗？”她说着，嘴里喃喃自语几句，念出一个可以看出那只鸟本体的咒语。 小鸟双眼紧闭，满脸绝望，静待巫歌看出它原本的模样，却察觉眼前的巫女没了动静。
它小心翼翼地睁开翡翠般的眼睛，就见巫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满脸的难以置信。小鸟一愣，讨好般地“啾啾”叫，却听巫歌惨叫一声：“大爷的！我又不能使用巫力了啊啊啊！！！”
神巫世家。
四个少年男女跪在地上，他们正是随着巫歌前去援助的四人。此时，每个人都垂着头，满脸泪水，弓着身子瑟瑟发抖。
大巫坐在主位上，花白的浓眉紧皱。他以手支额，似乎有些不堪重负。
“大巫，都是我们的错！我们没有照顾好三小姐！”其中一个少女不停叩首，“请大巫责罚我们吧！”
大巫不出声，只是揉着太阳穴。
“爷爷！”巫瑶左臂用丝绢吊在胸前，脸色苍白，“现在孙女已经派了大量人手去寻找。都是孙女无用，不能击败那只水妖，让妹妹过来支援，不想却……却害了她。”
大巫声音沙哑道：“不关你的事。歌儿资质出众，一定不会有事。”
“是……”巫瑶低下头，遮掩住眼中的冷意，“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她看着地上跪着的四人，怒道：“只是，这四人不能轻饶！当时三妹妹击杀妖怪，水被毒素染黑，他们一个个只顾着自己，却没人帮着三妹妹一把，要他们何用！”
大巫长叹一声，道：“先把他们押起来，什么时候歌儿回来了，再放他们出来。”
立刻有人上前拖着四人打算退下，可是，他们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大公子巫宣隐含不悦的声音响起：“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几人立刻不敢再动。巫瑶见巫宣进来，急忙迎上前道：“哥哥来了。”
巫宣皱着眉看了她一眼，挥挥手让那些人把这四人放了，开门见山道：“爷爷，孙儿带了几个人手，准备去江边看看。”
大巫疲惫地点了点头：“嗯，去吧。”
“好。”巫宣冲那四人道，“你们跟我一起去，戴罪立功。”
“是，大公子！”那四人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他们冲着大巫行了一礼，便跟随巫宣走出大殿。
巫瑶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死死捏住团扇，她叫了一声“宣哥哥”，巫宣却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呆愣了一会儿，心中的恨意如野火一样烧了起来，但表面上仍是一派平静。她对大巫施了一礼，道：“既然如此，孙女也退下了。”
她回到自己的璞玉阁，慢吞吞地喝着茶，任凭心中的怒火肆意燃烧：明明那贱丫头已经不在了，为什么哥哥还是不愿搭理我？为什么？！
这时，门被敲响了三下，巫梓媛走了进来，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桃子一般。她不等巫瑶说话，就跪在巫瑶前面哭道：“二小姐，我找到姐姐了！可是，姐姐已经——呜呜呜……”
巫瑶深吸一口气，硬挤出一丝担忧：“怎么了？”
“姐姐胸口的骨头都断了，人早就不行了！”巫梓媛哭得几乎断气，“她胸口有一个掌印，出自巫家的法术，一定是三小姐打的！”
巫瑶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茶盏，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巫梓媛哭道，“我不敢让别人看到姐姐，只好悄悄把她带了回来，现在她就藏在我们屋内……”
巫瑶脸色铁青，恨不得杀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她千挑万选才选择了这么一只水妖，它皮糙肉厚，而且死前会将体内的毒素喷出来，到时候巫歌视线一片模糊，正是偷袭的最佳时机。谁知，天时、地利都有了，却败在用人不当上！若不是怕引起怀疑，她还不如亲自动手！
为了得到这只水妖，她已经付出了令她心痛的代价，短时间内是不能再找一次了。而且，一旦巫歌回到巫山，看到巫梓灵胸口的伤，便很容易联想到她巫瑶身上来。巫家禁止同族自相残杀，违者立斩。所以，一定不能让巫歌知道，是她下的命令！
