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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需要研究、讨论和解决的问题很多。今天，我想就最基本的问题，谈一些意见。我今天所讲的，仅仅是在学术范围内讨论问题，仅供同志们研究这个问题时参考，不对的地方，请批评、指正。
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首先必须真正弄清楚：什么是马克思主义？这是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如果连什么是马克思主义也没有真正弄清楚，那还说得上什么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呢？
一、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完整的科学的世界观
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在欧洲文明、特别是欧洲近代文明的背景下，在社会主义运动推动下，创立的一个学说，一种“主义”。
马克思主义这个学说的思想内容，博大精深，主要载于现在编就出版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50卷中，这50卷辑录了2000多篇论文、4000多封书信、400多篇资料，总计3200万字。
但是，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主义”，是不能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全部言论等同的，不能认为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全集中所谈论的一切，都属于“主义”的范围。例如，马克思和恩格斯通信中谈论的日常生活事务，马克思致燕妮的情诗和情书等等，这些对了解他们的生平、个性和思想，有着不可替代的价值，但并不属于“主义”的内容。又如，马克思和恩格斯在他们思想发展的早期阶段，在他们作为马克思主义创始人以前（这大体上可以以马克思写的《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为线），这个阶段所写的理论著作，其中有些观点是未来思想和理论的萌芽（这是主要的），但也有一些观点后来改变了，这些观点，也不属于“主义”的内容。
那末，马克思主义究竟是什么呢？
最概括最简明的回答：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完整的科学的世界观。
讲到这里，有的同志可能这样想：我们请你来作学术报告，怎么给我们讲普通常识？
常识是尽人皆知的东西。但是，诚如黑格尔所说，熟知并不等于真知。例如，进入社会主义社会后，主要任务是发展生产力，这是马克思主义的常识。可是在一段很长时间内，我们一些同志并不真正懂得这个常识。只是经历长达二十来年的曲折道路之后，直到中国共产党十一届三中全会，才真正懂得并确认了这个常识。
应该承认，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完整的科学的世界观这是马克思主义的常识。然而有些同志并不真正懂得这个常识。
如果真正懂得这个常识，那为什么由于马克思主义没有概括某些学科而断言马克思主义存在缺陷或空白，把马克思主义看作是包容天下一切学科的知识总库？
如果真正懂得这个常识，那为什么把马克思主义这个统一的完整的世界观分为革命的马克思主义与建设的马克思主义？
如果真正懂得这个常识，那为什么把马克思主义当作百科辞典或日用大全，要求马克思主义提供回答和解决当今问题的现成答案？［注：1984年12月7日《人民日报》发表“本报评论员”文章《理论与实际》，该文写下了这样一段引人注目的话：“马克思逝世已经101年了，他的著作是100多年前写的，有的是当时的设想，后来情况起了很大的变化，有的设想不一定妥当。很多情况，马克思、恩格斯没有经历过，列宁也没有经历过，他们没有接触到，不能要求马克思、列宁当时的著作解决我们当前的问题。”该文发表后，世界舆论立即纷纷发表评论。美联社的题目是：《中国共产党宣布：马克思主义现在已经过时》；世界许多通讯社、报社发表的评论大都作如是观。12月8日，该报又作了一个补正，将上文的最后一句话改为“不能要求马克思、列宁当时的著作解决我们当前所有的问题。”此时，一位外国记者采访一位著名的理论家。记者问：“先生对《人民日报》评论员文章《理论与实际》中指出的，马克思主义的一些原理不能解决中国现在的所有问题，是否感到吃惊？”被问者答：“我觉得还很不够。如果说不能解决‘所有’问题，那么只要有一个问题不能解决，这句话就成立。依我看，马克思的经典著作不能解决中国现在的问题不只是一个，而是不少问题。”这位理论家还著文，将完整的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划分为革命的马克思主义与建设的马克思主义，1986年初，当时一位中央领导同志又出来说：“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不能解决社会主义经济的所有问题。”从这些议论中可以看出，他们讨论的是马克思主义到底能够解决我们当前面临的多少问题——全部问题还是部分问题？这就反映出了他们要求马克思主义提供解决当前问题答案的想法。
因此，关于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完整的科学的世界观的问题，还有必要加以论证和讨论。这个问题对于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具有根本性质的意义，我们不能不予以详细考察。
我们说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完整的科学的世界观，完全是以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对于他们创立的学说的历次说明为根据的。他们关于这个问题的说明很多，这里举出主要的一些——
1.1859年马克思发表了《政治经济学批判》这部划时代的著作，恩格斯当年写了评论。他在第一篇评论中写道：“我们党有个很大的优点，就是有一个新的科学的世界观作为理论基础，研究这个世界观已经够忙了……这些研究的最初成果就是我们面前的这本书。”①（这篇评论文章写就后曾寄给马克思看过。）
2.马克思主义从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开始创立，到七十年代，完整的理论体系基本形成。恩格斯于1876年至1878年写的《反对杜林》一书，大体上可以代表马克思主义在十九世纪达到的一般水平。这部著作的主旨，在于借批判杜林而对已经基本形成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作一个较为系统的论述。他在1878年写的《反对杜林》序言中，特别提请读者注意：“这本书的目的并不是以另一个体系去与杜林先生的‘体系’相对立，可是希望读者也不要忽略我所提出的各种见解之间的内在联系”②。
这里所说的“内在联系”是什么呢？恩格斯在1885年写的《反对杜林》第二版序言中，对这个问题作了十分明确的回答，他写道：该书是“马克思和我所主张的辩证方法和共产主义世界观的比较连贯的阐述——而这一阐述包含了相当广泛的领域”③。
值得注意的是，恩格斯在这篇序言中，一再把马克思和他创立的学说称之为“世界观”。他写道：“我们这一世界观，首先在马克思的《哲学的贫困》和《共产党宣言》中问世，经过了二十余年的潜伏时间，到《资本论》出版以后，就以日益增长的速度，扩大它的影响。”④他还写道：“本书所阐述的世界观，绝大部分是由马克思所确立和阐发的，只有极小的部分是属于我的。”⑤
3.恩格斯在《反对杜林》正文中，概述从原始的自发的唯物主义到唯心主义再到现代唯物主义的历史发展的否定之否定过程时，再次强调指出，现代唯物主义，即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的唯物主义，“已经根本不再是哲学，而只是世界观，它不应当在某种特殊的科学的科学中，而应当在现实的科学中得到证实和表现出来”⑥。
4.恩格斯在1888年写的《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序言中说，马克思的《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是包含新世界观天才萌芽的第一个文件。⑦
5.恩格斯在1895年3月又一次指出：“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⑧
以上所引证的材料，向我们传递了两条信息：一、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确实是把他们创立的学说看作是一种世界观；二、不仅《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反对杜林》哲学篇属于“世界观”的范围，而且《反对杜林》的政治经济学篇、社会主义篇、《哲学的贫困》、《共产党宣言》、《政治经济学批判》和《资本论》也都属于“世界观”的范围。现在我们来进一步考察，这里说的“世界观”究竟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恩格斯写过这样一段话，为我们提供了了解和理解的依据。这段话是这样说的：“我们的理论不是教条，而是对包含着一连串相互衔接的阶段的那种发展过程的阐明。”⑨
以恩格斯的这个重要提示为线索，把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主要理论著作联系起来，予以综合考察，可以看出：马克思和恩格斯分工、合作，根据十九世纪哲学、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达到的成就，用唯物主义辩证方法进行总结、概括、升华，构成了对我们生活于其中的世界的一个系统的总看法即世界观。这个世界观就是：世界是物质运动发展演化的无限过程。这个过程一连串相互衔接的基本阶段及其相应的主要理论著作如下表——
当然，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并没有写出关于他们的世界观的专著，也没有将他们的理论著作按照这个世界观的内容相应地排列出来，但是我们的推断是有根据的。这个根据就是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关于马克思主义是世界观的说明以及他们的著作和有关提示。为了证明我们推断的可靠性，我想再举出两点情况作进一步的说明——
1.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和形成世界观的过程大体上是：十九世纪四十年代首先直接从批判（扬弃）黑格尔哲学和费尔巴哈哲学中，创立了唯物主义辩证方法，接着运用这个方法研究历史，创立了唯物主义历史观，继而将辩证方法和唯物主义历史观运用于当时正在展开的社会主义运动，批判了冒牌的和空想的社会主义学说，为工人运动写出了《共产党宣言》，1848年革命后，写了总结这次革命经验的著作。此后，马克思一直集中主要精力研究、批判资本主义及其在经济理论上的表现——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到七十年代，基本上完成了这一批判。恩格斯则一面经商和协助马克思研究，一面研究自然辩证法，到七十年代集中主要精力研究自然科学，基本上制定了唯物辩证的自然观。七十年代后期，马克思和恩格斯建立系统的世界观的工作虽说大体完成，但是，这个系统的世界观还缺少一个重要环节——从人类出现到形成文明史以前，这一古代原始社会阶段，尚未具体研究。1877年摩尔根的《古代社会》一书在美国发表了。这部著作当时在欧洲很少为人所知，但马克思从一位友人那里得到这部著作后，于1880年底到1881年3月作了详细摘要，写了大量评语。此外，马克思从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还研究了七十年代发表的另外几部关于古代原始社会的书，并作了摘要，写了评语。恩格斯说，马克思曾打算联系对摩尔根《古代社会》的研究，写一部关于这个问题的书。1883年马克思与世长辞了，这时落到恩格斯肩上最重大的担子，是整理、出版马克思留下的《资本论》第二卷、第三卷、第四卷的手稿。恩格斯在他生命的最后十二年里，的确也是把大部分时间用于这个方面。但是值得我们注意研究的是，恩格斯在马克思逝世后，依照马克思晚年的遗愿，就摩尔根的研究成果、马克思的有关笔记和他自己掌握的材料，于1884年写作并出版了《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这是马克思逝世后，恩格斯写作、出版的第一部重要著作。恩格斯写作这部著作期间，在1884年4月26日致卡尔·考茨基的信中讲到该书的意义时写道：“我想，这篇东西对于我们共同的观点，将有特殊的重要性。”10恩格斯在这封信中还说：关于古代原始社会，只有“同我们的观点和已经得出的结论联系起来阐述”，才有意义。11为什么马克思晚年在健康状况极差的境况下还要花费那么大的精力研究古代原始社会？为什么恩格斯在马克思逝世后写作、出版的第一部书就是关于古代原始社会的著作？我想，这是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要补充他们的世界观的这一缺环，以完成他们的系统的世界观。
2.前面说过，《反对杜林》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系统基本形 成后，恩格斯于1876—1878年写的一部系统阐述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著作。恩格斯在写作这部著作的时候，对古代原始社会还未进行专门研究，因而在这部著作中还没有论及这一领域。这不能不说是系统的世界观中的一个缺环。1885年该书再版时，恩格斯写了一篇序言，特地说明他想增补关于古代原始社会的内容，但是“关于人类原始史，直到1877年，摩尔根才给我们提供了理解这一历史的关键。可是在这之后，由于我有机会在自己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1884年苏黎世出版）一书中运用在这期间我所能获得的材料，所以这里只要指出这部较晚的著作就够了”12。恩格斯要用他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这部著作补充马克思和他创立的世界观的缺环的意图，这里讲得再清楚不过了。
讲到这里，我想确认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完整的科学的世界观，应该是确定无疑了。
为了真正理解和把握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的世界观，必须了解它的主要特点。我想，至少有这样三点，应该予以特别注意——
