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给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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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自修铃声响过,我走出办公室往教学楼走去。初三年级,今晚由我值班。
  其实,不用铃声,一吃过晚饭,初三年级的学生早就自觉地坐在教室里,一個個忙着做自己的功课呢。初三下学期,学生们学习的紧张程度,绝对不亚于高三学生。尽管他们面临的是中考,可连傻瓜都会明白,一旦能进入重点高中学习,犹如为顺利考入名牌大学添加了一枚沉甸甸的砝码,因而谁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初三年级教室在三楼,当我踏上二楼台阶时,只听得通往三楼的楼梯拐弯处传来一阵急促而又杂乱的脚步声。出于一种本能,也许是职业习惯,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加快脚步的原因,一是想知道,铃声已经响过几分钟了,初三年级究竟哪位同学还没进教室;二是近来学校里几次发生失窃,一直怀疑有外贼来校作案,所以更须加强防范意识。
  我走上楼梯拐弯处,抬头朝上望去,只见一個身影一闪而过,径直往左边的走廊跑去。很明显,那人也发现了我,有意在回避我。我三步并作两步迈上三楼走廊,目光迅速向左追踪,只见班上的女同学黄雪梅正急匆匆奔至教室门口。
  哦,怕被我发现她迟到了,我想。这個黄雪梅,上学期被学校记过处分,心里害怕着呢。既然她已经意识到,我想不必小题大做,该糊涂处则糊涂点吧;于是,我放慢了脚步。
  忽然:迎面飘来一股焦臭的气味,我低头搜索着,只见走廊靠近水泥栏杆的地上有一個燃烧的烟蒂,晚风中闪烁着红红的火星子。烟蒂足有一寸来长,显然是刚丢下的。是哪位男教师又犯了烟瘾?不,肯定不可能,因为初三年级今晚是我值班,不会有男教师光临;是哪位家长来过?我又很快予以否定,自从学校配备了安保人员,家长们是不能随便进校园的,有事会通知学生在传达室与家人见面。这么看来,烟蒂是黄雪梅丢的?本来她是躲在楼梯拐弯处偷着抽烟,见我上楼,赶紧溜走,连烟蒂都来不及掐灭。学生抽烟,问题的性质就起了变化,违反校纪校规,我不能视而不见。
  “黄雪梅——”我当即把正要进教室的黄雪梅叫住了。
  黄雪梅迟疑了一下,慢慢转过身来,胆怯地叫了一声:“方老师——”
  我走上前去,两眼盯着她,劈头就问:“你抽烟了?”
  黄雪梅一脸慌乱,有点儿结巴,说:“没,没有啊……”
  我把黄雪梅带到还在燃烧的烟蒂前:“你说,这是谁丢的烟蒂?”
  黄雪梅断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以毋庸置疑的口气说道:“看来你不想说实话!”
  一阵犹豫过后,黄雪梅还是摇了摇头:“我没抽烟……”但口气显然没有刚才那么坚决了。
  我用脚踩熄了烟蒂,随风扬起一股刺鼻的烟味。我忍不住咳嗽一声。
  黄雪梅低着头,蹲下身去,捡起烟蒂,丢进走廊上的垃圾箱里。
  “跟我去一趟办公室吧!”我拍了拍她那单薄的肩膀。
  “……”黄雪梅欲言又止,然后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向办公室走去。
  黄雪梅来自安徽农村。家中姐弟三個,爸爸妈妈生养了姐姐,因为想要個儿子,又生了黄雪梅,直至有了弟弟,爸爸才觉得功德圆满,对得起黄家列祖列宗。姐姐初中毕业后和妈妈留在农村种田。父亲是做室内装潢生意的,黄雪梅从初一开始与念小学四年级的弟弟一起,跟随父亲来到江南鹿城。他们在城里租借房屋,开设店面,生意越做越好,去年爸爸的业务拓展去了上海。爸爸带着弟弟走了,留下黄雪梅一個人在鹿城,继续上学念书。
  爸爸为了生意,平时不分白天黑夜在外面奔波,与孩子们聚少离多,但在黄雪梅心中毕竟有着家的温暖。如今一個人住在租屋内,陪伴她的是冷清和孤单,她再也找不到家的感觉了,有的只是一种被遗弃的痛。
  正在黄雪梅冷清、孤单的时候,有人找上门来了。他们是社会上的一些小混混,有前几届初中毕业生,也有本校留级生,臭味相投,聚在一起。于是,内心空虚的黄雪梅,经常跟着他们出入歌厅、网吧,甚至喝酒、抽烟,寻求刺激,打发时间,导致学习成绩急剧滑坡。
  作为班主任,我责无旁贷,多次和学校领导分别找黄雪梅谈话,但教育未果,不得不对她作出记过处分,以儆效尤。我与黄雪梅父亲取得联系,最后安排黄雪梅住进学校集体宿舍,以利加强管理和教育。
  住进学校的黄雪梅,行动上似乎有了收敛,不再外出,每天三点一线:宿舍——教室——饭堂,学习成绩也开始回升。
  可是,今天她怎么又会抽起烟来了呢?