既如此，巫梓灵便不能留了。
清晨的阳光洒向水面，将碧绿色的江面染上一层金色。河畔满目苍翠，整个树林显得既静谧又温暖。
集仙峰那对双胞胎已经分派好了人手，将整个河面守护得固若金汤。巫瑶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站在河畔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手持团扇轻摇，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对双胞胎布置完毕后，跃上岩石，向巫瑶汇报。巫瑶听完后没有回答，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双胞胎姐姐巫梓灵与妹妹巫梓媛对视一眼，而后上前一步道：“二小姐……您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巫瑶曼声道：“还能有什么事呢？那天的争吵，你们想必都知道了。”
巫梓灵小声道：“二小姐别气了，那三小姐算什么？您与大公子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大公子怎么也不会选择那个野种……”
她话音未落，巫瑶便扬起手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闭嘴！这话只能骗骗你自己！”
巫梓灵捂着脸微微发抖，巫梓媛也是面色苍白。
巫瑶冷笑道：“你们说，我比那贱丫头大了一岁多，早过了成人礼，可爷爷偏偏等她也成年才宣布婚事，这不是明摆着等她吗？真是欺人太甚！”
双胞胎不敢说大巫的是非，只能低头不语。
巫瑶又是一声长叹，阴冷的神色退去，用既温柔又充满歉意的语气道：“梓灵，还痛吗？抱歉，我刚刚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巫梓灵几乎要落下泪来：“不不不，一点也不痛。二小姐教训得是，刚刚梓灵确实说错话了。”
“梓灵，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为我着想！果然，从小到大，只有你们姐妹是真心向着我的。”巫瑶似乎大为感动，声音都有些哽咽，“幸亏有你们一直陪在我身边，否则，我在巫家，那才是孤苦无依。”
两姐妹诚惶诚恐，一个个眼泪汪汪的：“二小姐折煞我们了！能追随二小姐，我们死而无憾！”
巫瑶感动地着看着她们，低声说：“真的吗？我就知道……你们才是我真正的心腹。”
两姐妹擦擦眼角，就听巫瑶淡然地说道：“那我要你们去杀了巫歌，可以吗？”
此话一出，胆子较小的巫梓媛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巫梓灵也是心惊胆战，她简直不敢相信，她们刚刚居然轻而易举地就说出了那样的话！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颤声道：“二小姐慎言，巫家可是一直禁止族人自相残杀的，违者格杀勿论！她……她毕竟是嫡脉的小姐，万万不能啊……”
巫瑶神色一变，道：“哦？你们不是说，为了我连死都愿意吗？原来都是骗我的！”
“二小姐，我们绝对不敢欺骗您啊……”巫梓灵浑身发抖，“可是……可是三小姐修为高深，周围还有一群人，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巫瑶怒喝一声：“住口！我们到底愿不愿帮我？！若是不愿意帮我，你们现在就滚回去，从此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巫梓灵和巫梓媛对视一眼，她们能够这么风光，全靠二小姐的重视，否则，峰主之女有那么多个，为何她们地位最高？可是，二小姐所提的要求，实在太疯狂了！
巫梓媛咬了咬牙，艰难道：“二小姐息怒，我们……我们做就是了……”
一旁的巫梓灵瞪大了双眼，正欲开口，又听巫梓媛道：“只是，还请二小姐宽恕几天，这次时间太仓促了，成功的可能性很低，还会暴露，一……一切要从长计议……”
巫瑶冷着脸沉默片刻，随后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那好，这次就算了。不要让我等太久。”
双胞胎姐妹不由自主地垂下头，不敢和巫瑶对视——