1.这是一个科学的世界观，换句话说，这个世界观是建立在坚实的科学基础之上的。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他们的世界观，充分依据了十八和十九世纪哲学、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达到的最高成就。这些成就主要有：德国古典哲学特别是黑格尔哲学以及费尔巴哈哲学、空想社会主义学说、古典政治经济学、阶级和阶级斗争学说、古代原始社会研究的成果、康德—拉普拉斯的星云假说、细胞学说、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能量守恒和转化学说、门捷列夫的元素周期律学说等等，这里还应包括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的唯物主义历史观和剩余价值学说。总共有十二大科学成就。列宁说：“马克思主义是欧洲整个历史科学、经济科学和哲学科学的最高发展。这才是合乎逻辑的结论。”13这里还需补充的是，应该加进自然科学。当时哲学和科学（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取得成果，为构思一幅物质世界运动发展演变的系统图景，提供了必须的但尚不完备的材料。马克思和恩格斯依据这些材料，完成了创立科学世界观的主要工作，描写出了这个世界观的基本框架。他们没有像以往的哲学家那样，用想象和虚构去弥补科学材料的不足，而是将细节留给后人去补充和完善。这如同门捷列夫依据已知的六十三种元素，排列出元素周期表一样，是科学史上以严格的科学态度对待科学问题的又一卓越范例，是人类智慧的伟大力量的又一辉煌胜利。
2.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的世界观，是关于世界运动发展演变的一系列相互衔接的基本阶段的阐明。在这一世界观中，最重要的是历史观；历史观中，最重要的是资本观。马克思和恩格斯首先用唯物辩证法研究历史，揭示了历史运动的一般规律，创立了唯物主义历史观，实现了历史观上的哥白尼式的革命。然后，马克思把主要精力集中于研究历史发展中的一个特殊阶段——资本主义社会形态，发现了资本运动的一般规律——剩余价值规律，揭示了资本主义这个社会机体的产生、生存、发展和灭亡以及转变为另一更高的社会机体的规律。这些基本观点，构成了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核心［《反对杜林》中的“理论”一章概述了上述观点，恩格斯在1885年写的序言中，称这一章“完全是论述我们所主张的世界观的核心”14。马克思和恩格斯与空想社会主义者不同，不是从某种道德观念出发构想人类的未来，而是从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他们在批判资本主义中，从社会化生产力的发展及其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矛盾中，科学地论证了它转变为社会主义的历史必然性。资本主义发展必然导致社会主义，这是组成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最后一环，也是这个科学世界观的总结论。所以，恩格斯说，现代唯物主义，是以科学社会主义为其理论终结的。15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恩格斯把马克思和他创立的世界观称之为共产主义世界观（在马克思和恩格斯那里，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这两个名词，一般是通用的）。
以上所说的，是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核心和终结点即总结论。研究这个世界观，应该着重掌握这些基本要领。
3.从以上的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出，马克思主义世界观本来是立体的、系统的、多层次的、动态的、开放的，是世界本来发展进程的理论概括。它不是若干抽象观点的汇集，因而也不能将它归结为若干抽象观点的汇集。现在编写的关于世界观的教科书，没有体现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系统性、层次性和动态性的特点，特别是把资本观和由此分析得出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结论排斥在世界观之外，因而思想内容就狭窄了，而把“核心”和总结论置于“世界观”范畴之外，更是不符合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原意。我认为，我们应该深入研究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的世界观，弄清楚它的本来面貌，以它的基本框架为基础，吸收、消化二十世纪科学（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发展的成果，对它的具体内容予以修正、补充、完善，编写出用二十世纪的科学成果充实了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教科书。这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建设的一项重大任务。
二、关于马克思主义的定义
在报告的开头，提出了什么是马克思主义这样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前一部分，我们说明了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完整的科学的世界观，回答了这个问题。
但是，要完满地回答什么是马克思主义，还须对这个世界观给出一个完整、准确的定义。
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内容极其丰富的宏伟的科学的理论体系。对于它，可以从多种不同的角度下定义——
从它与工人阶级的关系或阶级属性来下定义，可以将马克思主义定义为：关于工人阶级解放条件的学说，或马克思主义是工人阶级的世界观。
还可以就它的主要内容对它下定义。列宁就马克思主义的主要思想内容，给马克思主义下过一个定义。他说：“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的观点和学说的体系。”16列宁这里所说的“马克思的观点”，是指哲学观点，即哲学唯物主义、辩证法、唯物主义历史观，“学说”是指经济学说和社会主义学说。这个定义中的“体系”，表达了马克思主义思想理论内容的内在联系，按照列宁的说法，经济学说是其哲学观点的证明和运用，社会主义是经济学说必然导致的结论。
在这里，我想就马克思主义这门科学的研究对象，来讨论它的定义问题。作为一门科学，它必须有自己的专门研究对象，才有独立存在的价值，才不致被其他学科所代替。
斯大林1938年在《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结束语中曾给马克思主义下了一个定义，他是这样说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是关于社会发展的科学，关于工人运动的科学，关于工人阶级革命的科学，关于共产主义社会建设的科学”。17
斯大林1950年在《马克思主义和语言学问题》中又给马克思主义下了一个定义，他写道：“马克思主义是关于自然和社会发展规律的科学，是关于被压迫和被剥削群众的革命的科学，是关于社会主义在一切国家中胜利的科学，是关于共产主义社会建设的科学。”18
斯大林关于马克思主义的定义的优点，是他从马克思主义这门科学的研究对象着眼，给它制定定义。主要缺点在于：他所下的几个判断是并列的，没有揭示马克思主义作为一个完整的世界观的整体性，没有揭示这个世界观的三个组成部分及其内在逻辑联系，也没有揭示这个世界观的重点所在。
对于这个问题，我作了一些研究，就现在的理解水平，也试着给马克思主义下个定义：
马克思主义是关于世界发展一般规律的科学，特别是关于社会历史发展一般规律的科学，更特别是关于资本主义发展和转变为社会主义以及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发展一般规律的科学。
这个定义，有如下特点：1.几个判断层层递进，组成一个整体；2.突出了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重点所在，反映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一再强调指出的他们的两大发现（社会历史发展规律和资本运动的规律）；3.反映了马克思主义的三个组成部分和它们的内在逻辑联系。
就我现在的认识，我认为这个定义比较完整。究竟如何，是否完整、准确地揭示了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实质？请大家继续研究。
对于定义，我们应该恰当估价它在科学上的价值。
恩格斯在《反对杜林》一书中，曾给生命下了一个定义——“生命是蛋白体的存在方式，这种存在方式本质上就在于这些蛋白体的化学组成部分的不断的自我更新。”19这个定义的提出，是经过长期研究得出的一个理论成果，但是恩格斯还是指出：“在科学上，一切定义都只有微小的价值。”20 “为了知道和指出什么是生命，我们必须研究生命的一切形式，并从它们的联系中加以阐述。可是对日常的运用来说，在所谓的定义中对最一般的同时也是最有特色的性质所作的简短解释，常常是有用的，甚至是必需的。”21
我认为，对于马克思主义的定义，也应该这样看。这就是说，对于上述定义，一方面应看到它的科学价值的有限性，不能以为，只要记住了关于马克思主义的定义，就了解了整个马克思主义这门科学；另一方面，又应承认它对于我们把握马克思主义最一般的同时也是最有特色的性质，是有用的，必需的。
如果承认马克思主义是一个科学的世界观和关于它的定义，我们就可以答复一种对马克思主义的误解。《光明日报》1986年6月25日发表的《关于“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问题的观点综述》中介绍说：“已有许多学者认为马克思在方法论上有两个‘空白点’，其一是心理学，其二是数学。”（《新华文摘》1986年第8期转载）其实，马克思是精通数学的，这点不必细论，我们关注的是这种说法本身，它反映了对马克思主义的一种看法，这种看法可以说是一种误解。在他们看来，马克思主义应是一个包罗万象的知识总库，包容天下的一切学科。按照这种看法，马克思主义在方法上的空白点多得不可胜数，如二十世纪诞生的相对论、量子力学、基因学说和生物工程以及对特异功能的研究所预示的人体科学等等，都是马克思和恩格斯所不知道的。当然在他们创立马克思主义时没有也不可能概括这些科学成果，二十世纪的马克思主义者应该依据现代的科学成果进一步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这些都是无需争辩的。问题在于，马克思和恩格斯依据欧洲近代文明发展到十九世纪达到的哲学、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成果所创立的马克思主义的实质究竟是什么？如前所述，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完整的科学的世界观，而不是具体科学的总汇。因此，根据马克思创立马克思主义时没有概括某些学科或某种学科尚未建立，说马克思的方法有“空白点”，这种观点是站不住脚的。
如果我们承认马克思主义是一个科学的世界观和关于它的定义，那么，我们就可以对马克思主义的一种不很恰当的解释，即把马克思主义这个完整的统一的世界观划分为两个部分——革命的马克思主义与建设的马克思主义，作出我们的回答。世界观是马克思主义整个理论体系中具有决定意义的东西，正是它使马克思主义成其为马克思主义。而它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具体运用，与不同的实际结合，产生不同的具体结论，这是应用马克思主义世界观所取得的理论成果，比起世界观来，是较低层次的东西。我们今天要将它与建设社会主义的实际相结合，是毫无疑义的。但如果那样划分，就把不同层次的东西混为一谈了，把本原的东西与派生的东西混为一谈了。如果将整个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看作是一株参天的大树，那么，它的世界观就是大树的主干，而在世界观指导下，研究革命时期或建设时期的实际所得出的理论成果，则是大树主干上的枝叶和果实。上述那种划分所以不妥，就 在于把枝叶和果实当作了整株大树，而大树的主干却在视野中消失了。此外，上述那种划分，客观上还可能引出为提出这样划分的同志始料不及的后果，它可能引导一些同志产生这样一种糊涂的想法：对于进入建设社会主义时代的国家，似乎马克思主义中有用的东西不多了，看不到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对我们的改革开放和建设社会主义的伟大指导作用。而一旦离开了科学世界观的指导，我们的事业就要陷入在黑暗中摸索的境地。
如果承认马克思主义是一个科学的世界观和关于它的定义，我们还可以答复一个问题，这就是：马克思主义是否已经“过时”，因而不能回答和解决当前的问题？
马克思主义究竟能不能回答和解决当前的问题呢？
如果把马克思主义不看作是一个科学的世界观，而是视为提供现成答案的百科辞典或日用大全，那它当然不能回答和解决当前建设、改革、开放中提出的重大的问题。这样的问题不只是某个问题回答和解决不了，也不只是某几个问题或某些问题回答和解决不了，而且一个问题也回答和解决不了。
不仅如此，而且直接从马克思主义的一般原理中，也引不出对当前问题的答案。难道我们能从辩证法关于一切都是运动、变化、发展的这条原理中，能直接引出我们的经济体制和政治体制为什么需要改革和如何改革的答案吗？
列宁早就指出：从“一般真理的单纯逻辑发展中去寻找具体问题的答案，这是把马克思主义庸俗化，并且完全是对辩证唯物主义的嘲弄”22。
这样说来，马克思主义对于我们究竟有什么用呢？
如果把马克思主义看作是一个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用它指导我们从实际出发，去研究、探索，去开拓、创新，它就能帮助和引导我们寻求回答和解决当前面临的种种重大问题的答案。有这个指导与没有这个指导，情况是大不一样的。中国自鸦片战争之后，许许多多先进的人们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从洪秀全到康有为到孙中山，他们找的是西方资产阶级革命的理论，没有找到马克思主义，因而不能提出正确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纲领，自然也就不能引导民主革命走向胜利。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先进的人们，用马克思主义来观察中国的命运，科学地分析了中国社会的性质和发展趋势，中国和世界的关系，因而确定了正确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纲领，找到了中国革命的正确道路，从而引导中国民主革命走向胜利，中国人从此站立起来了。这一百多年的正反两面的历史经验，充分揭示了一个真理：没有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就没有中国的解放和人民事业的胜利。马克思主义的作用，如同指南针对于海洋中的航船的作用。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主义又能回答和解决我们当前面临的种种重大问题，也就是说，我们探求回答和解决当前重大问题的答案时，决离不开马克思主义的指导。这里，我们碰到的还是那个古老的哲学问题，即一般与特殊（个别）的辩证关系问题，如何看待“一般”的意义和作用的问题。欧洲中世纪的唯实论和唯名论、近代的唯理论和经验论、中国的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在这个问题上一直纠缠不清，始终没有找到正确的答案。近几年关于马克思主义能不能回答和解决当前问题的提出和争论，把一些同志弄得晕头转向，再一次说明，一般与特殊（个别）的关系，确实是辩证法的精髓（不仅是矛盾问题的精髓，而且是整个辩证法的精髓），是一个最难理解和把握的哲学问题。
