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维也纳，协奏曲或交响乐的音符仿佛就流淌开来。而一旦旅居于此，会发现同音乐一样，咖啡馆也是这座城市难以忽略的符号。在当地人眼中，咖啡是友情、是灵感、是陪伴，更是生活。
　　在咖啡香中醒来
　　地道的维也纳人如何开始新的一天？当然是去街边散落的一座座咖啡馆：米朗琪（Melange），艾斯班拿（Eins panner），或者其他的心头之好，反正就是像The Clanberries（小红莓乐队）那首歌的歌名一样——“在咖啡香中醒来”。他们喜欢坐在老座位上，被侍者叫出名字，并且根据天气和心情来点咖啡。对我来说，坐落在维也纳6区的施贝尔咖啡馆（Cae SDerl）正是这么一个适于开始美好一天的地方。
　　若是遇到好天气，谁会介意阜起一些呢？推开我所住的那幢百年巴洛克式住宅的沉重大门，从站台旁边的报纸箱里抽出一份还带着新鲜油墨香气的《今天》（奧地利发行量最大的免费报纸），快速浏览一下头版新闻……这时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
　　走近施贝尔咖啡馆，西洋菩提树下面，那些白色的遮阳伞还没撑开，但桌椅已经摆好了。夏天，人们都喜欢坐在露天的地方，虽然维也纳8月的早晨还是有一点凉。我以为我是最早到的，转头却发现有人已经把一杯咖啡啜去了一半。
　　迈进施贝尔的店门，老板艾纳尔，施陶布先生（Rainer Staub）习惯性地推了一下眼镜，微笑着道早安。施陶布先生有着宽阔的额头、粗粗的眉毛，以及稳重而略带世故的眼神，即使是慕名而来的游客，也会觉得他的微笑是温暖且熟悉的。
　　施贝尔咖啡馆位于两条街的交汇处，状如一个不太规则的三角形。我稍稍犹豫了一下要坐哪边：右边，中间有三张撞球桌，其中一张铺满了几十种国际性刊物（维也纳的咖啡馆总是有充足、时鲜的读物以飨来客，这是传统），上面悬挂着带帘儿的罩灯，是最佳的阅读位置；左边，空间更宽敞些，有更多舒适的座位可以选择，高高的屋顶上悬挂着几盏大吊灯。若是在下午晚些时候，通常两边都是满座的，连摆在中间的那些小圆桌都一位难求。
　　靠墙有一排很像火车座位的红色绒布沙发，旧得有点泛白，但仍旧柔软舒适。那些Thonet（著名的老牌弯木家具）木椅和大理石桌，是维也纳老式咖啡馆的标志。维也纳式的咖啡时光
　　当咖啡情结扎根在维也纳人的心里时，这里的咖啡馆就有了如出一辙的舒适。施贝尔是维也纳咖啡馆的典型代表，有着轻松的环境、专业的咖啡、亲切的服务，以及约定俗成的规矩，1880年开业，1983年上市，2004年获得“黄金咖啡豆”奖……
　　在维也纳的咖啡馆里，如果只是跟侍者说“请来一杯咖啡”，会让他们不知所措一“难道要让我把所有的咖啡名字都背一遍么？”比如在施贝尔，如果你说：“我很乐意来一杯‘单头马车’（Einspaner，一种用玻璃杯装的浓缩咖啡，上面加2/3的新打奶油）。”侍者会对你的内行和干脆大加赞赏。侍者们从来不会问客人“只要咖啡吗”这样愚蠢的问题一在维也纳的咖啡馆，只点咖啡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就算是坐上大半天，喝完咖啡后只是喝水，也没问题。在这里，客人就是弗朗茨皇帝或是茜茜公主。
　　我点的单头马车咖啡和长长的搅拌勺被盛放在发亮的银盘里，旁边不忘搭配一杯白水、几块方糖。此时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常客：有的把考究的外套和帽子挂在精致的衣帽架上；有的在报刊桌上两份政治立场对立的报纸中选了一份；有的刚坐下就习惯性地摸了摸Thonet木椅的扶手，将脚踏在大理石桌下面已经被蹭亮了的底座上；还有些人是跟朋友一起来的，坐下以前总要先互亲一下脸颊……这些人可能是诗人、音乐家、建筑师、军官、高级管理人员甚至皇室后裔，他们温文尔雅地坐在同一家咖啡馆里，不露声色。
　　咖啡馆里逐渐热闹起来，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咖啡的味道，还有轻乳酪卷、罂粟籽蛋糕、皇帝面包……当然，还有那些从1880年至今未曾改变的历史蕴味。维也纳早已衍生出属于自己的咖啡馆文化，其中的文化气氛和历史掌故，并不逊于巴黎左岸咖啡馆，世态人晴也尽在此间。
　　1895—1942年，施贝尔一直是艺术家联盟哈根协会（der kunstlerbundHagengesellschaft）的根据地，有很多从这里走出来的艺术家，成为影响维也纳分离派（1897—1915年奧地利新艺术运动中产生的著名的艺术家组织）的重要人物。不少近代作家也是这里的常客，比如文化领袖约格尔，毛特、翻译家和散文家罗伯特，梅纳瑟。在施贝尔，每一个角落都让人浮想联翩，可以倚着沙发背，猜测当年那位奥地利皇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费迪南德大公曾经坐过哪个位置，电影《Before Sunrise》里男女主角坐过的那个位置会不会再发生同样的剧情……
　　今天终将成为明天的历史，此刻和过去像咖啡与奶油一样彼此融合。那些意大利人可以将一杯浓缩咖啡一饮而尽，维也纳人可做不来——时间虽然跑得快，可咖啡馆里的曼妙光阴，还是慢悠悠地去过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