怎么办？二小姐自从过了成人礼，性格越发乖戾了。
但是，我们从小就侍奉二小姐，早就和她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若被二小姐厌弃，之前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所以，三小姐，不要怪我们心狠……
与此同时，巫山西面，巫歌嘴里叼着一根草，望着远处琼海森林的方向。
这里山路崎岖，一片荒凉，如果那些四蹄猛兽来到这里，真算是举步维艰，所以，打算从这里越过巫山的，一般是飞禽居多。
正因如此，她手下的族人大多手持弓箭，站在山脚蓄势待发。另一部分弟子在天空布下巨大的钢丝网，并加持各种咒语，防止任何一只妖逃脱。
巫歌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有些心烦。
在她身后站着几个年少的男女，此时他们正鬼头鬼脑地偷窥她的表情。其中一个苹果脸的少女名叫巫小洁，正是飞凤峰峰主之女，在巫歌的心腹中，她算是铁杆中的铁杆。此时，她见巫歌遥望远方神色呆滞，忍不住捧着脸道：“你们看三小姐那迷离的目光、高瞻远瞩的表情，真是太帅了！！”
一旁的女弟子也道：“是啊是啊！我每次见到三小姐，都会被她英姿飒爽的气势所折服！”
巫小洁神色更加梦幻：“假如三小姐是三公子就好了，那样，我就算做牛做马也要跟随她左右！”
几个女弟子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眼睛里都快冒出桃心了。一旁的几个男弟子顿觉浑身发冷，打着哆嗦走开了。这群丫头眼里只有三小姐，搞得他们现在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姑娘，三小姐要是个男子，就更没他们的活路了。
正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呼哨。
来了！
所有人都向天空看去，只见天空中出现一个黑点，待它近了才看清是一只巨大的灰鹰，展翼时目测足有三丈长。与此同时，一股浓重的妖气扑面而来。巫歌回过神来，大喝一声：“放箭！”
破空之音传来，几百支利箭立刻向灰鹰飞去。只是，有些族人臂力不够，一部分箭没有命中目标就晃晃悠悠地掉了下来。但是，更多的箭已经飞到灰鹰身边，眼看就要将它戳成筛子，就见它周身一道白光闪过，所有的箭似乎碰到了一层无形的壁垒，纷纷断裂掉落。
巫歌皱了皱眉，就听巫小洁说道：“三小姐，这只妖的修为最少也有三百年，只凭弓箭无法将它消灭，让我去吧。”
巫歌点了点头：“你小心。”
巫小洁咬了咬牙，从腰间拔出宝剑，脚尖一点就飞了出去，犹如一道闪电。灰鹰见状尖啸一声，而后掉转身形，伸出利爪抓了过来，速度快得出奇。 “我掩护！”另一个少女娇喝一声，将手中的长弓拉至满月，瞄准了灰鹰的眼睛。灰鹰受到干扰，翅膀一扇就要往高处飞，巫小洁却已经飞到它面前，手中的利剑生生捅入它的胸腹。
灰鹰发出一声垂死般的尖叫，摇摇晃晃地掉了下来。巫小洁见一击得手，心中有些得意，晃悠悠地落在巫歌面前。
“做得很好！”巫歌笑着开口道，周围族人也露出欢悦的神色。正在这时，只听站在最高处放哨的少年喊道：“快！快看！”
闻言，所有人都向天边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天边密密麻麻飞来无数小黑点，夹杂着刺耳的尖啸声。巫歌凝神看去，发现那不是飞禽，而是一只只白蝙蝠！
她一直都知道白蝙蝠的厉害，如果只是一只，凡人都能对付，但是数量一多，就算是大巫也要避其锋芒，现在这么浩浩荡荡的一群，和当时在琼海森林的山谷中有得一拼了！
“大家小心！那是白蝙蝠，快撤到网后面！”巫歌扬声道，“张网的各位快张开大网！不要让任何一只白蝙蝠逃脱！”
拿着弓箭的那些少年男女立刻后退，同时，那张连绵数里的大网缓缓张开，闪烁着金属的光芒。
白蝙蝠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到了网前。它们还没有开灵智，只知凭借本能行事，一只只撞在网上，立刻就被柔软的网丝缠住。但是，它们数量太多，又不停地挣扎，张网的族人顿觉吃力。
巫歌道：“来几个人帮忙！不能让它们挣脱！”
立刻就有几名族人上前死死将网拽住。其余族人开始念诵拥有净化之力的巫咒，一个个打在白蝙蝠身上，没几下，那些白蝙蝠就僵死不动了。一些族人施法销毁它们的尸体，另一些族人张开另一张大网，在头顶布置。