停留在“一般”上，年复一年地重复原来的真理，即使伟大的光辉的真理，是不能找到关于当前问题的答案的；然而，脱离“一般”，不去自觉地以马克思主义世界观作为指导，就具体问题谈具体问题，就事论事，也是找不到正确答案的。只有把一般与特殊（个别）正确地结合起来，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同改革开放和建设社会主义的具体实际正确地结合起来，才能找到回答和解决当前问题的正确答案。这就是我们的结论。正如邓小平同志指出的：“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同我国的具体实际结合起来，走自己的道路，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这是我们总结长期历史经验得出的基本结论。”23
对于行动的马克思主义者说来，重要的问题是改变世界，要求回答和解决当前问题的答案，是理所当然的。但是，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没有给我们提供这样的答案，因此，开拓和创新是当代的人们义不容辞的历史责任。我们想强调的只是，为了开拓和创新的胜利和成功，为了真正将历史推向前进，为了社会成员的富裕和幸福，必须高度自觉地用马克思主义这个科学的世界观，指导我们去开拓和创新。
三、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不同层次的原理的时空界限
我们说，马克思主义是一个科学的世界观，这是就其最主要的东西讲的。当我们谈到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内容时，就不应仅仅限于世界观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在确立了他们的世界观中具有决定意义的内容（唯物主义历史观）之后，在形成他们系统的世界观的几十年中，探讨、阐明和论证了各个领域中的许许多多问题——从天上到地下、从无机界到有机界、从自然界到人类社会、从经济到政治到各种意识形态、从工人运动的理论纲领到策略纲领直至具体的行动方针，从军事学到语言学和逻辑学、从哲学到美学和文学艺术等等，都发表了许许多多卓越的见解，阐发了一系列极有价值的原理。这些人类智慧的瑰宝，构成马克思主义宏伟理论体系的丰富内容。正如前面说过的，如果将整个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看作一株参天大树，那么，它的世界观就是主干，其他众多的见解和原理则是繁茂的枝叶和果实。
这个宏伟的理论体系所包容的极为丰富的原理，到底有多少？很难开出一个清单。这些原理，按其各自反映范围的广度和对工人阶级实现其历史使命的实践活动的意义，可以分为不同的层次。据我的初步研究，可以分为四个层次——
1.最普遍的原理
这类原理反映的是自然、社会和思维——即世界的本质和发展过程的最普遍的规律。
诸如：
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世界是永恒运动着的物质世界。
时间和空间是运动着的物质存在的基本形式。
物质运动是有规律的，最普遍的规律——辩证法的基本规律，等等。
这类原理没有时空界限的限制，放之四海而皆准。
2.普遍原理
这类原理反映的是自然、社会和思维三大领域各自的普遍规律。
自然领域——如关于吸引和排斥的原理，物质运动无限循环的原理。
社会领域——如社会物质生产力是历史运动的基础和出发点的原理，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合生产力的性质和水平的原理，上层建筑一定要适应经济基础的原理。
思维领域——如思维是存在能动的反映的原理，实践是认识的基础和检验认识正确与否的标准的原理，关于从“浑沌的表象的具体”到“抽象的规定”、再从“抽象的规定”到“思维的具体”的原理，逻辑的东西与历史的东西相统一的原理。
此外，还有一类原理，它们的涵盖范围不如上述原理宽广，但它对于一定历史时代来说，特别是对于工人阶级实现自己的历史使命来说，具有普遍的实践的意义。这类原理属于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的范围，并且是马克思主义着重研究的。如关于阶级和阶级斗争的原理，关于劳动价值和剩余价值的原理，关于资本主义必然转变为社会主义的原理，关于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社会是以每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原理。
3.局部原理
这些原理只是对局部范围的事物运动发展规律的概括，只适用于相应的局部范围，不可任意推广。如马克思主义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理论，不能推广到俄国，更不能扩展到世界各个民族。再如关于异化的原理，也是如此。
4.个别原理
这类原理，是对个别问题所作的判断，它的适用范围就更小一些。如关于社会主义革命不能单独在某个国家内发生和胜利的原理，关于革命爆发和胜利的时间估计，关于革命的方式——暴力革命还是和平过渡？社会主义必然代替资本主义，这是普遍原理。但，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代替，则完全依当时当地的情况和条件为转移，对这些问题所作的判断，属于个别判断，因而是个别原理。
关于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的原理按层次划分的问题，重要的在于这种划分的方法意义。此外，还有两点需要注意：
1.这种划分，有一定的相对性质，有些原理究竟划入哪一层次，并没有绝对分明的界限。上述原理也可以按照“一般——特殊——个别”的公式划分为三个层次。
2.原理归入的层次的高低，与它们的重要程度不可混为一谈。如暴力革命，虽属个别原理，但对于我们搞民主革命却非常重要。
除了上述应予注意的两点外，最为重要的，是了解这样划分的重大意义。
将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的原理，区分为不同的层次，弄清楚不同层次的原理的时空界限，是我们准确理解和正确运用马克思主义的首要前提。如同任何事物和过程都有其确定的时间和空间的界限一样，作为这些事物和过程的正确反映的原理，也都有其适用的时间和空间的界限，超越了这些界限，真理就走向自己的反面。牛顿力学原理，只适用于宏观世界，扩大到宇观世界或微观世界，就不适用了，反映那些领域的原理，是相对论和量子论。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用来解释生物世界的演变现象是正确的，是真理，但超过生物世界的界限，把它移用来解释人类社会现象（社会达尔文主义）就变成谬误了。与其他科学的原理一样，马克思主义的原理，也都有其确定的时空界限，不可任意扩大或缩小它们的适用范围，如果以为它们是万能的，任何原理都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超越这些原理的时空界限，予以误用，真理就变成谬误，而在这种谬误指导下的实践，行动特别坚决，因而造成的后果也就特别严重。然而，走入这种迷误的领导人还以为是在为实践马克思主义的原则，在为人民的利益，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这真是最富于想象的诗人也想象不出的离奇的历史悲剧。例如——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吸取资产阶级历史学家和经济学家关于阶级和阶级斗争的思想成果的合理成分的基础上，创立了科学的、完整的阶级和阶级斗争学说。马克思这样表述了这个学说的基本要点：“（1）阶级的存在仅仅同生产发展的一定历史阶段相联系；（2）阶级斗争必然要导致无产阶级专政；（3）这个专政不过是达到消灭一切阶级和进入无阶级社会的过渡。”24这里应该注意的是，在学习和运用这个原理的时候，必须掌握马克思指明的时空界限，必须懂得阶级和阶级斗争是一个历史范畴，是一个有确定时空界限的范畴，而不是一种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超历史的现象。但不幸的是，我们进入了基本消灭了阶级的社会主义社会以后，还提出了用阶级和阶级斗争观点“观察一切，分析一切”，将许多不是阶级矛盾的矛盾误认为是阶级矛盾，开展一场又一场阶级斗争，以致发动“文化大革命”。对马克思的阶级和阶级斗争学说的如此严重的误用，导致了是非颠倒，敌我混淆，冤假错案遍于国中。这里还要补充说明一点：即使对于阶级社会，阶级和阶级斗争观点也只适用于说明阶级和阶级斗争现象，也不能用这种观点“观察一切，分析一切”。当然，还有一点也是应该明确的，这就是：在我国现阶段，阶级矛盾作为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历史地终结了，但它作为社会矛盾并未消失。因此，马克思主义的阶级观点和阶级分析方法，也就没有过时。必须科学分析、正确调节和处理客观存在的阶级矛盾。我们不应任意缩小马克思主义阶级和阶级斗争原理的适用界限。
恩格斯多次讲过这样一个道理：“要明确地懂得理论，最好的道路就是从本身所犯的错误中学习，从痛苦的经验中学习。”25 进入社会主义社会以后，特别是“文革”十年，误用马克思主义的原理的教训太大了，太沉痛了。我们不能轻易遗忘用极其高昂的代价换来的教训，把它同“文革”恶梦一起当作不堪回首的往事，抛到大海中去。这不是马克思主义对待历史的态度。我们应该深刻地反思历史给予我们的教训，从中学得有益的东西，特别是弄懂区分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不同层次的原理的时空界限的至关重要的意义，从而以严格的科学精神，研究马克思主义这门科学。
任意改变马克思主义的原理适用的时空界限，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是坚决反对的。马克思在《资本论》的“原始积累”一章中，论述了西欧的资本主义经济制度从封建社会经济制度内部产生出来的道路。这就是使生产者同他们的生产资料分离，从而把他们变成雇佣工人，而生产资料的占有者则变成资本家。这一历史运动的基础是对农民的剥夺。1877年10月俄国民粹派理论家米海洛夫斯基在《祖国纪事》上发表一篇文章，包含有对马克思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论述的错误引申。他把马克思的上述历史概述，彻底变成一般发展道路的历史哲学理论，在他看来，一切民族，不管他们所处的历史环境如何，都注定要走西欧历史发展的道路。对此，马克思十分反感。他于1877年11月给《祖国纪事》编辑部写了一封信，坚决反对将他的理论任意引申、扩大的企图，马克思说：“他（指米海洛夫斯基——引者注）这样做，会给我过多的荣誉，同时也会给我过多的侮辱。”26
我们应该充分理解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对他们创立的理论原理所持的慎重的、科学的态度，认真研究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的各个原理的时空界限。只有这样，才能准确把握和正确运用马克思主义。
四、马克思主义在自我更新中保持青春的活力
生命在于运动——这是人们熟知的名言。然而运动如同物质一样，是一个最广泛的范畴。世上万事万物无时无刻不在运动中，生命并不在于一般的运动，它的生存和发展，有赖于一种特殊形态的运动——自我更新。所以，确切地说，生命在于不断地自我更新。自然的生命是如此，理论的生命也是如此。
与其他理论相比，马克思主义有一个重大的特点和优点，这就是它的自我更新的能力，能够在自身的基础上，随着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发展而发展，随着历史的前进而前进。这种自我更新的能力，是它所固有的内在本性，特有的品格，正因为如此，这个理论诞生将近一个半世纪以来，一直保持着青春的活力。
为什么会这样，秘密何在？我看有两条——
第一条，作为一种世界观，它是人类文明特别是欧洲近代文明发展的最高结晶，是建立在坚实的科学成果基础上的。它是科学的世界观。这个科学世界观的基本框架是站得住的，科学的发展可以修正、充实、完善它，但不可能推翻它。它的更新是在自身基础上的更新。这种稳定性不是它的缺点，恰恰相反，这正是它的优点，是其科学性的有力的证明。
第二条，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作为它的根本的理论基础。辩证法是马克思主义中具有决定意义的东西，是它的活的灵魂。这是马克思主义的一个重大特色。对此，我们作一简略考察和比较——
黑格尔是历史上自觉地系统地论述了辩证法的第一个人。他的辩证法思想达到的成就，恩格斯在《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作了如下评述：
黑格尔哲学的“真实意义和革命性质，正是在于它彻底否定了关于人的思维和行动的一切结果具有最终性质的看法。哲学所应当认识的真理，在黑格尔看来，不再是一堆现成的、一经发现就只要死记熟读的教条了；现在真理包含在认识过程本身中，包含在科学的长期历史发展中，而科学从认识的较低阶段上升到较高阶段，愈升愈高，但永远不能通过所谓绝对真理的发现而达到这样一点，在这一点上再也不能前进一步，除了袖手一旁惊愕地望着这个已经获得的绝对真理出神，再也无事可做了。这不仅在哲学认识的领域是如此，就是在任何其他的认识领域中以及实践行动的领域中也是如此。”“这种辩证哲学推翻了一切关于最终的绝对真理和与之相应的人类绝对状态的想法”。27
恩格斯对黑格尔哲学的以上评述，揭示出黑格尔的辩证法必然得出而他本人又从来没有明确作出的结论。不仅如此，黑格尔还把他自己的哲学放在辩证法规律之外，把他的哲学宣布为最终的绝对真理。这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恩格斯指出了这个原因：黑格尔要建立一个体系，而按照传统的要求，哲学体系一定要以某种绝对真理作为终点。另外，黑格尔本人没有完全脱去德国庸人的气味，还拖着一条庸人的辫子。黑格尔在政治上采取了与德国的封建贵族政权调和、妥协的立场。
与黑格尔根本不同，马克思和恩格斯站在工人阶级革命立场上，吸取了黑格尔哲学中的辩证思想，并把它置于唯物主义基础上，彻底发挥了辩证思想，将这一伟大思想贯彻到底。
在怎样看待自己创立的学说问题上，马克思、恩格斯与黑格尔完全相反，他们将马克思主义置于唯物辩证法的真理之中。
在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看来，理论不外是历史运动的表现，科学社会主义是工人阶级社会主义运动的理论表现。因而，这个命题本身蕴含着他们的理论要随着工人阶级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而发展，随着历史的前进而前进，便是题中应有之义了。
所以，恩格斯说：“我们的理论是发展的理论，而不是必须背得烂熟的机械地加以重复的教条。”28
继黑格尔之后的思想家、理论家，只有马克思和恩格斯继承了黑格尔的辩证法，把它改造成唯物主义辩证法，并将其贯彻到底。正如恩格斯所说：“马克思和我，可以说是从德国唯心主义哲学中拯救了自觉的辩证法并把它转为唯物主义自然观和历史观的唯一的人。”29