  “真的没抽烟?”我坐在椅子上,望着站在我面前垂着头的黄雪梅问道。
  黄雪梅两眼茫然地看了我一眼,说:“没抽。”
  “把手伸出来!”这得感谢我那当秘书的先生。是他启发了我。他平时写材料时喜欢抽烟,手指上会留下黄色的烟痕。
  黄雪梅脸上闪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两眼怔怔地看着我,随后慢吞吞地伸出了左手。
  这是一只单薄的手,纤细的手指,手掌很白,白得少了点青春的血色。我的目光在她的手上扫了一眼,不屑一顾地说:“换一只手!”
  无可奈何,黄雪梅伸出了右手。
  应该说右手跟左手没什么区别,一样地白,一样地细,一样地了无生气。手指上没有任何烟痕,这么说,黄雪梅没有抽烟,是我错怪了她?可是凭她那忧郁的神情、躲闪的目光,我敢断定,她肯定有事儿。
  突然来了灵感,我想起先生手指上刺鼻的烟味,我毫不犹豫抓起黄雪梅的手,凑上前去嗅了一下,一股淡淡的烟味钻进了我的鼻腔。
  “黄雪梅,你自己闻闻,这是什么气味?”我把黄雪梅的手举到她的鼻子跟前。
  黄雪梅的身子微微颤栗了一下,目光黯淡地望着我,随即嚅动着两片薄嘴唇,声音低沉地说:“方老师,我今天是抽烟了,是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抽了!”
  没想到,黄雪梅的态度会急转直下,非常爽快地承认了错误。“刚才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我不想草草收场,一定要了解她真实的思想情况。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黄雪梅眼里噙着泪花,哽咽着说:“方老师,我已经犯过错误,受了处分……”
  我知道,学校明文规定,如果再犯第二次处分,学生将会被学校除名。
  “方老师,我已经想明白了,我要好好读书,最近我的成绩有进步了,我相信只要继续努力,将来我会考上大学的。”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抽烟?为什么要违反学校纪律呢?”我注意到黄雪梅的学习成绩最近正呈现上升趋势,可是,今天的言行与她要求上进不是很矛盾么?
  “方老师,这几天我的脑子里很乱,很苦闷……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黄雪梅说着,泪花溢出眼窝,晶亮亮地挂在脸颊上,内心非常痛苦的样子。
  我知道,校风校纪严明,如果将黄雪梅抽烟的事反映给学校领导,她肯定会遭到除名的处分。可是,从心底里说,我对黄雪梅还是抱以极大的同情,我了解她的家境,生长在一個重男轻女的家庭,尽管这种思想十分落伍,可是在当下中国农村还是大有市场。如今她一個人生活学习在异地他乡,真的也很不容易。蓦地,我的心为之一震,我意识到自己手中竟然操着生杀大权,一推一拉将会决定黄雪梅一辈子的命运。哦,我必须慎重对待,她毕竟还是個孩子啊!