巫歌看着火堆中的白蝙蝠，心渐渐沉了下去。这些白蝙蝠自小生活在琼海森林的峭壁深处，很少离开峡谷范围，可如今居然有这么多开始逃难，难道琼海森林的妖王——败了？
是啊，无邪宫毕竟是三大仙宫之一，战力非凡，那些长老可不是白白活那么大岁数的，而整个琼海森林拿得出手的只有那只白痴凤凰，根本没有胜算。
不不不，宣哥哥说过，静海森林和拜月湖的两位妖王也参与其中了，青兮应该没有那么快就落败，也许事情还有转机。无邪宫攻入琼海森林，肯定会引起一些妖逃难的，这很正常……
她在这边胡思乱想，脸上又露出呆滞的表情，巫小洁捧着苹果脸道：“好帅！三小姐又露出高瞻远瞩的表情了！”
其余少年：“……”
就这样，他们在这里守了数日。
这数日来，他们其实并不疲累，除了第一天那些白蝙蝠较为棘手，其余的妖都是三三两两而来，且修为并不高。随着时间的推移，外出逃亡的妖渐渐少了一些，照这样来看，琼海森林的局势似乎逐渐稳定。
今天是巫歌在这里镇守的最后一日，从明日开始，这里将撤去大量族人，仅留下一些人手捕捉漏网之鱼。
此时夜色昏暗，遍地燃烧着篝火。巫歌坐在篝火旁，心不在焉地看着手中的字条。
这字条是巫宣飞鸽传书过来的，里面详细叙述了他那边的战况。他镇守的是平原，陆生的大妖都从平原经过，修为和数量和这边不可相提并论。也幸亏有巫宣在，那里的守卫才固若金汤。
她看过字条后，把它揉成团丢进火堆，然后又小心地看了一眼周围的族人，寻思着一会儿找个借口先不回巫山，去琼海森林看看。这时，头顶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一只灰鸽子落在她面前，右腿上绑着一张字条。
又有消息？巫歌展开字条，忍不住皱了眉。
“发现大妖，速来支援！”
二十四、刺杀
字条上仅有的这八个字，一看就是巫瑶的笔迹，并且十分潦草。奇怪，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妖，让巫瑶也束手无策？难道是——青兮？
巫歌猛地站了起来，把身边的几人吓了一跳。她懒得解释，只道：“小洁，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不等巫小洁说话，她又随意点了几人，“你们几个，跟我过来，去支援巫瑶！”
那四个少年男女领命，立刻跟着巫歌往江面飞奔而去。他们途经巫宣镇守的平原，这才知道，巫宣已在大巫的命令下，于今天白天回到神女峰，已经无法前去支援了。
巫歌松了一口气，如果那只大妖真是青兮，巫宣不在最好。
巫歌加快脚步，很快就到了巫瑶镇守的地界，隔着老远就看到江面妖风阵阵、水花翻腾，似乎斗得十分激烈。但是，由于那只大妖隐在水雾中，他们根本看不到它的本体。岸边躺了好几个受伤的族人，浑身血迹斑斑，看起来伤势严重。
“三小姐！”一旁有人叫道。
那人正是巫梓媛，此时她脸色苍白，全身湿透，一只手紧紧扶着一名昏迷的女子。巫歌仔细看去，赫然发现那人正是巫瑶。巫瑶此时双眼紧闭，气息微弱，左胳膊上血迹斑斑，看来伤得不轻。
巫歌吃了一惊：巫瑶再不济也是蜀山神巫的嫡脉，现在居然身受重伤，还昏迷不醒？难道那只大妖真是青兮吗？
巫梓媛见巫歌走了过来，带着哭腔道：“三小姐，你终于来了！”
巫歌冷冷道：“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半个时辰前，河水突然震荡，一只大妖潜在水底，意图通过防线。我修为不高，二小姐……二小姐为了救我，替我挡下一击。呜呜呜！我真是罪该万死——”
巫歌皱了皱眉：巫瑶不是一直把这对姐妹当狗来驱使吗，现在良心发现了？
巫梓媛继续哭道：“现在，梓灵姐姐和一些族人还在抵挡，只是，那只大妖法力高强，没有二小姐坐镇，我们根本拦不下它，只好向三小姐求援。还请三小姐大人大量，忽略以往的恩怨，帮帮我们！”
“什么忽略恩怨？我们有过恩怨吗？”巫歌身边的一个少女顿时不满道，“说得好像我们小肚鸡肠，不会帮你们一样！”
巫歌没有理会神色惶惶的巫梓媛，问道：“那是什么妖？”
“是一只水妖。”巫梓媛忙道，“身带剧毒。”
不是青兮啊……巫歌道：“我们走。” 刚刚说话的少女狠狠瞪了巫梓媛一眼，而后应道：“是！”
五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水雾弥漫的河面深处。而原本躺在巫梓媛怀中不省人事的巫瑶，没有血色的唇边露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再见了，巫歌。