自人类进入文明史以来，只有一种学说，一个“主义”将彻底的辩证法作为它的根本的理论基础，这就是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将自身置于人类历史的长河和人类认识发展的长河之中，不断吸取、消化历史发展所提供的材料，丰富自己、发展自己，扬弃过时的和不正确的成分，因而就能在这种自我更新中保持青春的活力。
纵观从马克思主义创立直到今天将近一个半世纪的历史，就是一部自我校正、自我更新、不断发展的历史。
概述这段历史，需要写一部专著，至少也要写一篇长长的论文。这里，限于时间，不可能对这段历史展开论述，我只想就当今如何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问题，谈一些看法。
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首先必须以马克思主义为基础，必须在马克思主义基地上将它推向前进。只有充分掌握人类智慧的最高成果——科学的世界观已经达到的高度，才能超越原有的高度达到新的高度。在生物世界，如同没有变异就没有进化一样，没有遗传也没有进化。进化是遗传和变异的统一。这是自然辩证发展的规律，也是历史进步绝对不可逾越的规律。因此，我们必须深入研究、积极宣传从马克思主义创立一直发展到今天的理论成果。这方面的研究和宣传不是多了，而是少了，今后还应大大加强。这是我们前进的基础和出发点。
然而，理论的发展，理论的生命，更在于开拓和创新。我们应该看到，当今的时代与十九世纪相比，与二十世纪初期和中期相比，已经大大向前发展了，世界和中国的面貌大大改观了，而且面临着新的巨大、深刻的变化。如果我们今天老是停留在原来的出发点上，原地踏步，年复一年地重复已有的结论，那就违背马克思主义的本性，丢弃马克思主义的根本精神了。与时代保持最紧密的联系，是马克思主义永葆青春活力的最重要的条件，是它的生命的最深厚的源泉。每个时代都要创造与其相应的理论，以实现时代的自我意识。对我们来说，历史上的理论，是“流”而不是“源”，我们的理论之“源”，是我们所处的时代。理论是在回答和解决时代提出的重大问题中向前发展的。我们要发扬开拓和创新精神，用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对我们所处的时代的历史地位、基本特点、发展规律和未来趋势，作出深刻的理论阐明，在马克思主义基础上，创造反映时代要求、指导时代前进的新理论。这样的理论，就能掌握亿万人们的心灵。
当代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工作，我认为，主要应该从三个领域着手研究——
1.二十世纪以来，特别是当今实践中的社会主义；
2.现代资本主义，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资本主义发展的新情况、新特点、新问题；
3.二十世纪以来，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哲学、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和技术科学的巨大发展与光辉成果，面临的新的科学技术革命。
对我们来说，要特别重视对社会主义的研究。这个领域的研究是马克思主义系统的世界观的必然逻辑延伸，这个研究的重大理论成果，就是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发展。
我国历史经历了巨大曲折以后，现在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以经济建设为重心的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的新时代。我们的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迫切需要理论指导。在一定意义上说，没有革命的理论就没有革命的胜利；没有改革的理论就没有改革的成功；没有建设的理论就没有建设的发展。指导我们时代前进的理论，靠复兴儒学不行，靠移植现代西方理论不行，靠机械搬用历史上的马克思主义论著也不行。这样的理论，只有靠我们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研究、探索，在马克思主义基础上开拓、创造。如果说，马克思的时代需要写出以《资本论》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论著，揭示资本主义的本质特征和发展规律；列宁的时代需要写出以《帝国主义论》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论著，揭示垄断资本主义的本质特征和发展规律；我国新民主主义革命时代需要写出以《新民主主义论》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论著，揭示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本质特征和发展规律，那么，我们处在当今的时代，就应该创造马克思主义的《中国社会主义论》，揭示我国社会主义社会——首先是它的初级阶段的本质特征和发展规律，用以指导我们的经济、政治改革和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中共中央领导全党和全国人民开拓、创新，取得了许多实践的和理论的新成果，开始找到了一条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正确道路。这些新成果，集中反映在中央的重要文献和中央领导同志的重要讲话中，也反映在我们许多理论工作者的优秀文章和论著中。对于这些实践的新经验和理论的新成果，我们理论工作者没有权利漠视它，只有责任去研究它，深化它，发展它。现在，我们对于社会主义社会的本质特征和发展规律的认识，比过去，比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前，是大大前进了，但比起需要我们认识和把握的必然王国来，还有更多的未知领域有待我们去探索。应该看到，我们的社会主义社会还处在它的发展的初级阶段，我们的理论研究还没有达到应有的广度、深度和高度，而且，新理论的创造，从原则的确立到一个完整体系的形成，有一个很长的艰苦探索、研究和建立的过程。马克思说，《共产党宣言》中处于萌芽状态的东西，到《资本论》中才形成理论，经过了二十年。30从我党成立时提出反帝反封建的原则纲领，到以《新民主主义论》为标志的完整理论的形成，也经过了二十年。到目前为止，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系统理论和完整纲领，尚处于形成过程中。我们还没有像《论持久战》对于抗日战争、《新民主主义论》对于新民主主义革命那样完整、系统的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理论体系。但重要的是，总的原则、方向已经确立，基础已经奠定，进一步探索的道路已经指明。我们应当在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指导下，在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取得的理论成果的基础上，大胆探索，继续前进，创造完整的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理论体系和具体行动纲领，指导我们建设社 会主义，将来走向共产主义。
前面我们讲过，当代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主要应该从三个领域着手，因此，在研究实践社会主义的同时，还要研究现代资本主义，还要研究二十世纪以来科学和技术发展的成果（包括研究和批判地吸取现代各种学说中的科学因素和合理的成分）。把这三个领域的研究成果综合起来，用唯物辩证法予以反思，升华到应有的理论高度，那就不仅将会修正某些个别结论、充实一些个别原理，也不仅将会推进某些普遍原理，增加一些普遍原理，而且将会充实、完善、发展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将马克思主义整个地提高到一个崭新的水平——现时代的水平。
五、结束语
马克思主义创始人不仅创立了马克思主义这门学说，而且告诉我们应该怎样看待他们的学说。恩格斯教导说：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提供的不是现成的教条，而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和供这种研究使用的方法”。31恩格斯的这段话是1895年3月写下的，这年8月他逝世了。这段话是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对他们创立的学说最后的最重要的看法，我们应该牢牢记住它，深刻理解它，用它来看待整个马克思主义。
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完整的科学的世界观，它为我们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为批判旧世界和创造新世界，为建设社会主义和走向共产主义，揭示了普遍规律，指明了历史发展的基本方向，提供了探索真理、把握规律的科学方法。自觉地以马克思主义作指导，是我们特有的强大优势。我们一定要始终不渝地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坚定不移地把马克思主义作为我们指导思想的理论基础。
讲到这里，我的“什么是马克思主义，怎样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报告将要结束了，现在，我想引用恩格斯的一段话来结束我的讲话，并说明整个报告的主旨。恩格斯这段话是这样说的：
“不要生搬硬套马克思和我的话，而要根据自己的情况像马克思那样去思考问题，只有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主义者’这个词才有存在的理由。”32
只要我们像马克思那样思考问题，我们就能真正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推动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伟大事业胜利前进。
我的话讲完了，谢谢大家！
注释：
①恩格斯《卡尔·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18—119页）。
②恩格斯《反对杜林》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6页）。
③恩格斯《反对杜林》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9页）。
④同上。
⑤同上。
⑥恩格斯《反对杜林》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78页）。
⑦恩格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08—209页）。
⑧恩格斯《致威纳尔·桑巴特》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406页）。
⑨恩格斯《致弗·凯利——威士涅威茨基夫人》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6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576页）。
⑩恩格斯《致卡尔·考茨基》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6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144页）。
11同上。
12恩格斯《反对杜林》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0页）。
13列宁《又一次消灭社会主义》 （《列宁全集》第20卷，人民出版社1958年版，第198页）。
14恩格斯《反对杜林》 （三联书店1979年版，第6页）。
15参见恩格斯《〈反对杜林〉准备材料》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人民出版社1971年版，第673页）。
16列宁《卡尔·马克思》（《列宁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80页）。
17《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390页）。
18斯大林《马克思主义和语言学问题》 （人民出版社1964年版，第37页）。
19恩格斯《反对杜林》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20页）。
20恩格斯《反对杜林》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22页）。
21恩格斯《〈反对杜林〉准备材料》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人民出版社1971年版，第667页）。
22列宁《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列宁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2页）。
23邓小平《中国共产党第十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开幕词》（《邓小平文选》，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372页）。
24马克思《致约·魏德迈》（《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332—333页）。
25〖JP3〗恩格斯《致弗·凯利·威士涅威茨基夫人》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58页）。
26马克思《致〈祖国纪事〉编辑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人民出版社1963年版，第130页）。
27恩格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12—213页）。
28恩格斯《致弗·凯利·威士涅威茨基夫人》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6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584页）。
29恩格斯《反对杜林》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1页）。
30参见马克思《关于“哲学的贫困”》（《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人民出版社1963年版，第248页）。
31恩格斯《致威纳尔·桑巴特》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406页）。
