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与社会价值的嬗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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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中国慈善事业的兴起是和社会转型联系在一起的,社会转型带来思想观念的多元化,慈善是用价值主导的一项事业,价值嬗变与慈善事业兴衰相互关联。用正确的社会价值观念指导慈善,以慈心善行让正确的社会价值观念深入人心。
  关铤词:慈善;社会价值;嬗变
  文章编号1978—7—80736—771—0(2011)04—101—04
  
  慈善以社会差别为其存在前提,社会价值观念是由现实政治经济状况决定的,改革开放后的慈善事业见证了中国社会转型期社会价值观念的巨大嬗变。笔者曾在党政干部中做过一个调研,回收有效问卷200份。问对八十年代第四军医大学学生张华勇救掏粪老头牺牲,被追认为烈士一事的看法,回答“不值得”和“不好评价”的占30%。问到您信仰什么时,回答信仰共产主义的只有54%,而回答信仰金钱、权力、宗教、风水、相术占到21%。当然,这只是小范围的一个调查,但因调查对象系党政干部,而且绝大多数为领导干部,其价值观念的分化令人深思!在这样的社会价值背景下,当代慈善事业的意义是什么?慈善对于社会转型期的社会价值有何导向作用?中国特色慈善事业的发展方向是什么?地方慈善工作在价值上如何定位?本文就此谈一些粗浅的看法。
  一、计划经济时代“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价值观念下的大慈善
  计划经济时代的慈善是一种大慈善,类似于佛教“普度众生”的那种大慈悲。这种“大”有两层含义;其一是共产党人的大胸怀,以现实态度对人的命运的终极关怀;其二是对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追求,社会救助在物质和精神方面是等同的,强调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温暖。其价值基础是马克思主义“人人平等、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甚至消除了社会差别”的共产主义社会理想,因而从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到毛泽东,他们对于慈善事业基本上是持否定态度的。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主要从两个方面论证了慈善事业存在并发展的可能性与现实性。一是资本积累理论。马克思认为,一方面是资本家财富的积累,另一方面是工人贫困的积累。“最后,工人阶级中贫困阶层和产业后备军越大,官方认为需要救济的贫民也就越多。”这是慈善事业存在的客观基础。二是资本的交际费用理论。马克思认为,随着社会的两级分化,慈善成为资本家应付社会问题的一种手段。资本家举行慈善晚宴和慈善舞会,开办各类慈善公益事业,从这些活动的表面上看,这与资本追求利润的本性相背离,而实质上,它却成为了资本家维持社会地位、赚取社会荣誉、扩大资本积累的重要途径。这一部分被计入资本的交际费用。
  在马克思基于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分析框架下,列宁将资本主义慈善事业的虚伪本性进一步明确化和具体化,认为慈善事业仅仅是资产阶级为了巩固其统治用以消弭阶级对立的工具,资产阶级的慈善目的就是消除无产阶级的革命意志。因此,列宁就专门撰写《资产阶级慈善家和革命的社会民主党》一文以揭露资产阶级慈善家的欺骗和虚伪本性。指出:“自觉的无产阶级先进分子,革命的社会民主党人,密切注视着群众的情绪,利用他们日益强烈的和平愿望,——不是去支持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实现‘民主的’和平这种庸俗的空想,不是要鼓励人们把希望寄托在慈善家、当局和资产阶级身上,而是要把朦胧的革命情绪变成明确的革命情绪;——要依靠群众的经验和他们的情绪,通过战前千百件的政治事实的启发——去经常不断地、坚持不懈地证明,只有采取群众性的革命行动来反对自己国家的资产阶级和政府是走向民主和社会主义的唯一道路。”