巫歌一行五人潜入河底，眼前泥沙翻涌，令他们视线模糊不堪。
昔日，这条河流犹如一条翠绿的缎带，河水清澈见底，现在却变得十分浑浊，且有一股刺鼻的腥气扑面而来。死亡鱼虾的尸体不时从眼前飘过，有的是被大浪冲击而死，有的却浑身发青，死相狰狞。
“小心，水中有毒。”其中一个少年说道。
巫歌应了一声，命所有人服下解毒丹，而后领着众人继续向激斗的方向游去。他们离得越近，水中的气味就越难闻，视线也越发模糊，只能看到眼前十米左右的地方。
突然，前方一团泥沙中忽然窜出一条巨大的鱼尾，犹如龙蛇，浑身布满黑色的鳞片。与此同时，立刻有同族的少年飞了出来，口鼻涌出鲜血！
巫歌手下一人立刻飞身上前接住那少年，并喂他吃下保命的丹药。少年悠悠转醒，立刻吐出一大口血，脸色发青。
巫歌暗暗心惊，又喂他吃下一枚解毒丹。少年喘息片刻，勉强抓住巫歌的手，道：“三……三小姐……”
“别急。”巫歌轻声道，“那是什么妖？”
“那是一条河鳗，不带电，却带毒……”少年又咳出一口鲜血，“而且修为极高，就连二小姐都受了伤，喀喀喀……”
“阿瑾，你先带他上岸，找一个地方休息，剩下的人跟我来。”巫歌说罢，抽出佩剑，缓缓向前游去。
她身后只剩三人，每个人都如临大敌，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巫歌缓缓进入那团混浊的泥沙中，忽然，耳边传来水流剧烈波动的声音，只见一只呈倒三角形的巨大头颅突然窜出，张开血盆大口狂啸，顿时泥沙狂涌，水流混乱。在它面前，还有七八个族人正在苦战。
那只妖怪冲不出包围圈，似乎极为愤怒，张嘴狂啸时，分叉的舌尖伸了出来，在水中居然泛着荧荧绿色，腥臭味扑面而来。
这到底是什么妖怪？！说好的河鳗呢？！
巫歌见不得这只妖怪在这里卖丑，似闪电一样飞掠过去，一剑砍在妖怪脖子上。只听“当”的一声，巫歌右手被震得发麻，那只妖怪脖子上的鳞甲也出现一道裂痕。
巫歌忍不住咂舌，她这一击几乎用了全力，却连这妖怪的鳞甲都没有打碎，那鳞甲真不是一般的结实！她这一击犹如雷霆，原本苦战的那七八个族人一见，犹如见到了主心骨：“是三小姐！三小姐来救援我们了！”
巫歌轻飘飘落在众人面前，和妖怪对峙。那只妖怪灯笼大的铜黄眼眸中闪过一丝忌惮和怨恨，它盘起身躯，不时吐出蛇信子。
巫歌面沉如水，喝道：“你们掩护我，争取将这妖怪一击必杀！”
那些族人听命，急忙打起精神将那只妖怪团团围住。巫歌站在族人身后，喃喃念诵咒语。
既然它不是青兮，她就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
随着巫歌念诵咒语，她手中的剑发出明亮的白光，几乎刺破了泥沙翻涌的河水。这一招消耗极大，但效果显著，巫歌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那妖怪已经生了灵智，只是看着那个巫女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威压和杀意。它感到不妙，一摆尾就要逃，可它早已入了包围圈，那些巫家族人死死堵住它的去路。它狂怒，嘶吼一声就向那几人撞去。它体形硕大，头颅还生着角，这一撞更是用了十成的力气，那几个族人见势不妙，立刻四散开来。
妖怪撞出一条路，一摆尾就要游走，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此时，巫歌念完了咒语，手中的利剑发出太阳般的光辉。她飞身而起，对着妖怪颈侧刺去。加持了巫语的利剑刺入鳞甲，犹如刺入豆腐中，只听“扑哧”一声，这一剑，居然将妖怪的脖子刺穿了！
妖怪狂嘶一声，垂死挣扎之际吐出大量的毒雾，将整个水面染成了墨绿色。所有人捂住口鼻迅速后退，巫歌也不例外。
这妖怪几乎将所有毒血都吐了出来，使得河水暗如浓墨。巫歌看不清退路，只好向上游去，只希望能尽早游上河面。可就在这时，她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剑芒，同时胸前猛地一痛，一柄利剑刺入她的胸膛！
是谁？为什么……
她瞪大眼睛，想看清面前偷袭之人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她胸前又是一阵剧痛，那人抽出剑，顿时鲜血四溅，将周围的水染成红色。