32见阿·沃登《和恩格斯的谈话》(《智慧的明灯》，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91页)。
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首先必须真正弄清楚：什么是马克思主义？这是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如果连什么是马克思主义也没有真正弄清楚，那还说得上什么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呢？
一、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完整的科学的世界观
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在欧洲文明、特别是欧洲近代文明的背景下，在社会主义运动推动下，创立的一个学说，一种“主义”。
马克思主义这个学说的思想内容，博大精深，主要载于现在编就出版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50卷中，这50卷辑录了2000多篇论文、4000多封书信、400多篇资料，总计3200万字。
但是，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主义”，是不能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全部言论等同的，不能认为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全集中所谈论的一切，都属于“主义”的范围。例如，马克思和恩格斯通信中谈论的日常生活事务，马克思致燕妮的情诗和情书等等，这些对了解他们的生平、个性和思想，有着不可替代的价值，但并不属于“主义”的内容。又如，马克思和恩格斯在他们思想发展的早期阶段，在他们作为马克思主义创始人以前（这大体上可以以马克思写的《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为线），这个阶段所写的理论著作，其中有些观点是未来思想和理论的萌芽（这是主要的），但也有一些观点后来改变了，这些观点，也不属于“主义”的内容。
那末，马克思主义究竟是什么呢？
最概括最简明的回答：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完整的科学的世界观。
讲到这里，有的同志可能这样想：我们请你来作学术报告，怎么给我们讲普通常识？
常识是尽人皆知的东西。但是，诚如黑格尔所说，熟知并不等于真知。例如，进入社会主义社会后，主要任务是发展生产力，这是马克思主义的常识。可是在一段很长时间内，我们一些同志并不真正懂得这个常识。只是经历长达二十来年的曲折道路之后，直到中国共产党十一届三中全会，才真正懂得并确认了这个常识。
应该承认，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完整的科学的世界观这是马克思主义的常识。然而有些同志并不真正懂得这个常识。
如果真正懂得这个常识，那为什么由于马克思主义没有概括某些学科而断言马克思主义存在缺陷或空白，把马克思主义看作是包容天下一切学科的知识总库？
如果真正懂得这个常识，那为什么把马克思主义这个统一的完整的世界观分为革命的马克思主义与建设的马克思主义？
如果真正懂得这个常识，那为什么把马克思主义当作百科辞典或日用大全，要求马克思主义提供回答和解决当今问题的现成答案？［注：1984年12月7日《人民日报》发表“本报评论员”文章《理论与实际》，该文写下了这样一段引人注目的话：“马克思逝世已经101年了，他的著作是100多年前写的，有的是当时的设想，后来情况起了很大的变化，有的设想不一定妥当。很多情况，马克思、恩格斯没有经历过，列宁也没有经历过，他们没有接触到，不能要求马克思、列宁当时的著作解决我们当前的问题。”该文发表后，世界舆论立即纷纷发表评论。美联社的题目是：《中国共产党宣布：马克思主义现在已经过时》；世界许多通讯社、报社发表的评论大都作如是观。12月8日，该报又作了一个补正，将上文的最后一句话改为“不能要求马克思、列宁当时的著作解决我们当前所有的问题。”此时，一位外国记者采访一位著名的理论家。记者问：“先生对《人民日报》评论员文章《理论与实际》中指出的，马克思主义的一些原理不能解决中国现在的所有问题，是否感到吃惊？”被问者答：“我觉得还很不够。如果说不能解决‘所有’问题，那么只要有一个问题不能解决，这句话就成立。依我看，马克思的经典著作不能解决中国现在的问题不只是一个，而是不少问题。”这位理论家还著文，将完整的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划分为革命的马克思主义与建设的马克思主义，1986年初，当时一位中央领导同志又出来说：“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不能解决社会主义经济的所有问题。”从这些议论中可以看出，他们讨论的是马克思主义到底能够解决我们当前面临的多少问题——全部问题还是部分问题？这就反映出了他们要求马克思主义提供解决当前问题答案的想法。
因此，关于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完整的科学的世界观的问题，还有必要加以论证和讨论。这个问题对于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具有根本性质的意义，我们不能不予以详细考察。
我们说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完整的科学的世界观，完全是以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对于他们创立的学说的历次说明为根据的。他们关于这个问题的说明很多，这里举出主要的一些——
1.1859年马克思发表了《政治经济学批判》这部划时代的著作，恩格斯当年写了评论。他在第一篇评论中写道：“我们党有个很大的优点，就是有一个新的科学的世界观作为理论基础，研究这个世界观已经够忙了……这些研究的最初成果就是我们面前的这本书。”①（这篇评论文章写就后曾寄给马克思看过。）
2.马克思主义从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开始创立，到七十年代，完整的理论体系基本形成。恩格斯于1876年至1878年写的《反对杜林》一书，大体上可以代表马克思主义在十九世纪达到的一般水平。这部著作的主旨，在于借批判杜林而对已经基本形成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作一个较为系统的论述。他在1878年写的《反对杜林》序言中，特别提请读者注意：“这本书的目的并不是以另一个体系去与杜林先生的‘体系’相对立，可是希望读者也不要忽略我所提出的各种见解之间的内在联系”②。
这里所说的“内在联系”是什么呢？恩格斯在1885年写的《反对杜林》第二版序言中，对这个问题作了十分明确的回答，他写道：该书是“马克思和我所主张的辩证方法和共产主义世界观的比较连贯的阐述——而这一阐述包含了相当广泛的领域”③。
值得注意的是，恩格斯在这篇序言中，一再把马克思和他创立的学说称之为“世界观”。他写道：“我们这一世界观，首先在马克思的《哲学的贫困》和《共产党宣言》中问世，经过了二十余年的潜伏时间，到《资本论》出版以后，就以日益增长的速度，扩大它的影响。”④他还写道：“本书所阐述的世界观，绝大部分是由马克思所确立和阐发的，只有极小的部分是属于我的。”⑤
3.恩格斯在《反对杜林》正文中，概述从原始的自发的唯物主义到唯心主义再到现代唯物主义的历史发展的否定之否定过程时，再次强调指出，现代唯物主义，即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的唯物主义，“已经根本不再是哲学，而只是世界观，它不应当在某种特殊的科学的科学中，而应当在现实的科学中得到证实和表现出来”⑥。
4.恩格斯在1888年写的《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序言中说，马克思的《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是包含新世界观天才萌芽的第一个文件。⑦
5.恩格斯在1895年3月又一次指出：“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⑧
以上所引证的材料，向我们传递了两条信息：一、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确实是把他们创立的学说看作是一种世界观；二、不仅《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反对杜林》哲学篇属于“世界观”的范围，而且《反对杜林》的政治经济学篇、社会主义篇、《哲学的贫困》、《共产党宣言》、《政治经济学批判》和《资本论》也都属于“世界观”的范围。现在我们来进一步考察，这里说的“世界观”究竟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恩格斯写过这样一段话，为我们提供了了解和理解的依据。这段话是这样说的：“我们的理论不是教条，而是对包含着一连串相互衔接的阶段的那种发展过程的阐明。”⑨
以恩格斯的这个重要提示为线索，把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主要理论著作联系起来，予以综合考察，可以看出：马克思和恩格斯分工、合作，根据十九世纪哲学、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达到的成就，用唯物主义辩证方法进行总结、概括、升华，构成了对我们生活于其中的世界的一个系统的总看法即世界观。这个世界观就是：世界是物质运动发展演化的无限过程。这个过程一连串相互衔接的基本阶段及其相应的主要理论著作如下表——
当然，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并没有写出关于他们的世界观的专著，也没有将他们的理论著作按照这个世界观的内容相应地排列出来，但是我们的推断是有根据的。这个根据就是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关于马克思主义是世界观的说明以及他们的著作和有关提示。为了证明我们推断的可靠性，我想再举出两点情况作进一步的说明——
1.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和形成世界观的过程大体上是：十九世纪四十年代首先直接从批判（扬弃）黑格尔哲学和费尔巴哈哲学中，创立了唯物主义辩证方法，接着运用这个方法研究历史，创立了唯物主义历史观，继而将辩证方法和唯物主义历史观运用于当时正在展开的社会主义运动，批判了冒牌的和空想的社会主义学说，为工人运动写出了《共产党宣言》，1848年革命后，写了总结这次革命经验的著作。此后，马克思一直集中主要精力研究、批判资本主义及其在经济理论上的表现——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到七十年代，基本上完成了这一批判。恩格斯则一面经商和协助马克思研究，一面研究自然辩证法，到七十年代集中主要精力研究自然科学，基本上制定了唯物辩证的自然观。七十年代后期，马克思和恩格斯建立系统的世界观的工作虽说大体完成，但是，这个系统的世界观还缺少一个重要环节——从人类出现到形成文明史以前，这一古代原始社会阶段，尚未具体研究。1877年摩尔根的《古代社会》一书在美国发表了。这部著作当时在欧洲很少为人所知，但马克思从一位友人那里得到这部著作后，于1880年底到1881年3月作了详细摘要，写了大量评语。此外，马克思从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还研究了七十年代发表的另外几部关于古代原始社会的书，并作了摘要，写了评语。恩格斯说，马克思曾打算联系对摩尔根《古代社会》的研究，写一部关于这个问题的书。1883年马克思与世长辞了，这时落到恩格斯肩上最重大的担子，是整理、出版马克思留下的《资本论》第二卷、第三卷、第四卷的手稿。恩格斯在他生命的最后十二年里，的确也是把大部分时间用于这个方面。但是值得我们注意研究的是，恩格斯在马克思逝世后，依照马克思晚年的遗愿，就摩尔根的研究成果、马克思的有关笔记和他自己掌握的材料，于1884年写作并出版了《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这是马克思逝世后，恩格斯写作、出版的第一部重要著作。恩格斯写作这部著作期间，在1884年4月26日致卡尔·考茨基的信中讲到该书的意义时写道：“我想，这篇东西对于我们共同的观点，将有特殊的重要性。”10恩格斯在这封信中还说：关于古代原始社会，只有“同我们的观点和已经得出的结论联系起来阐述”，才有意义。11为什么马克思晚年在健康状况极差的境况下还要花费那么大的精力研究古代原始社会？为什么恩格斯在马克思逝世后写作、出版的第一部书就是关于古代原始社会的著作？我想，这是马克思主义创始人要补充他们的世界观的这一缺环，以完成他们的系统的世界观。
2.前面说过，《反对杜林》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系统基本形 成后，恩格斯于1876—1878年写的一部系统阐述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著作。恩格斯在写作这部著作的时候，对古代原始社会还未进行专门研究，因而在这部著作中还没有论及这一领域。这不能不说是系统的世界观中的一个缺环。1885年该书再版时，恩格斯写了一篇序言，特地说明他想增补关于古代原始社会的内容，但是“关于人类原始史，直到1877年，摩尔根才给我们提供了理解这一历史的关键。可是在这之后，由于我有机会在自己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1884年苏黎世出版）一书中运用在这期间我所能获得的材料，所以这里只要指出这部较晚的著作就够了”12。恩格斯要用他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这部著作补充马克思和他创立的世界观的缺环的意图，这里讲得再清楚不过了。
讲到这里，我想确认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完整的科学的世界观，应该是确定无疑了。
为了真正理解和把握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的世界观，必须了解它的主要特点。我想，至少有这样三点，应该予以特别注意——