  “好吧,我暂且不向学校领导汇报,但是你得答应我,保证 不再重犯,否则……”我的回答留有充分的余地。
  “谢谢方老师!”黄雪梅用手背抹了一下泪眼,向我鞠了個躬,然后忧心忡忡地走出办公室。
  第二天早上,我刚走进办公室,有一中年男子来找我。他自我介绍,说是陈蕾的父亲。
  陈营是我班上的学习委员,各方面表现都很优秀,同学间很有人缘,不知她父亲今天特地来到学校会有什么事情。
  我挪过一把椅子:“请坐!”
  “谢谢!”陈蕾的父亲坐下后,急着说明来意,“方老师,今天来学校,有一件事想麻烦你,请你给陈蕾换一间宿舍吧!”
  “换宿舍?”班上学生要求换座位,或者换班级,我遇到过,而要求换宿舍却还是头一回呢。“怎么,她们宿舍发生什么事了?”我不解地问。
  陈蕾的父亲突然压低了嗓音,轻声说道:“方老师,我告诉你,但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哦,陈蕾她们的宿舍里有贼啊!”
  “有贼?”我的心噌地震颤了一下,“这事儿可不能乱说啊!陈蕾究竟丢了什么东西呀?”
  “陈蕾的800元钱不见了!”
  “放在哪里?”
  “宿舍的箱包里。”
  “怎么没听她说起?”
  “陈蕾让我不要告诉你,说是一個叫黄雪梅的同学偷的。”
  “黄雪梅?”
  “对,不过,陈蕾说她会把这事儿处理好的。”
  “嗯,你放心,事情要是真的,学校一定会严肃处理的!”
  “方老师,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天天防贼的?我想,你还是给陈蕾换一间宿舍吧,这钱就当捐款献爱心了。拜托你啊!”
  受过处分,又犯偷钱,还抽烟,这样的学生可谓劣迹斑斑,在我20年教学生涯中还是第一回遇到,我简直无法容忍。可是,我尽量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告诫自己在事情了解清楚之前,要沉得住气,绝不能在学生家长面前失态:“换宿舍可以考虑,但是真丢了钱,学校一定要查個彻底!”
  陈蕾的父亲临走时再三关照:“陈营不让说,也请方老师对外不要说啊!”
  我把陈蕾的父亲送出办公室,说:“请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陈蕾宿舍里有六個女同学,对照宿舍名册,我一一念着名字,哦,黄雪梅果然跟陈蕾是一個宿舍的。我脑子里闪过一個念头,黄雪梅的爸爸好歹也是個老板,她不至于会缺钱花吧?再说,缺钱花也不至于会向同学伸手,做出这种不光彩的事啊?我不想作无端的猜疑。我必须找陈蕾了解事J隋的真相。
  放学后,我约陈蕾进行一次谈话。为使谈话内容不外传,我把地点选择在校园里。幽静的林荫道上,随风飘来阵阵草木的清香。陈蕾走在我身旁,不时抬起头来看我一眼,两眼布满了疑惑。走到僻静处,我放慢了脚步。
  “陈蕾,听说你丢了800元钱?”
  陈蕾眼睛瞪得大大的,十分吃惊的样子:“方老师,你怎么知道的?”不过,她马上明白了:“是我爸告诉你的吧!”
  “不是的。”我试图为她爸打埋伏。
  “肯定是的,你不用瞒我。”陈蕾咕嘟着嘴巴,嘴角流露出一丝对我的不满,“我在任何人面前都没说过的。哼,老爸真不守信用!”
  “这事不能怪你爸。”我把手搭在陈蕾的肩上,尽量跟她靠近距离,“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蕾默不作声走了一阵,突然下了决心似的说:“方老师,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能告诉其他人了。我向黄雪梅作过保证。再也不伤害她了!”陈蕾两眼专注地盯着我,满怀着期待。
  陈蕾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我几乎没加思考,很快答应了她的要求:“你放心,我会保密的!”