巫歌的鲜血带着浓郁的净化之力，竟将周围的毒素净化了大半。她勉强看到那人的身影，只见那人身形纤细，似乎是个女子。见到河水居然逐渐变清澈，那人似乎有些心急，举起手来就要再补一剑。巫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掌拍在那人胸前。只听“咔嚓”一声，那人胸腔塌陷下去，也吐出一口鲜血来。巫歌来不及看那人死活，拼了命勉强浮出水面，抓住岸边一片植物就爬了上去。
毒素已经顺着她的伤口深入到了体内。她捂住胸口跌跌撞撞地向前跑了几步，终于没了力气，抓住一棵树不住地喘息。
有人想杀她，而且那人是同族的人！到底是谁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她深吸一口气，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她没死在妖怪和司徒萧的手中，却被自己的族人刺杀，可恶……
巫歌又吐出一口血，眼前的一切便渐渐化成一片黑暗。她不甘心地抓住树枝，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黑夜已经过去，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
巫歌手下四人还泡在河水中不住地寻找，其中一个女孩早已泪流满面，心中的不安一点点扩大。
杀死妖怪的时候，三小姐还好好的，为什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虽然当时河水成了“墨汁”，但以三小姐的身手，应该不成问题啊！怎么办？若是三小姐出了事，她们万死不足以谢罪！
巫梓媛留了几人继续搜寻三小姐的下落，自己则陪着二小姐回神女峰诊治。在缀满轻纱的马车内，巫瑶仰躺着，双眸紧闭，巫梓媛小心翼翼地跪坐在旁，替巫瑶擦汗。
为了逼真，巫瑶硬生生挨了妖怪一击，确实伤得不轻。当巫梓媛擦到她脸颊时，她突然睁开那双明媚的大眼，同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看来事情成了！” “是……”巫梓媛急忙垂下眼帘，不敢看她的神情，“可是……可是姐姐还没有回来……”
“梓灵吗？”巫瑶皱了皱眉，没有出声。当初她之所以派巫梓灵去，是因为梓灵的身手在她的心腹中是最好的。现在巫梓灵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二小姐，我和姐姐一胎双生，她要是有个头疼脑热，我也能察觉到。现在我的心怦怦直跳，我总觉得姐姐已经……”巫梓媛说到一半就哭了起来，“求求二小姐，让我去找姐姐吧！”
真是没用！巫瑶心中不耐烦，但又不能表现出来让人寒心，便露出担心的神色，道：“你确实应该去看看的。快去吧，别让梓灵久等。顺便……如果发现那个她还没死——你知道该怎么做。”
“多谢二小姐！”巫梓媛哭着行了礼，随后纵身从飞行的马车中飞跃出去，她的身影很快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天际。
巫瑶随手丢开刚才擦汗的帕子，面上的诡异笑容越来越深——
再也不见了，我亲爱的三妹妹！
二十五、苏醒
巫歌跌跌撞撞地走在山林中。
天空中有两个月亮，犹如两只巨大的眼睛瞪着天下凡人。山林里雾气极重，就像巫山千年不散的云雾。头顶似乎有什么东西飞过，密密麻麻的，不时发出尖啸声。那并不是鸟的叫声，而是某种拥有尖牙利齿的小野兽发出的声音，她一想到就会恐惧得发抖。
是的，恐惧。
巫歌自从十岁后，几乎不知恐惧是什么滋味，可她现在非常害怕，那种深入骨髓的战栗，令她简直无法承受！
巫歌只能不停地跑。在这一刻，她所学的一切几乎化为乌有，身体孱弱得像一个婴孩。头顶的尖啸声令她不停地发抖，她只能疯狂地逃窜。
她脸上湿漉漉的，那不是汗，而是眼泪。她有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以至于几乎忘记流泪的滋味，可是现在，她的哽咽声在夜色中传得很远、很远。
在这一刻，巫歌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冷静超然，只是冷眼旁观；另一个惊慌无策，只会不停地逃。但是，那个软弱的人格占据了她的身体，她跌跌撞撞地在山林中奔跑，不顾露水打湿了衣服。