1.这是一个科学的世界观，换句话说，这个世界观是建立在坚实的科学基础之上的。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他们的世界观，充分依据了十八和十九世纪哲学、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达到的最高成就。这些成就主要有：德国古典哲学特别是黑格尔哲学以及费尔巴哈哲学、空想社会主义学说、古典政治经济学、阶级和阶级斗争学说、古代原始社会研究的成果、康德—拉普拉斯的星云假说、细胞学说、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能量守恒和转化学说、门捷列夫的元素周期律学说等等，这里还应包括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的唯物主义历史观和剩余价值学说。总共有十二大科学成就。列宁说：“马克思主义是欧洲整个历史科学、经济科学和哲学科学的最高发展。这才是合乎逻辑的结论。”13这里还需补充的是，应该加进自然科学。当时哲学和科学（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取得成果，为构思一幅物质世界运动发展演变的系统图景，提供了必须的但尚不完备的材料。马克思和恩格斯依据这些材料，完成了创立科学世界观的主要工作，描写出了这个世界观的基本框架。他们没有像以往的哲学家那样，用想象和虚构去弥补科学材料的不足，而是将细节留给后人去补充和完善。这如同门捷列夫依据已知的六十三种元素，排列出元素周期表一样，是科学史上以严格的科学态度对待科学问题的又一卓越范例，是人类智慧的伟大力量的又一辉煌胜利。
2.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的世界观，是关于世界运动发展演变的一系列相互衔接的基本阶段的阐明。在这一世界观中，最重要的是历史观；历史观中，最重要的是资本观。马克思和恩格斯首先用唯物辩证法研究历史，揭示了历史运动的一般规律，创立了唯物主义历史观，实现了历史观上的哥白尼式的革命。然后，马克思把主要精力集中于研究历史发展中的一个特殊阶段——资本主义社会形态，发现了资本运动的一般规律——剩余价值规律，揭示了资本主义这个社会机体的产生、生存、发展和灭亡以及转变为另一更高的社会机体的规律。这些基本观点，构成了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核心［《反对杜林》中的“理论”一章概述了上述观点，恩格斯在1885年写的序言中，称这一章“完全是论述我们所主张的世界观的核心”14。马克思和恩格斯与空想社会主义者不同，不是从某种道德观念出发构想人类的未来，而是从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他们在批判资本主义中，从社会化生产力的发展及其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矛盾中，科学地论证了它转变为社会主义的历史必然性。资本主义发展必然导致社会主义，这是组成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最后一环，也是这个科学世界观的总结论。所以，恩格斯说，现代唯物主义，是以科学社会主义为其理论终结的。15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恩格斯把马克思和他创立的世界观称之为共产主义世界观（在马克思和恩格斯那里，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这两个名词，一般是通用的）。
以上所说的，是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核心和终结点即总结论。研究这个世界观，应该着重掌握这些基本要领。
3.从以上的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出，马克思主义世界观本来是立体的、系统的、多层次的、动态的、开放的，是世界本来发展进程的理论概括。它不是若干抽象观点的汇集，因而也不能将它归结为若干抽象观点的汇集。现在编写的关于世界观的教科书，没有体现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系统性、层次性和动态性的特点，特别是把资本观和由此分析得出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结论排斥在世界观之外，因而思想内容就狭窄了，而把“核心”和总结论置于“世界观”范畴之外，更是不符合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原意。我认为，我们应该深入研究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的世界观，弄清楚它的本来面貌，以它的基本框架为基础，吸收、消化二十世纪科学（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发展的成果，对它的具体内容予以修正、补充、完善，编写出用二十世纪的科学成果充实了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教科书。这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建设的一项重大任务。
二、关于马克思主义的定义
在报告的开头，提出了什么是马克思主义这样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前一部分，我们说明了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完整的科学的世界观，回答了这个问题。
但是，要完满地回答什么是马克思主义，还须对这个世界观给出一个完整、准确的定义。
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内容极其丰富的宏伟的科学的理论体系。对于它，可以从多种不同的角度下定义——
从它与工人阶级的关系或阶级属性来下定义，可以将马克思主义定义为：关于工人阶级解放条件的学说，或马克思主义是工人阶级的世界观。
还可以就它的主要内容对它下定义。列宁就马克思主义的主要思想内容，给马克思主义下过一个定义。他说：“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的观点和学说的体系。”16列宁这里所说的“马克思的观点”，是指哲学观点，即哲学唯物主义、辩证法、唯物主义历史观，“学说”是指经济学说和社会主义学说。这个定义中的“体系”，表达了马克思主义思想理论内容的内在联系，按照列宁的说法，经济学说是其哲学观点的证明和运用，社会主义是经济学说必然导致的结论。
在这里，我想就马克思主义这门科学的研究对象，来讨论它的定义问题。作为一门科学，它必须有自己的专门研究对象，才有独立存在的价值，才不致被其他学科所代替。
斯大林1938年在《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结束语中曾给马克思主义下了一个定义，他是这样说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是关于社会发展的科学，关于工人运动的科学，关于工人阶级革命的科学，关于共产主义社会建设的科学”。17
斯大林1950年在《马克思主义和语言学问题》中又给马克思主义下了一个定义，他写道：“马克思主义是关于自然和社会发展规律的科学，是关于被压迫和被剥削群众的革命的科学，是关于社会主义在一切国家中胜利的科学，是关于共产主义社会建设的科学。”18
斯大林关于马克思主义的定义的优点，是他从马克思主义这门科学的研究对象着眼，给它制定定义。主要缺点在于：他所下的几个判断是并列的，没有揭示马克思主义作为一个完整的世界观的整体性，没有揭示这个世界观的三个组成部分及其内在逻辑联系，也没有揭示这个世界观的重点所在。
对于这个问题，我作了一些研究，就现在的理解水平，也试着给马克思主义下个定义：
马克思主义是关于世界发展一般规律的科学，特别是关于社会历史发展一般规律的科学，更特别是关于资本主义发展和转变为社会主义以及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发展一般规律的科学。
这个定义，有如下特点：1.几个判断层层递进，组成一个整体；2.突出了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重点所在，反映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一再强调指出的他们的两大发现（社会历史发展规律和资本运动的规律）；3.反映了马克思主义的三个组成部分和它们的内在逻辑联系。
就我现在的认识，我认为这个定义比较完整。究竟如何，是否完整、准确地揭示了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实质？请大家继续研究。
对于定义，我们应该恰当估价它在科学上的价值。
恩格斯在《反对杜林》一书中，曾给生命下了一个定义——“生命是蛋白体的存在方式，这种存在方式本质上就在于这些蛋白体的化学组成部分的不断的自我更新。”19这个定义的提出，是经过长期研究得出的一个理论成果，但是恩格斯还是指出：“在科学上，一切定义都只有微小的价值。”20 “为了知道和指出什么是生命，我们必须研究生命的一切形式，并从它们的联系中加以阐述。可是对日常的运用来说，在所谓的定义中对最一般的同时也是最有特色的性质所作的简短解释，常常是有用的，甚至是必需的。”21
我认为，对于马克思主义的定义，也应该这样看。这就是说，对于上述定义，一方面应看到它的科学价值的有限性，不能以为，只要记住了关于马克思主义的定义，就了解了整个马克思主义这门科学；另一方面，又应承认它对于我们把握马克思主义最一般的同时也是最有特色的性质，是有用的，必需的。
如果承认马克思主义是一个科学的世界观和关于它的定义，我们就可以答复一种对马克思主义的误解。《光明日报》1986年6月25日发表的《关于“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问题的观点综述》中介绍说：“已有许多学者认为马克思在方法论上有两个‘空白点’，其一是心理学，其二是数学。”（《新华文摘》1986年第8期转载）其实，马克思是精通数学的，这点不必细论，我们关注的是这种说法本身，它反映了对马克思主义的一种看法，这种看法可以说是一种误解。在他们看来，马克思主义应是一个包罗万象的知识总库，包容天下的一切学科。按照这种看法，马克思主义在方法上的空白点多得不可胜数，如二十世纪诞生的相对论、量子力学、基因学说和生物工程以及对特异功能的研究所预示的人体科学等等，都是马克思和恩格斯所不知道的。当然在他们创立马克思主义时没有也不可能概括这些科学成果，二十世纪的马克思主义者应该依据现代的科学成果进一步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这些都是无需争辩的。问题在于，马克思和恩格斯依据欧洲近代文明发展到十九世纪达到的哲学、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成果所创立的马克思主义的实质究竟是什么？如前所述，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完整的科学的世界观，而不是具体科学的总汇。因此，根据马克思创立马克思主义时没有概括某些学科或某种学科尚未建立，说马克思的方法有“空白点”，这种观点是站不住脚的。
如果我们承认马克思主义是一个科学的世界观和关于它的定义，那么，我们就可以对马克思主义的一种不很恰当的解释，即把马克思主义这个完整的统一的世界观划分为两个部分——革命的马克思主义与建设的马克思主义，作出我们的回答。世界观是马克思主义整个理论体系中具有决定意义的东西，正是它使马克思主义成其为马克思主义。而它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具体运用，与不同的实际结合，产生不同的具体结论，这是应用马克思主义世界观所取得的理论成果，比起世界观来，是较低层次的东西。我们今天要将它与建设社会主义的实际相结合，是毫无疑义的。但如果那样划分，就把不同层次的东西混为一谈了，把本原的东西与派生的东西混为一谈了。如果将整个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看作是一株参天的大树，那么，它的世界观就是大树的主干，而在世界观指导下，研究革命时期或建设时期的实际所得出的理论成果，则是大树主干上的枝叶和果实。上述那种划分所以不妥，就 在于把枝叶和果实当作了整株大树，而大树的主干却在视野中消失了。此外，上述那种划分，客观上还可能引出为提出这样划分的同志始料不及的后果，它可能引导一些同志产生这样一种糊涂的想法：对于进入建设社会主义时代的国家，似乎马克思主义中有用的东西不多了，看不到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对我们的改革开放和建设社会主义的伟大指导作用。而一旦离开了科学世界观的指导，我们的事业就要陷入在黑暗中摸索的境地。
如果承认马克思主义是一个科学的世界观和关于它的定义，我们还可以答复一个问题，这就是：马克思主义是否已经“过时”，因而不能回答和解决当前的问题？
马克思主义究竟能不能回答和解决当前的问题呢？
如果把马克思主义不看作是一个科学的世界观，而是视为提供现成答案的百科辞典或日用大全，那它当然不能回答和解决当前建设、改革、开放中提出的重大的问题。这样的问题不只是某个问题回答和解决不了，也不只是某几个问题或某些问题回答和解决不了，而且一个问题也回答和解决不了。
不仅如此，而且直接从马克思主义的一般原理中，也引不出对当前问题的答案。难道我们能从辩证法关于一切都是运动、变化、发展的这条原理中，能直接引出我们的经济体制和政治体制为什么需要改革和如何改革的答案吗？
列宁早就指出：从“一般真理的单纯逻辑发展中去寻找具体问题的答案，这是把马克思主义庸俗化，并且完全是对辩证唯物主义的嘲弄”22。
这样说来，马克思主义对于我们究竟有什么用呢？
如果把马克思主义看作是一个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用它指导我们从实际出发，去研究、探索，去开拓、创新，它就能帮助和引导我们寻求回答和解决当前面临的种种重大问题的答案。有这个指导与没有这个指导，情况是大不一样的。中国自鸦片战争之后，许许多多先进的人们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从洪秀全到康有为到孙中山，他们找的是西方资产阶级革命的理论，没有找到马克思主义，因而不能提出正确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纲领，自然也就不能引导民主革命走向胜利。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先进的人们，用马克思主义来观察中国的命运，科学地分析了中国社会的性质和发展趋势，中国和世界的关系，因而确定了正确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纲领，找到了中国革命的正确道路，从而引导中国民主革命走向胜利，中国人从此站立起来了。这一百多年的正反两面的历史经验，充分揭示了一个真理：没有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就没有中国的解放和人民事业的胜利。马克思主义的作用，如同指南针对于海洋中的航船的作用。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主义又能回答和解决我们当前面临的种种重大问题，也就是说，我们探求回答和解决当前重大问题的答案时，决离不开马克思主义的指导。这里，我们碰到的还是那个古老的哲学问题，即一般与特殊（个别）的辩证关系问题，如何看待“一般”的意义和作用的问题。欧洲中世纪的唯实论和唯名论、近代的唯理论和经验论、中国的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在这个问题上一直纠缠不清，始终没有找到正确的答案。近几年关于马克思主义能不能回答和解决当前问题的提出和争论，把一些同志弄得晕头转向，再一次说明，一般与特殊（个别）的关系，确实是辩证法的精髓（不仅是矛盾问题的精髓，而且是整个辩证法的精髓），是一个最难理解和把握的哲学问题。
