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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我学习书法,是随心地散步于古代的经典和民间之路上,采摘自以为好看的艺术之花,来涵养自己的心灵和笔墨。
我认为:
古代书法中的所谓经典和民间,各有千秋,各有短长。
学经典,路子正,少走弯路。但条条框框多,易束缚人。
取民间,得自由,张扬个性,但原始野性多,需要文化。
艺术史证明,民间孕育经典,是经典的养料;经典来自民间,又高于民间。
所以,经典和民间,相互生发。不必厚此薄彼,束缚我们的视野。关键是培养发现美的眼力,为我所用。
二、古代和现代
当代数学大家吴文俊的老师,是被国际数学界尊为“微分几何之父”大师级人物——陈省身先生。吴文俊在追忆陈老师时说:“先生让我到图书馆看书,就‘不闻不问’了。直到一年后,突然有天找我,叫我‘还债’,当时莫名其妙,我又没有欠谁的钱,还什么债?陈先生就解释说,你看了那么多人家的研究成果,吸收了人家的东西,就是欠了人家的债,现在你自己也得做出东西来,还给别人。”
陈先生的话说得出人意料,却言之有理。他这个“还债”之说,适用于所有搞学问、搞研究的。学习书法也不例外。
假如说,我实临古代陈洪绶的“入山春春见……”是“还本”的话,那么,意临陈洪绶的“此为用笔用格用思之至也……”条幅、杨凝式的《韭花帖》、无名氏的《止和寺造像》、《好大王碑》、汉简及金冬心、弘一乃至当代人的一幅行草等等,则多了一份自己的心绪和情感,就是“还本付息”了。至于“本息”是否还足了,不好说。
我觉得,向后看,是为了更好地向前走。学习古代书法,是为现代创作服务的;学习古人和他人,是为自己服务的。正如陈寅恪所谓:“以往研究文化史有二失:旧派失之滞……新派失之诬……”一定要养成独立人格,自由思想,批评精神。
真知古,是从古今异同中认清发展之规律,知兴革所在,而不是对古人的完全认同。同样,对外国也不是全盘接收,不是西化,而是化西,创造新文化、新书法。
三、大道与小技
我学书法至今近四十年。其中,前十年时间每天临习,几乎不辍;后来十年,读书和书法各占一半;再后十年,看书、思考各占一大半,书法和写评艺文章占一小半;近几年,花在看书的时间更多,兴趣忽至,才展纸挥毫。
常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为什么我花在书法的时间逐渐减少了?
我是这样想的:学习书法,不能光用手,要用“心”。如果心不在焉,多写则会陡增一份习气。对于提高书法水准而言,卓识比博学更重要。书法要以技法为基础,但技法花哨而识见卑下者,食古不化者,还有不可与语的“拘方之士”、“迂执之士”,我们见的还少吗?
写到这里,我想起历史上的两个人,一个是黄庭坚,他感叹“世人但学兰亭面,欲换凡骨无金丹”;另一个是吴昌硕,他呐喊“一拳打破去来今”。要找到“金丹”,要敢于并善于打破“去来今”,首要的是卓识。而要有卓识,就要以大道涵养小技。以文史哲的阳光雨露,滋养书法艺术。因为,有文化,才能去粗取精,雅化书法;晓历史,才能辨清流变,认明方向;懂哲学,才能开悟智慧,变化手段。只有在多思多想多悟的前提下,多写才有实用的意义。
三十多个年来,我先学晋唐,后溯汉魏。并从道、释、儒和国外美学中汲取精华。尤倾心于:老庄“恍兮惚兮”的朦胧之美,释家“明心见性”的脱俗之境,儒学“不偏不倚”的适度之说。
我觉得,书法要技巧,更要技进乎道,若从有限中流露出无限,方为道中高人。所以,我始终想驾驭纯美的线条,作藐视小我的心灵的逍遥。
当然,对我来讲,多写是当下之众友人的希望,我当努力践行。鉴于此,我对自己提两点意见:一是要多写,只有多写了,才能化理想于行动,才能在实践中渐渐地炉火纯青起来,线条才能更精妙、更出彩。二是结体的变形夸张,既要浪漫,又要适度。若此,图成心境,笔写灵台,则更意味深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