头顶投下巨大的影子，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她抬起头来，看到一只巨大的鸟，它有着长长的尾羽和华丽的羽冠，六只羽翼美得像一个噩梦。
她被这巨大的身影吓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直到有人走了过来。
是来救我的吗？巫歌急忙探出头去，却看到那人举起了剑，剑光就像一道闪电。
不——他要杀了我！
巫歌浑身发抖，尖叫一声道：“滚开！滚开——”
“啪！”
梦中的一切迅速离她远去，耳边只剩下这一巴掌拍下去的声音。巫歌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可疑物体被她一巴掌拍飞，旋转着摔到地上，而后一溜烟滚到阴影里。
她急忙坐起身，胸口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低头一看，只见胸口被缠了厚厚的绷带，血暂时被止住了，却仍有几丝鲜红沁出表面。
有人替她包扎过了？是谁？
巫歌摸了摸胸口的伤，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看了看，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忽然，阴影里传来“啾啾”的叫声，同时，一只翠绿色的小鸟飞了起来，可是刚扇了两下翅膀，就掉在地上不动了。
巫歌怔了怔，而后缓缓蹲下身，拎着那只鸟的尾羽把它提起来。这鸟不知是什么品种，体型和鸽子差不多大，有着细长的颈子和长长的尾羽，头上还生着三根翎羽，像一顶皇冠，只是，大部分羽毛好似被烈火烤过，黑漆漆的。
它的身上并没有妖气，很像一只平凡的鸟。正在这时，鸟突然醒了，开始猛烈地挣扎起来，眼眸中的绿色似曾相识。巫歌心中一动，急忙松开手，那只鸟便扑棱着翅膀，跌跌撞撞地从洞口飞了出去。
巫歌呆呆地看着鸟消失的方向，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它跑什么？她又不会吃了它！
巫歌呆愣了一会儿，这才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山洞，潮湿阴暗，人在这儿躺久了就关节痛。洞外阳光明媚，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试着走了两步，就被胸前的绷带勒得生疼。包扎的人似乎完全没有经验，把她胸口包得像铁板一样。
她忍着疼痛解开绷带，打算重新包扎一下。等她将绷带全部解开，她却发现自己伤口恢复得十分不错，已经结痂了。原本胸口被刺穿是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的，是谁替她上了药？
巫歌正在仔细观察胸口的伤，忽然洞口传来“啾啾”的叫声——那只一脸狼狈的小鸟飞了进来，嘴里衔着一根树枝，上面长满了红艳艳的果子。那鸟见到巫歌胸口大开，露出一片洁白的皮肤，嘴里的树枝“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尖鸣一声，闭着眼睛又飞了出去。
巫歌：“……”
她再也忍不住了：“青兮！你给我出来！”
试问，这世上还有哪只鸟这么蠢？！不是那只白痴凤凰是谁？！
可是，她喊了半天也不见白痴小鸟进来，整个洞穴里只有她的声音在回响。巫歌讪讪地住了口，忽然感到一股刻骨的孤独。
其实，她并不能确定那只鸟是青兮，她只是不想一个人坐在洞穴里。
巫歌思维混乱，再加上又做了那样一个乱七八糟的梦，一时呆坐在石床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捡起地上的果实，狼吞虎咽了起来。
不论如何，她也要先养好伤。
果子的味道并不怎么好，又苦又涩，可是吃下后，巫歌感到自己的力气稍稍恢复了一些，便顺着石壁走了出去。现在大约是午后，阳光暖而痒，天空中没有云雾，大约这地方离巫山较远。
她在阳光下走了几步，就觉得头晕眼花，脚下一个趔趄，就软软地摔倒在地。耳边立刻传来小鸟“啾啾”的叫声，巫歌闪电般地出手，一把捏住那只鸟，狞笑道：“我看你往哪跑！你是不是青兮？”
小鸟吓得“花容失色”：“啾啾啾啾……”
巫歌笑得越发阴险，“装！非要我念咒吗？”她说着，嘴里喃喃自语几句，念出一个可以看出那只鸟本体的咒语。 小鸟双眼紧闭，满脸绝望，静待巫歌看出它原本的模样，却察觉眼前的巫女没了动静。
