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行不义必自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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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巨响,几声惨叫,一顶工帽和一只工鞋飞了起来,随之污血洒满地,场面一片狼藉,是二狗子受伤了。
  二狗子原名张二贵,我刚进这厂时,问老工友为什么管张二贵叫二狗子,他们都沉默片刻才说:“你慢慢就知道了。”事实上,近几年的新工友都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我们所在的工厂是家私人小型机械厂,主要生产大大小小的方钢和货架。目前有生产员工500多人,分为四个生产部门。其实每个部门所负责的工作都一样,之所以分为四个部门,源于部门主管兼本故事的主人公张二贵。
  张二贵向老板建议,多分几个部门便于管理,最重要的是这样各部门有了竞争,有了评比,便可以大大提高生产效率。刚开始实行时每个月都会给生产量最高的部门相应的奖金,部门内人人有份,不言而喻的是大领导到小领导再到普通员工依次由多到少。可是三个月后员工的奖金被取消了,这依然是张二贵所致。他们通过有奖竞赛的阴谋,知道了工人的最大生产潜力,然后用权力压制一切。由于是计时算工资的,工人们唯有服从。对早已狼心狗肺的张二贵甚是不满,张二贵的这个狗名二狗子从此而来。
  二狗子跟了老板八年,当时的员工只有十多人,他便是开厂元老,平时在员工面前无比的霸道与苛刻。就像二狗子自己说的一样:“公司发展到今天这地步,少不了我的功劳,老板有时都要看我脸色行事,我说的话就是圣旨。”这话当然是吹的,其实,二狗子在老板面前大屁都不敢放一个,没有哪次不是点头哈腰的。不过,老板对二狗子的确很不错,或许因八年之劳,也可能是因二狗子经常提对我们馊而对老板好的主意。两人有很大的共同点,都发福,四十多岁,西瓜的样子。我们平常不当面叫二狗子,因为要想继续在这厂里混,谁都不敢得罪他,只能在背后暗骂,也有工友在厕所墙壁上发泄,大多数都是问候他家人的,让人看了痛快。除此之外有一条让人心里难受:×××请假拉屎半次,狗字准批!这是由于二狗子为了多生产得到高奖金,经常占用员工休息时间,甚至还会推迟下班时间来义务加班,有时好几个小时连厕所都不给上。真是丧尽天良,套用别人说过的一句话大概是:“有的人身为奴才,心地依然高贵,而有的人做奴才,从血液到骨子里都是奴才。”他的美名也与此事有关。
  在这厂里,或者说在二狗子眼里,永远都是产量第一,奖金为首,其余管他娘的。尽管每天都要喊的口号是:安全第一,生命至上。
  前段时间的一天,开吊机的师傅发现上面的钢丝绳有几根丝断掉了,是使用时间久了磨断的,从办厂到现在一次都没检修过。上报给该部门主管二狗子,二狗子来看了看,觉得一时半会还能用,而这几天正是一年一度各项奖金的决定时间,也就是说要全面考核。二狗子认为这两天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但那吊机要修好,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搞定的事,所以他命令先过了这两天再说。可谁也想不到,这事将会使二狗子和老板后半生的命运造成前所未有的变化,或者说他根本就是自掘坟墓。
  那天,二狗子陪老板来车间视察。一个师傅刚刚用那吊机吊起一捆方钢,老板和二狗子正好走了过来,没想到老板居然停在旁边看那师傅吊料。这一看让二狗子心里直发毛,顿时全身鸡皮疙瘩暴起,冷汗直流。但是二狗子清楚,此时如果向老板说明,那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而且挨批什么的肯定也少不了。可是假如不说,那万一……后果将不堪设想。他又想,怎么可能呢,那钢丝才断了几根而已。当他犹豫不决,不知所措时,老板却准备走开了,他身心很快放松不少。谁知,就在此时钢丝绳突然断了,那方钢乱七八糟噼里啪啦地向下洒落,场面惊心动魄。
  二狗子迅速向老板身上扑去。然而,由于计算失误,或者根本就没有计算,也可能是身体过于肥胖而腿力不佳,还有可能是老板已发觉而加快了步伐。总之,他没能扑到老板身上,而是一头撞在老板肥大的屁股上。两人同时猛趴倒地,老板眼镜大跌,吓了个半死。二狗子呢,被一根方钢斜砸过来,刚好砸在右腿膝关节处。此事的伤情是,两人都有多处擦伤,老板左眼眼球被眼镜弄坏,瞎掉了。二狗子右腿血肉模糊,粉碎性骨折。
  两人同时被送入医院治疗。老板除了眼睛瞎了外,其他部分很快恢复。但二狗子,由于失血过多而休克,医药费不够导致停药。不仅如此,二狗子老来得子的老婆,因经受不住打击而早产,真是雪上加霜,不过也可能是大难没死,后福先至,毕竟他老婆顺利生下孩子。可现在的问题是,两口子住院都要花钱,且需要人来照顾。
  二狗子的老父老母接到老乡的通知,匆忙从乡下赶来,但没带什么钱。两人皆是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大半辈子的劳作已使他们挺不起腰,六十多岁,都比黄花似的李清照还憔悴,简直弱不禁风的样子,真不敢想他们是怎么一路颠簸而来的,来了又如何经受得起这样的打击。
  二狗子都三年没回家也没给家里寄钱了,两位老人又听说他在城里混得不错,认为他有钱,况且是工伤,跟了八年的老板应该会全权负责,所以空手而来,再说了,家里也没钱。但他们哪知,二狗子早已今非昔比,不是刚出来打工时老实巴交的纯朴青年了。他现在经常赌博鬼混,老婆又身体不好药不离手,也没多少积蓄,就算有也远远不够。
  工友们不计旧恨,纷纷给二狗子捐钱或者捐血,而他们去找老板,老板用手捂了下自己的瞎眼,毫不例外且斩金截铁地说:“二狗子常给公司造成重大的损失,这次我是一分钱都不会出的,谁不服就去告,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到时他另一条腿也断了,别怪我。”以前有好多案例,大家都知道。前面说过,由于二狗子只顾产量,他所管的部门工伤最多。那次一个工友因机器安全感应灯故障,手指被吃掉三个,二狗子非说是违规操作造成,老板其实心知肚明,但几乎都还是如此处理。曾经也有去告的,然而老板每次都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众所周知了,老板黑白两道都有人。
  二老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再次去找老板。可这次,老板闭门而不出,亦不让其入。老板出入都坐在车里,他们肯定等不到。二老在厂门口等了两天两夜,仍不见人。但是,第三天二老有了经验,见轿车就拦。于是乎,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二狗子的老母被老板开车撞死了,当然也不排除是老人自己撞上去的。老板也傻了眼,觉得早知会这样,最初就该把二老赶走。
  这次出了人命,终于惹起众怒,工友们全体罢工替二狗子一家抱不平,并集体出动报警。老板终究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二狗子也得到了应有的赔偿,但是,身体残了,老娘没了,工作丢了!
  责 编:黄素芳
  题 图:IN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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