停留在“一般”上，年复一年地重复原来的真理，即使伟大的光辉的真理，是不能找到关于当前问题的答案的；然而，脱离“一般”，不去自觉地以马克思主义世界观作为指导，就具体问题谈具体问题，就事论事，也是找不到正确答案的。只有把一般与特殊（个别）正确地结合起来，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同改革开放和建设社会主义的具体实际正确地结合起来，才能找到回答和解决当前问题的正确答案。这就是我们的结论。正如邓小平同志指出的：“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同我国的具体实际结合起来，走自己的道路，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这是我们总结长期历史经验得出的基本结论。”23
对于行动的马克思主义者说来，重要的问题是改变世界，要求回答和解决当前问题的答案，是理所当然的。但是，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没有给我们提供这样的答案，因此，开拓和创新是当代的人们义不容辞的历史责任。我们想强调的只是，为了开拓和创新的胜利和成功，为了真正将历史推向前进，为了社会成员的富裕和幸福，必须高度自觉地用马克思主义这个科学的世界观，指导我们去开拓和创新。
三、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不同层次的原理的时空界限
我们说，马克思主义是一个科学的世界观，这是就其最主要的东西讲的。当我们谈到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内容时，就不应仅仅限于世界观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在确立了他们的世界观中具有决定意义的内容（唯物主义历史观）之后，在形成他们系统的世界观的几十年中，探讨、阐明和论证了各个领域中的许许多多问题——从天上到地下、从无机界到有机界、从自然界到人类社会、从经济到政治到各种意识形态、从工人运动的理论纲领到策略纲领直至具体的行动方针，从军事学到语言学和逻辑学、从哲学到美学和文学艺术等等，都发表了许许多多卓越的见解，阐发了一系列极有价值的原理。这些人类智慧的瑰宝，构成马克思主义宏伟理论体系的丰富内容。正如前面说过的，如果将整个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看作一株参天大树，那么，它的世界观就是主干，其他众多的见解和原理则是繁茂的枝叶和果实。
这个宏伟的理论体系所包容的极为丰富的原理，到底有多少？很难开出一个清单。这些原理，按其各自反映范围的广度和对工人阶级实现其历史使命的实践活动的意义，可以分为不同的层次。据我的初步研究，可以分为四个层次——
1.最普遍的原理
这类原理反映的是自然、社会和思维——即世界的本质和发展过程的最普遍的规律。
诸如：
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世界是永恒运动着的物质世界。
时间和空间是运动着的物质存在的基本形式。
物质运动是有规律的，最普遍的规律——辩证法的基本规律，等等。
这类原理没有时空界限的限制，放之四海而皆准。
2.普遍原理
这类原理反映的是自然、社会和思维三大领域各自的普遍规律。
自然领域——如关于吸引和排斥的原理，物质运动无限循环的原理。
社会领域——如社会物质生产力是历史运动的基础和出发点的原理，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合生产力的性质和水平的原理，上层建筑一定要适应经济基础的原理。
思维领域——如思维是存在能动的反映的原理，实践是认识的基础和检验认识正确与否的标准的原理，关于从“浑沌的表象的具体”到“抽象的规定”、再从“抽象的规定”到“思维的具体”的原理，逻辑的东西与历史的东西相统一的原理。
此外，还有一类原理，它们的涵盖范围不如上述原理宽广，但它对于一定历史时代来说，特别是对于工人阶级实现自己的历史使命来说，具有普遍的实践的意义。这类原理属于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的范围，并且是马克思主义着重研究的。如关于阶级和阶级斗争的原理，关于劳动价值和剩余价值的原理，关于资本主义必然转变为社会主义的原理，关于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社会是以每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原理。
3.局部原理
这些原理只是对局部范围的事物运动发展规律的概括，只适用于相应的局部范围，不可任意推广。如马克思主义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理论，不能推广到俄国，更不能扩展到世界各个民族。再如关于异化的原理，也是如此。
4.个别原理
这类原理，是对个别问题所作的判断，它的适用范围就更小一些。如关于社会主义革命不能单独在某个国家内发生和胜利的原理，关于革命爆发和胜利的时间估计，关于革命的方式——暴力革命还是和平过渡？社会主义必然代替资本主义，这是普遍原理。但，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代替，则完全依当时当地的情况和条件为转移，对这些问题所作的判断，属于个别判断，因而是个别原理。
关于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的原理按层次划分的问题，重要的在于这种划分的方法意义。此外，还有两点需要注意：
1.这种划分，有一定的相对性质，有些原理究竟划入哪一层次，并没有绝对分明的界限。上述原理也可以按照“一般——特殊——个别”的公式划分为三个层次。
2.原理归入的层次的高低，与它们的重要程度不可混为一谈。如暴力革命，虽属个别原理，但对于我们搞民主革命却非常重要。
除了上述应予注意的两点外，最为重要的，是了解这样划分的重大意义。
将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的原理，区分为不同的层次，弄清楚不同层次的原理的时空界限，是我们准确理解和正确运用马克思主义的首要前提。如同任何事物和过程都有其确定的时间和空间的界限一样，作为这些事物和过程的正确反映的原理，也都有其适用的时间和空间的界限，超越了这些界限，真理就走向自己的反面。牛顿力学原理，只适用于宏观世界，扩大到宇观世界或微观世界，就不适用了，反映那些领域的原理，是相对论和量子论。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用来解释生物世界的演变现象是正确的，是真理，但超过生物世界的界限，把它移用来解释人类社会现象（社会达尔文主义）就变成谬误了。与其他科学的原理一样，马克思主义的原理，也都有其确定的时空界限，不可任意扩大或缩小它们的适用范围，如果以为它们是万能的，任何原理都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超越这些原理的时空界限，予以误用，真理就变成谬误，而在这种谬误指导下的实践，行动特别坚决，因而造成的后果也就特别严重。然而，走入这种迷误的领导人还以为是在为实践马克思主义的原则，在为人民的利益，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这真是最富于想象的诗人也想象不出的离奇的历史悲剧。例如——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吸取资产阶级历史学家和经济学家关于阶级和阶级斗争的思想成果的合理成分的基础上，创立了科学的、完整的阶级和阶级斗争学说。马克思这样表述了这个学说的基本要点：“（1）阶级的存在仅仅同生产发展的一定历史阶段相联系；（2）阶级斗争必然要导致无产阶级专政；（3）这个专政不过是达到消灭一切阶级和进入无阶级社会的过渡。”24这里应该注意的是，在学习和运用这个原理的时候，必须掌握马克思指明的时空界限，必须懂得阶级和阶级斗争是一个历史范畴，是一个有确定时空界限的范畴，而不是一种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超历史的现象。但不幸的是，我们进入了基本消灭了阶级的社会主义社会以后，还提出了用阶级和阶级斗争观点“观察一切，分析一切”，将许多不是阶级矛盾的矛盾误认为是阶级矛盾，开展一场又一场阶级斗争，以致发动“文化大革命”。对马克思的阶级和阶级斗争学说的如此严重的误用，导致了是非颠倒，敌我混淆，冤假错案遍于国中。这里还要补充说明一点：即使对于阶级社会，阶级和阶级斗争观点也只适用于说明阶级和阶级斗争现象，也不能用这种观点“观察一切，分析一切”。当然，还有一点也是应该明确的，这就是：在我国现阶段，阶级矛盾作为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历史地终结了，但它作为社会矛盾并未消失。因此，马克思主义的阶级观点和阶级分析方法，也就没有过时。必须科学分析、正确调节和处理客观存在的阶级矛盾。我们不应任意缩小马克思主义阶级和阶级斗争原理的适用界限。
恩格斯多次讲过这样一个道理：“要明确地懂得理论，最好的道路就是从本身所犯的错误中学习，从痛苦的经验中学习。”25 进入社会主义社会以后，特别是“文革”十年，误用马克思主义的原理的教训太大了，太沉痛了。我们不能轻易遗忘用极其高昂的代价换来的教训，把它同“文革”恶梦一起当作不堪回首的往事，抛到大海中去。这不是马克思主义对待历史的态度。我们应该深刻地反思历史给予我们的教训，从中学得有益的东西，特别是弄懂区分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不同层次的原理的时空界限的至关重要的意义，从而以严格的科学精神，研究马克思主义这门科学。
任意改变马克思主义的原理适用的时空界限，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是坚决反对的。马克思在《资本论》的“原始积累”一章中，论述了西欧的资本主义经济制度从封建社会经济制度内部产生出来的道路。这就是使生产者同他们的生产资料分离，从而把他们变成雇佣工人，而生产资料的占有者则变成资本家。这一历史运动的基础是对农民的剥夺。1877年10月俄国民粹派理论家米海洛夫斯基在《祖国纪事》上发表一篇文章，包含有对马克思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论述的错误引申。他把马克思的上述历史概述，彻底变成一般发展道路的历史哲学理论，在他看来，一切民族，不管他们所处的历史环境如何，都注定要走西欧历史发展的道路。对此，马克思十分反感。他于1877年11月给《祖国纪事》编辑部写了一封信，坚决反对将他的理论任意引申、扩大的企图，马克思说：“他（指米海洛夫斯基——引者注）这样做，会给我过多的荣誉，同时也会给我过多的侮辱。”26
我们应该充分理解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对他们创立的理论原理所持的慎重的、科学的态度，认真研究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的各个原理的时空界限。只有这样，才能准确把握和正确运用马克思主义。
四、马克思主义在自我更新中保持青春的活力
生命在于运动——这是人们熟知的名言。然而运动如同物质一样，是一个最广泛的范畴。世上万事万物无时无刻不在运动中，生命并不在于一般的运动，它的生存和发展，有赖于一种特殊形态的运动——自我更新。所以，确切地说，生命在于不断地自我更新。自然的生命是如此，理论的生命也是如此。
与其他理论相比，马克思主义有一个重大的特点和优点，这就是它的自我更新的能力，能够在自身的基础上，随着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发展而发展，随着历史的前进而前进。这种自我更新的能力，是它所固有的内在本性，特有的品格，正因为如此，这个理论诞生将近一个半世纪以来，一直保持着青春的活力。
为什么会这样，秘密何在？我看有两条——
第一条，作为一种世界观，它是人类文明特别是欧洲近代文明发展的最高结晶，是建立在坚实的科学成果基础上的。它是科学的世界观。这个科学世界观的基本框架是站得住的，科学的发展可以修正、充实、完善它，但不可能推翻它。它的更新是在自身基础上的更新。这种稳定性不是它的缺点，恰恰相反，这正是它的优点，是其科学性的有力的证明。
第二条，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作为它的根本的理论基础。辩证法是马克思主义中具有决定意义的东西，是它的活的灵魂。这是马克思主义的一个重大特色。对此，我们作一简略考察和比较——
黑格尔是历史上自觉地系统地论述了辩证法的第一个人。他的辩证法思想达到的成就，恩格斯在《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作了如下评述：
黑格尔哲学的“真实意义和革命性质，正是在于它彻底否定了关于人的思维和行动的一切结果具有最终性质的看法。哲学所应当认识的真理，在黑格尔看来，不再是一堆现成的、一经发现就只要死记熟读的教条了；现在真理包含在认识过程本身中，包含在科学的长期历史发展中，而科学从认识的较低阶段上升到较高阶段，愈升愈高，但永远不能通过所谓绝对真理的发现而达到这样一点，在这一点上再也不能前进一步，除了袖手一旁惊愕地望着这个已经获得的绝对真理出神，再也无事可做了。这不仅在哲学认识的领域是如此，就是在任何其他的认识领域中以及实践行动的领域中也是如此。”“这种辩证哲学推翻了一切关于最终的绝对真理和与之相应的人类绝对状态的想法”。27
恩格斯对黑格尔哲学的以上评述，揭示出黑格尔的辩证法必然得出而他本人又从来没有明确作出的结论。不仅如此，黑格尔还把他自己的哲学放在辩证法规律之外，把他的哲学宣布为最终的绝对真理。这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恩格斯指出了这个原因：黑格尔要建立一个体系，而按照传统的要求，哲学体系一定要以某种绝对真理作为终点。另外，黑格尔本人没有完全脱去德国庸人的气味，还拖着一条庸人的辫子。黑格尔在政治上采取了与德国的封建贵族政权调和、妥协的立场。
与黑格尔根本不同，马克思和恩格斯站在工人阶级革命立场上，吸取了黑格尔哲学中的辩证思想，并把它置于唯物主义基础上，彻底发挥了辩证思想，将这一伟大思想贯彻到底。
在怎样看待自己创立的学说问题上，马克思、恩格斯与黑格尔完全相反，他们将马克思主义置于唯物辩证法的真理之中。
在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看来，理论不外是历史运动的表现，科学社会主义是工人阶级社会主义运动的理论表现。因而，这个命题本身蕴含着他们的理论要随着工人阶级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而发展，随着历史的前进而前进，便是题中应有之义了。
所以，恩格斯说：“我们的理论是发展的理论，而不是必须背得烂熟的机械地加以重复的教条。”28
继黑格尔之后的思想家、理论家，只有马克思和恩格斯继承了黑格尔的辩证法，把它改造成唯物主义辩证法，并将其贯彻到底。正如恩格斯所说：“马克思和我，可以说是从德国唯心主义哲学中拯救了自觉的辩证法并把它转为唯物主义自然观和历史观的唯一的人。”29
自人类进入文明史以来，只有一种学说，一个“主义”将彻底的辩证法作为它的根本的理论基础，这就是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将自身置于人类历史的长河和人类认识发展的长河之中，不断吸取、消化历史发展所提供的材料，丰富自己、发展自己，扬弃过时的和不正确的成分，因而就能在这种自我更新中保持青春的活力。