  同列宁一样,毛泽东也认为慈善事业是统治阶级笼络人心、粉饰太平、缓和阶级矛盾以至进行精神侵略的方式和手段。在1927年发表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一文中,毛泽东指出所谓的慈善事业只是一些“肯积阴功”的地主们的行为,既不经常,效果也不好。而当农会建立之后,农会则“勒令沿路地主”出资修路。然而,“这却并非慈善事业,乃是出于强迫,但是这一点子强迫实在强迫得还可以”。毛泽东通过回溯中国近代的对外关系史一针见血地指出,美国对中国历次的所谓友谊和慈善事业,都是血淋淋的侵略行为,正是美国“将侵略写成了‘友谊’”。正是根据经典马克思主义者的论断以及长期的阶级斗争的思维定势,新中国成立之后,慈善事业随着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实现以及资产阶级作为一个阶级的消亡也就丧失了其存在和发展的空间。慈善事业在新中国的命运,是与马克思所创立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计划经济时代虽然没有现代意义上的慈善,但社会救助工作积极有序。在制度政策层面,以国家、集体和家庭救助相结合,如农村的“五保户”制度,城市的“敬老院”“孤儿院”“福利院”、拥军优属、防灾救灾等。在社会精神层面,一是救助对象是“弱者”而非“弱势”,更非“群体”,获得救助的人们其生活水平接近甚至高于当时社会平均生活水平,在政治和社会心理上是健康的、平等的,能从被救助中获得信心与幸福的体验。另一方面,整个社会在价值取向上提倡“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雷锋精神,提倡好人好事,“雷锋精神”成为其典型和宝贵精神财富。社会救助与社会主义、集体主义价值观念、共产主义精神融为一体。
  同样,计划经济时代的社会救助,和其经济一样有历史局限性,带有那个时代特有的政治性、理想性与低水平。这一点,几十年来对它的批判和矫正早已深入人心,不再赘言。
  二、市场经济时代多元价值观念下慈善的力量
  市场化导向的改革,使中国进入深刻的社会转型期。体制上,从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的转变;社会结构上,人们的行为方式、生活方式、价值体系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社会形态上,中国社会正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从封闭性社会向开放性社会转变。这种转型被称为中国模式,得到了全球广泛承认,它本身的巨大成功毋庸置疑。在短短的30年間,中国GDP全球第三,并有望超过日本,排在全球第二,成为有世界影响的巨大存在。在这个过程中,4亿贫困人口脱贫,整个社会都享受到了经济增长的成果。甚至有不少经济学家认为,在未来的10—20年之间,中国有可能成为全球第一大经济体。但是,这个转型也带来了巨大的阵痛,使我们同时进入矛盾凸显期和政治维稳期。
  市场化转型的结果是全面的“多元化”。从所有制结构到分配方式,从思想观念到价值观都多元化了。其伦理基础是被称为现代市场经济“教父”亚当.斯密对人性的“经济人”假设。所谓“经济人”假设,是将人性本质定义为自利性,从而演绎出的一套社会经济运行规律的分析方法以及在此基础上建立的相关价值体系。简言之,所谓“经济人”的提法就是将人的本性定义为对经济利益的无限贪欲、对财富的无尽追求、对物质享受的永不满足、对生存状态的永恒攀比和毫不妥协的争竞。尽管不少人认为“经济人”不过是对人性的一种“假设”,但是这种“假设”无疑已经被广泛接受和践行,似乎主流社会已经 将之奉为社会价值分析与人生价值确立的理论圭桌。“范跑跑”的理直氣壮,江苏卫视“非诚勿扰”征婚类节目中女孩马诺“宁坐宝马哭,不坐单车笑”的婚恋宣言,南京彭宇好心救助摔倒的老太太,反而被法官“按常理”判赔偿4万多。所有这些挑战中国人道德底线,动摇中国传统的优秀社会价值观念现象,已然积累起深厚的社会基础。