  于是,陈蕾把事情真相告诉了我。
  星期二放学后,陈蕾打开宿舍里的箱包,准备拿钱去食堂往饭卡里充值。当她从箱底掏出粉红色的钱包,原本鼓鼓囊囊的钱包却变得瘪塌塌的,打开一看,果然800元钱不翼而飞了。陈蕾找遍了箱底,翻遍了床铺,800元钱铁定没了。陈蕾先是怀疑有外贼,可是门窗完好,没有一点外来作案的迹象。再说,真有外贼光临,不会独独偷了她的钱包,其他的箱包肯定也会遭殃。陈蕾一下子锁定,窃贼就在宿舍内部五個人中间,说心里话,她真不愿意把朝夕相处的姐妹看成是窃贼。可是,事情明摆着,现实就是这样残酷。
  上罢夜自修,同学们陆续回到宿舍。陈蕾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向大家通报放在箱包里的800元钱不见了,是不是有人向她借了?她故意把失窃说成了“借”。
  宿舍里顿时叽叽呱呱议论起来:
  “借钱怎么可以不打招呼呢?”
  “我看肯定有人偷走了!”
  “向学校报告,或者打110,让警察来查吧!”
  陈蕾摆了摆手,说:“其实要查出是谁拿了我的钱,这是很简单的事情——”
  霎时,宿舍里安静下来。
  “用什么方法可以查出来啊?”黄雪梅突然脱口而出问道。
  陈蕾说:“学校在每個宿舍都安装了摄像头,查一下录像就知道了!”
  陈蕾虚晃一枪,其实宿舍根本没有安装摄像头的事,这正是她的聪明之处。她边说边察言观色,注意五個人的表情。
  只听黄雪梅又说:“摄像头装在哪里?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呀。”说着,她在宿舍里东张西望寻找着。
  黄雪梅的问话,引起了陈蕾的警觉:“说真的,大家同学一场,我并不想把事情复杂化,我更愿意把它当做谁急着用钱,向我借了。”
  也许其他同学从黄雪梅的问话中也听出了点什么,大家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没再吭声。
  熄灯铃声响起,校园里渐渐归于宁静。六位女同学也都躺进了被窝,各人想着自己的心事。
  此刻,陈蕾心里渐渐明朗起来,想不到啊,难道真的会是她?
  陈蕾辗转反侧,毫无睡意。终于,她向黄雪梅发出了一条情真意挚的短信:
  雪梅,人生谁都会有尴尬,你也挺不容易的,父母不在身边,我们就是姐妹,有什么困难,大家一起帮着克服。借我的钱不管什么时候还都可以,我会为你保密的。
  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陈蕾
  短信发出,对面高铺上传来黄雪梅的手机铃声,她听到黄雪梅床铺的吱嘎声,接着足有五分钟的沉默。黑夜里,这沉默是那样的漫长。终于,陈蕾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谢谢陈蕾,是我错了,你放心,钱,我一定会还你的。但是,你千万不要告诉老师啊!——黄雪梅
  静静地凝视着手机屏幕上的这一段文字,陈蕾悬着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了……
  “方老师,我答应过黄雪梅,为她保密,你千万不能去找她哦!”陈蕾向我恳求着。
  按理,班上发生这种偷窃行为,且数额不小,我得向学校领导汇报。可是,汇报了领导,已经受过一次处分的黄雪梅,必“死”无疑——轻则劝其转学,重则除名,这样一来,黄雪梅的前途肯定给葬送了。可是不向领导汇报,到头来在黄雪梅身上,或者在班上还冒出些什么不靠谱的事来,岂不是害了学生?而作为教师自己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也许是看出我的左右为难,陈蕾在一旁向我作了保证:“方老师,你千万放心,我敢担保,黄雪梅真的不会再犯了,她用这笔钱还清了以往的债款,现在跟外界的纠结都了断了。她说一切要从头开始,你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这一次机会到底该不该给黄雪梅呢?一向处事果断的我,陷入了犹豫之中……   望着陈蕾期盼的眼神,明澈的眸子满含着对我的信任,当然我也读出了陈蕾对于同学的真挚情感。不由得我又想到了黄雪梅的家庭,想到了黄雪梅正在逐渐向上的学习成绩,想到那天为吸烟的事找她谈话,她说脑子里很乱,很苦闷……我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我想我应该相信黄雪梅。我们当教师的都从学生时代走来,作为学生孰能无错。学生犯错,除了批评教育、处分,更重要的是应该给予改正的机会,这也是我一個班主任老师的责任啊!