纵观从马克思主义创立直到今天将近一个半世纪的历史，就是一部自我校正、自我更新、不断发展的历史。
概述这段历史，需要写一部专著，至少也要写一篇长长的论文。这里，限于时间，不可能对这段历史展开论述，我只想就当今如何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问题，谈一些看法。
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首先必须以马克思主义为基础，必须在马克思主义基地上将它推向前进。只有充分掌握人类智慧的最高成果——科学的世界观已经达到的高度，才能超越原有的高度达到新的高度。在生物世界，如同没有变异就没有进化一样，没有遗传也没有进化。进化是遗传和变异的统一。这是自然辩证发展的规律，也是历史进步绝对不可逾越的规律。因此，我们必须深入研究、积极宣传从马克思主义创立一直发展到今天的理论成果。这方面的研究和宣传不是多了，而是少了，今后还应大大加强。这是我们前进的基础和出发点。
然而，理论的发展，理论的生命，更在于开拓和创新。我们应该看到，当今的时代与十九世纪相比，与二十世纪初期和中期相比，已经大大向前发展了，世界和中国的面貌大大改观了，而且面临着新的巨大、深刻的变化。如果我们今天老是停留在原来的出发点上，原地踏步，年复一年地重复已有的结论，那就违背马克思主义的本性，丢弃马克思主义的根本精神了。与时代保持最紧密的联系，是马克思主义永葆青春活力的最重要的条件，是它的生命的最深厚的源泉。每个时代都要创造与其相应的理论，以实现时代的自我意识。对我们来说，历史上的理论，是“流”而不是“源”，我们的理论之“源”，是我们所处的时代。理论是在回答和解决时代提出的重大问题中向前发展的。我们要发扬开拓和创新精神，用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对我们所处的时代的历史地位、基本特点、发展规律和未来趋势，作出深刻的理论阐明，在马克思主义基础上，创造反映时代要求、指导时代前进的新理论。这样的理论，就能掌握亿万人们的心灵。
当代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工作，我认为，主要应该从三个领域着手研究——
1.二十世纪以来，特别是当今实践中的社会主义；
2.现代资本主义，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资本主义发展的新情况、新特点、新问题；
3.二十世纪以来，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哲学、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和技术科学的巨大发展与光辉成果，面临的新的科学技术革命。
对我们来说，要特别重视对社会主义的研究。这个领域的研究是马克思主义系统的世界观的必然逻辑延伸，这个研究的重大理论成果，就是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发展。
我国历史经历了巨大曲折以后，现在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以经济建设为重心的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的新时代。我们的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迫切需要理论指导。在一定意义上说，没有革命的理论就没有革命的胜利；没有改革的理论就没有改革的成功；没有建设的理论就没有建设的发展。指导我们时代前进的理论，靠复兴儒学不行，靠移植现代西方理论不行，靠机械搬用历史上的马克思主义论著也不行。这样的理论，只有靠我们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研究、探索，在马克思主义基础上开拓、创造。如果说，马克思的时代需要写出以《资本论》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论著，揭示资本主义的本质特征和发展规律；列宁的时代需要写出以《帝国主义论》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论著，揭示垄断资本主义的本质特征和发展规律；我国新民主主义革命时代需要写出以《新民主主义论》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论著，揭示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本质特征和发展规律，那么，我们处在当今的时代，就应该创造马克思主义的《中国社会主义论》，揭示我国社会主义社会——首先是它的初级阶段的本质特征和发展规律，用以指导我们的经济、政治改革和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中共中央领导全党和全国人民开拓、创新，取得了许多实践的和理论的新成果，开始找到了一条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正确道路。这些新成果，集中反映在中央的重要文献和中央领导同志的重要讲话中，也反映在我们许多理论工作者的优秀文章和论著中。对于这些实践的新经验和理论的新成果，我们理论工作者没有权利漠视它，只有责任去研究它，深化它，发展它。现在，我们对于社会主义社会的本质特征和发展规律的认识，比过去，比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前，是大大前进了，但比起需要我们认识和把握的必然王国来，还有更多的未知领域有待我们去探索。应该看到，我们的社会主义社会还处在它的发展的初级阶段，我们的理论研究还没有达到应有的广度、深度和高度，而且，新理论的创造，从原则的确立到一个完整体系的形成，有一个很长的艰苦探索、研究和建立的过程。马克思说，《共产党宣言》中处于萌芽状态的东西，到《资本论》中才形成理论，经过了二十年。30从我党成立时提出反帝反封建的原则纲领，到以《新民主主义论》为标志的完整理论的形成，也经过了二十年。到目前为止，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系统理论和完整纲领，尚处于形成过程中。我们还没有像《论持久战》对于抗日战争、《新民主主义论》对于新民主主义革命那样完整、系统的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理论体系。但重要的是，总的原则、方向已经确立，基础已经奠定，进一步探索的道路已经指明。我们应当在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指导下，在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取得的理论成果的基础上，大胆探索，继续前进，创造完整的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理论体系和具体行动纲领，指导我们建设社 会主义，将来走向共产主义。
前面我们讲过，当代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主要应该从三个领域着手，因此，在研究实践社会主义的同时，还要研究现代资本主义，还要研究二十世纪以来科学和技术发展的成果（包括研究和批判地吸取现代各种学说中的科学因素和合理的成分）。把这三个领域的研究成果综合起来，用唯物辩证法予以反思，升华到应有的理论高度，那就不仅将会修正某些个别结论、充实一些个别原理，也不仅将会推进某些普遍原理，增加一些普遍原理，而且将会充实、完善、发展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将马克思主义整个地提高到一个崭新的水平——现时代的水平。
五、结束语
马克思主义创始人不仅创立了马克思主义这门学说，而且告诉我们应该怎样看待他们的学说。恩格斯教导说：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提供的不是现成的教条，而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和供这种研究使用的方法”。31恩格斯的这段话是1895年3月写下的，这年8月他逝世了。这段话是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对他们创立的学说最后的最重要的看法，我们应该牢牢记住它，深刻理解它，用它来看待整个马克思主义。
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完整的科学的世界观，它为我们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为批判旧世界和创造新世界，为建设社会主义和走向共产主义，揭示了普遍规律，指明了历史发展的基本方向，提供了探索真理、把握规律的科学方法。自觉地以马克思主义作指导，是我们特有的强大优势。我们一定要始终不渝地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坚定不移地把马克思主义作为我们指导思想的理论基础。
讲到这里，我的“什么是马克思主义，怎样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报告将要结束了，现在，我想引用恩格斯的一段话来结束我的讲话，并说明整个报告的主旨。恩格斯这段话是这样说的：
“不要生搬硬套马克思和我的话，而要根据自己的情况像马克思那样去思考问题，只有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主义者’这个词才有存在的理由。”32
只要我们像马克思那样思考问题，我们就能真正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推动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伟大事业胜利前进。
我的话讲完了，谢谢大家！
注释：
①恩格斯《卡尔·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18—119页）。
②恩格斯《反对杜林》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6页）。
③恩格斯《反对杜林》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9页）。
④同上。
⑤同上。
⑥恩格斯《反对杜林》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78页）。
⑦恩格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08—209页）。
⑧恩格斯《致威纳尔·桑巴特》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406页）。
⑨恩格斯《致弗·凯利——威士涅威茨基夫人》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6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576页）。
⑩恩格斯《致卡尔·考茨基》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6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144页）。
11同上。
12恩格斯《反对杜林》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0页）。
13列宁《又一次消灭社会主义》 （《列宁全集》第20卷，人民出版社1958年版，第198页）。
14恩格斯《反对杜林》 （三联书店1979年版，第6页）。
15参见恩格斯《〈反对杜林〉准备材料》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人民出版社1971年版，第673页）。
16列宁《卡尔·马克思》（《列宁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80页）。
17《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390页）。
18斯大林《马克思主义和语言学问题》 （人民出版社1964年版，第37页）。
19恩格斯《反对杜林》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20页）。
20恩格斯《反对杜林》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22页）。
21恩格斯《〈反对杜林〉准备材料》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人民出版社1971年版，第667页）。
22列宁《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列宁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2页）。
23邓小平《中国共产党第十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开幕词》（《邓小平文选》，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372页）。
24马克思《致约·魏德迈》（《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332—333页）。
25〖JP3〗恩格斯《致弗·凯利·威士涅威茨基夫人》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58页）。
26马克思《致〈祖国纪事〉编辑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人民出版社1963年版，第130页）。
27恩格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12—213页）。
28恩格斯《致弗·凯利·威士涅威茨基夫人》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6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584页）。
29恩格斯《反对杜林》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1页）。
30参见马克思《关于“哲学的贫困”》（《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人民出版社1963年版，第248页）。
31恩格斯《致威纳尔·桑巴特》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406页）。
32见阿·沃登《和恩格斯的谈话》(《智慧的明灯》，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9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