  “经济人”如果是有“道德”的人,有正确社会价值观念的人,公平就不是严重的问题。亚当·斯密先生显然忽视了自利性与道德的天然冲突。如果自利性始终只在规范的范围内起作用,只要保证规范的合理与严密就可万事大吉了。然而现实和逻辑都告诉我们,自利性总是导致规范的突破与失效。那么,公平就是严重的问题了。当前社会矛盾集中反映在经济领域的贫富分化,政治领域对分配格局的调整的乏力,以及文化价值领域“拜金主义”的一家独大。在这样的现实处境下,慈善成为一种力量走向前台。
  中国慈善事业1994年起步,经过短短十多年的发展,在08年“汶川地震”时,慈善捐款出现“井喷”。据民政部公布的资料,截至至2008年7月2日12:00,捐款总额达554.58亿元人民币,震后总共收到捐助760亿。大大超过了中央财政、民政部对灾区的应急拨款。慈善托起了突发性社会救助救灾的半壁江山。
  更重要的是慈善的意义不止于此;经济上,慈善作为第三种分配方式,实现了社会财富的合理化转移,保证了市场化经济制度安排的可持续发展;政治上,部分地解决并化解了社会矛盾与冲突,维护了社会的基本稳定;文化上,慈善对社会转型期社会价值的嬗变起一种积极导引作用。多元化价值背景下,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主流价值观念遇到冲击,很多人陷入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迷茫之中。如前所述,党政领导干部中尚且有21%的人不信仰共产主-义,更遑论绝大多数老百姓。而且人们越来越意识到,现今中国社会的许多问题,其根源都在价值观的扭曲上。在当前的文化环境下,用什么样的价值观统领人们的思想?十四届六中全会提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慈善的价值是其应有之义。同时,慈善作为一种价值,是凝聚了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和社会主义集体主义文化在内的,内涵最为丰富、能为社会各阶层广泛认可和接受的价值观念。
  慈善也是对人性的“经济人”假设的一种反思,促进全社会向马克思主义“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的人性论回归。对中国社会基本的道德观念和社会价值体系是一种拯救,对全社会普遍的信仰迷失是一种弥补。唤醒了全社会的崇高感和意义感,极大地提高了全社会的道德信心、诚信决心与价值期待,提高了中国人一段时间被压抑的意识形态优越感。让许多富而迷惘的人重新找到了心灵的寄托,让更多贫困而麻木的人感受到了社会的温度和生命的分量。
  三、积极发展富有中国特色的慈善事业
  中国的慈善事业虽然起步晚,但成长迅速。慈善事业如何发展,专家、学者、实际工作者,进行了深入的理论思考和经验总结。不乏创建性的观点和做法,但仍有一些误区。如何发展富有中国特色的慈善事业,谈以下几点。
  第一、中西方慈善事业的差异。西方的慈善是效用性的,中国的慈善是慈者父母心,推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感同身受体验;西方慈善的筹款方式是乐感的,如慈善晚宴、慈善酒会、慈善音乐会、甚至“与股神巴菲特共进晚餐”等,讲究身心愉悦的活动。中国的筹款方式基本上是以悲惨悲情故事、令人惊骇的灾难事故打动人心,讲究的是慈悲心与怜悯心的释放;西方大宗的慈善捐款以个人命名的基金方式存在、运营与管理,中国多以慈善捐款的方式交由慈善组织管理分配;西方慈善项目绝大多数资助了大学和科研项目,较少直接用于穷人、受困者的个人生活。著名的洛克菲勒基金会、威廉盖茨基金会、福特基金会等都是如此。例如,2005年秋季13名美国参议员写信,为低收入家庭向美国石油公司寻求民用燃油补助,希望美国石油资本家们能使穷人买到低价取暖燃油。但美国石油公司、美国石油大老板个人或石油垄断资本的各种基金会,都未响应这封信,只有委内瑞拉总统查伟斯,通过委内瑞拉在美国的石油公司——西特戈公司,对此作出响应。委内瑞拉当年冬天以4折价格,向美国东部的一些城市的穷人提供了五千万加仑燃油。