它小心翼翼地睁开翡翠般的眼睛，就见巫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满脸的难以置信。小鸟一愣，讨好般地“啾啾”叫，却听巫歌惨叫一声：“大爷的！我又不能使用巫力了啊啊啊！！！”
神巫世家。
四个少年男女跪在地上，他们正是随着巫歌前去援助的四人。此时，每个人都垂着头，满脸泪水，弓着身子瑟瑟发抖。
大巫坐在主位上，花白的浓眉紧皱。他以手支额，似乎有些不堪重负。
“大巫，都是我们的错！我们没有照顾好三小姐！”其中一个少女不停叩首，“请大巫责罚我们吧！”
大巫不出声，只是揉着太阳穴。
“爷爷！”巫瑶左臂用丝绢吊在胸前，脸色苍白，“现在孙女已经派了大量人手去寻找。都是孙女无用，不能击败那只水妖，让妹妹过来支援，不想却……却害了她。”
大巫声音沙哑道：“不关你的事。歌儿资质出众，一定不会有事。”
“是……”巫瑶低下头，遮掩住眼中的冷意，“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她看着地上跪着的四人，怒道：“只是，这四人不能轻饶！当时三妹妹击杀妖怪，水被毒素染黑，他们一个个只顾着自己，却没人帮着三妹妹一把，要他们何用！”
大巫长叹一声，道：“先把他们押起来，什么时候歌儿回来了，再放他们出来。”
立刻有人上前拖着四人打算退下，可是，他们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大公子巫宣隐含不悦的声音响起：“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几人立刻不敢再动。巫瑶见巫宣进来，急忙迎上前道：“哥哥来了。”
巫宣皱着眉看了她一眼，挥挥手让那些人把这四人放了，开门见山道：“爷爷，孙儿带了几个人手，准备去江边看看。”
大巫疲惫地点了点头：“嗯，去吧。”
“好。”巫宣冲那四人道，“你们跟我一起去，戴罪立功。”
“是，大公子！”那四人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他们冲着大巫行了一礼，便跟随巫宣走出大殿。
巫瑶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死死捏住团扇，她叫了一声“宣哥哥”，巫宣却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呆愣了一会儿，心中的恨意如野火一样烧了起来，但表面上仍是一派平静。她对大巫施了一礼，道：“既然如此，孙女也退下了。”
她回到自己的璞玉阁，慢吞吞地喝着茶，任凭心中的怒火肆意燃烧：明明那贱丫头已经不在了，为什么哥哥还是不愿搭理我？为什么？！
这时，门被敲响了三下，巫梓媛走了进来，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桃子一般。她不等巫瑶说话，就跪在巫瑶前面哭道：“二小姐，我找到姐姐了！可是，姐姐已经——呜呜呜……”
巫瑶深吸一口气，硬挤出一丝担忧：“怎么了？”
“姐姐胸口的骨头都断了，人早就不行了！”巫梓媛哭得几乎断气，“她胸口有一个掌印，出自巫家的法术，一定是三小姐打的！”
巫瑶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茶盏，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巫梓媛哭道，“我不敢让别人看到姐姐，只好悄悄把她带了回来，现在她就藏在我们屋内……”
巫瑶脸色铁青，恨不得杀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她千挑万选才选择了这么一只水妖，它皮糙肉厚，而且死前会将体内的毒素喷出来，到时候巫歌视线一片模糊，正是偷袭的最佳时机。谁知，天时、地利都有了，却败在用人不当上！若不是怕引起怀疑，她还不如亲自动手！
为了得到这只水妖，她已经付出了令她心痛的代价，短时间内是不能再找一次了。而且，一旦巫歌回到巫山，看到巫梓灵胸口的伤，便很容易联想到她巫瑶身上来。巫家禁止同族自相残杀，违者立斩。所以，一定不能让巫歌知道，是她下的命令！
既如此，巫梓灵便不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