  半夜12点钟,我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
  陈蕾在电话里焦急地说:“方老师,黄雪梅到现在还没回宿舍——”
  我一愣,睡意一下全跑了:“什么,她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啊,夜自修结束后我们在校园里找了很久,她的手机也关掉了……”
  这孩子又惹事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出了什么事儿,我这個当班主任的可担当不起呀!联想到最近几天接连发生在黄雪梅身上的事情,我真替她担心!
  我驱车赶去学校,急匆匆来到黄雪梅的宿舍。陈蕾她们五個女同学,一個個眉头紧蹙,坐立不安,她们怕她会出意外,正商量着要向110求助。
  我问:“你们什么时候发现黄雪梅不在了?”
  “今天她没上晚自修。”
  “吃晚饭时就没见到她。”
  ……
  同学们你一句我一句,尽力回忆着。
  “陈蕾,你那事情她们知道吗?”我提及陈蕾丢钱的事,顾不得回避另外几位同学。
  “我从没说过,可是处在一個宿舍,她们多少有点儿了解。”陈蕾实话实说。
  “你们有没有指责过黄雪梅?”我转向其他四位女同学问道。
  “没有。”大家几乎异口同声说。
  “她会去网吧或歌厅吗?”我担心黄雪梅会重蹈覆辙。
  “我看不大可能,她已经好长时间不去了。”陈蕾说。
  此刻,我突然有点儿懊悔,我不该把黄雪梅抽烟、偷钱的行为都给予宽容了,现在看来这样的宽容与姑息养奸别无二致。我寻思着这事儿是该立即向学校领导汇报,还是向110求助?
  “方老师,你快拿個主意吧!”五個女同学以焦虑的目光望着我。
  我掏出手机,按下了校长的手机号码。不管怎么样,应该先让学校领导知悉,然后该由他们做出决定。
  宿舍里出奇地静,同学们瞪大眼睛,张大嘴巴。都在等待我拨通电话。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啊,是黄雪梅出现在宿舍门口!
  “雪梅——”大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一下松弛了,纷纷围上前去。
  “你,你们怎么到现在还没睡觉?”黄雪梅觉得奇怪,“方老师也在?”’
  “黄雪梅,你到哪里去了?”我拉着脸严厉地问道,对她的违规行为再也不能容忍了,“同学们都在为你担心哪!”
  “我,我去我爸那儿了。”黄雪梅吞吞吐吐地说着,脸上布满了歉意。
  “你到上海去了?”我问,“为什么不请假?”
  “你为什么把手机也关了?真急人!”陈蕾说。
  “你为什么不向我们打個招呼?”同学们抱怨着。
  黄雪梅看看我,又看看其他同学,说:“我想发短信给陈蕾的,可是上了火车才发现,手机没电了。”顿了顿她又说:“本来我想在夜自修结束前回学校的,可是买不到火车票……”
  “你为什么今天突然想到上海找你爸去了?”也许我不该问这句话。
  “这……嗯……”黄雪梅支支吾吾,眼角再次瞄了瞄大家,然后垂下头,没再吱声。
  一阵短暂的沉寂过后,同学们很默契地对我说:“方老师,雪梅回来了,大家都放心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孩子们很懂事,我为班上拥有这样的—群学生由衷地感到高兴。
  第二天早上,陈蕾来到办公室,轻声细语地告诉我:“方老师,雪梅昨天去上海是向她爸爸要钱去的,她已经把800元钱还给我了。”
  “哦—一这就好!”我轻轻点了点头。我庆幸昨晚没给学校领导打电话。
  我深信,再给一次机会不会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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