  第二、发展富有中国特色的慈善事业。慈善是一项带有强烈文化印记的人道主义事业,文化的民族性制约了慈善事业的相互借鉴性。对于西方在慈善资金的监督管理上,可以借鉴其许多好的做法,而对于其他方面大可保持中国传统的文化习惯,犹如孔子不能和国际接轨一样,民族的价值文化也很难处处与国际接轨。尤其是在慈善项目上,依然要坚持基本上倾向于对于社会弱势群体的救助,改善他们的基本生存环境和发展环境。探索富有中国特色的慈善发展之路。(1)在资金筹措上,坚持社会主义价值观导向。用社会主义价值观感召先富起来的群体带动、帮扶弱者,很大一部分社会弱势群体,是为社会转型的大局做出了牺牲,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公平对效率一定程度的让渡。慈善是对穷人物质上的救助,同时是对富人精神心理上的救赎。(2)在救助内容上,既注重物质救助,更要注重精神上的扶助。以江苏卫视“非诚勿扰”为代表,极尽对穷男人的讽刺与奚落。实际上是“笑贫不笑娼”式的腐朽文化在财富观上的体现。慈善是高尚事业,要让被捐赠者感受到人在精神上的平等与尊严。(3)把慈善当夕阳事业做而非朝阳事业。公平与正义是人类的终极价值目标,中国古代曾经有过“大道之行”的“大同社会”理想,中国共产党人也曾在中国实现过短暂的、低水平的社会公平。所以,就人类社会的长远发展目标而言,慈善是权益之计,对于有理想、有追求的共产党人而言,终将会实现制度意义上的公平与正义。
  第三、发挥区域文化优势,创新地方慈善工作。
  笔者生活在西安市雁塔区,该区慈善会,成立于2008年,中国慈善事业正处于从制度创制到文化创新的关键时期,虽然起步晚,但正当其时,可以借鉴中国慈善十几年发展经验,并形成自己的特色。雁塔区乃“慈恩”之地,“兴善”之区。有着深厚的传统慈善文化资源。慈恩寺是唐高宗李治还是太子时,为追报亡母长孙皇后恩德于649年所建,为(法相)唯识宗祖庭,因唐玄奘再次译经而闻名。大兴善寺因地处隋大兴城内的“靖善坊”而得名,是古长安城内最古老的寺院,隋代三大译场之一。中国佛教“普度众生”的基本教义、广大信众“广结善缘”的慈悲情怀,都发愿于此。这两所香火正盛的寺院,无论从其得名还是文化内涵,都和慈善颇为有缘。大雁塔广场,被国家文物局局长单霁翔称为中国最成功的、老百姓最受惠的文化广场,被人们誉为西安市的会客厅。这是雁塔区慈善事业得天独厚的文化资源,所有我们要从文化出发、从心出发去做慈善。
  其一,在慈善文化建设上,奉行人道主义精神,坚持以人为本,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慈善不是宗教,但要借鉴宗教对人的终极关怀。在2007年2月16日,有前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参加的一场慈善晚宴上,捐出30美元零25美分的小露西对捐出300万美元的巴菲特说,“慈善的不是钱,是心,对吗?此话感动了无数人。从事慈善事业的人要有崇高的信念,要有宗教徒般的虔敬心,使慈善事业神圣化。
  其二,在慈善组织建设上,“德才兼备,以德为先”。这是中组部给选拔干部提出的标准,同样贴合于慈善事业。要吸收那些勇于牺牲、乐于奉献的人士参与到慈善事业中来,吸引他们的不是物质待遇,而是慈善的社会价值。吸引大批年轻人加入慈善,将慈善变为一种人生课堂。慈善工作者要树立“全民心全意为弱势群体服务”的宗旨,做到徐山林会长讲的“三个千”,提高慈善工作者的整体素质。
  其三,在慈善宣传上,注重经常化宣传。充分利用雁塔的区位文化优势,打出“慈恩之地、兴善之区”的品牌,建立自己的网站,办“雁塔慈善”通信,在大雁塔广场每周或双周一次,设慈善摊位宣传慈善,在街道、社区、大学设慈善工作站。使宣传在区域内全覆盖。
  其四,在慈善项目上,①动员政府,援建或设立“慈善中心”,消除大多数群众误以为慈善组织是政府部门,让慈善工作者和需要紧急帮助的受困群众有个“家”。可在中心设“农民工救助中心”,“蚁族胶囊公寓…‘志愿者课堂”等。②借鉴咸阳市的做法,设立“慈善超市”,将实物救助常态化,既低碳,又降低了困难群体的生活成本。③实施品牌战略,开发个性化项目。如“平民幼儿园”“平民医院”“志愿者职教中心”“特殊教育中心特殊收养院”等。④实施“阳光心理”项目。看到有报道要求被捐助者签“道德协议”还有“一对一”“结对子”,这些做法不宜提倡。慈善是流动的、多向的,它的本质是爱,绝不是或不只是你来我往的世情。被捐助者更需要保护的也是那颗敏感自卑的心,世界的感恩之心是由真的慈善唤起的。提倡不要名利不记功德的捐助,这种捐助建造起的是感情的银行——每个人都可能是无价的爱的利息享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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