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峰公园(外一题)

来源 :文学港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liucrobin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余光中在《乡愁》中说:母亲是孩子的乡愁,新娘是游子的乡愁,大陆是台湾的乡愁。
  乡愁,是远方游子的思念。可是,何谓远方?何谓游子?
  几乎每天早晨,我都会去九峰公园晨练。这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家在城西,公园在城东,开着车子横穿整个黄城,没有半小时不能来回,我还得上班呢。
  其实,城西也是有锻炼场所的。家里边上就有一条刚造的公路。城市的体积在不断地膨胀,公路也像蜘蛛网般地在阡陌中纵横。这条新建的公路,有着不错的环境,边上的农田就是天然的绿化带,各种各样的鸟鸣声会从早晨的田野里传出,还有蝴蝶追逐到公路上来。晨练的人不少。
  可是,我还是愿意去九峰公园。
  晨曦中,当我的车子进入公园停车场的时候,一辆又一辆的车子也陆陆续续地抵达,分明是从小城的四面八方汇聚起来。偌大的车场有时会挤挤挨挨的。
  公园坐落在九峰连云的山脚下,山麓古木参天,荫翳蔽日,小道在林中弯弯折折,哪一条都是曲径通幽,几个翘角的亭子宛如大家闺秀般地藏在浓荫深处。清洌的山泉从深谷径流而下,一路环佩叮咚,让公园显得益发清幽。园子不大,更不气派,甚至还缺少现代感,但是它古朴、厚重、深沉,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儒者风范。
  早晨的公园,即便是在凝霜的冬天,往来的人也是络绎不绝。打羽毛球、太极拳,跳排舞、国标,舞剑,每个人都能在树下、道中、空地圈出一方领地,不同的音乐,不同的节奏此起彼伏。令我讶异的是,他们竟然都能相安无事,互不干扰。就如同这个城市和公园,城市建设的热浪滚滚,挺进的步伐气势汹汹,可是止步于公园边缘。一片天地,两方世界。
  更多的时候,公园让人宁静安详。我的邻居——一个六十多岁的退休企业家,每天早晨都要来公园,准时得就像上班一样。一身运动装束,可是他坐在公园露天茶吧中的时间要比运动的时间长得多,与其说是来锻炼,还不如说是来休闲,他在树荫下一边喝茶、嗑瓜子,一边聊天,在这里,他不缺少聊天的伴儿。
  我也成为这个茶吧的常客,周末时分,一壶茶水,足可以品上大半天。坐在这那里,丝毫不用担心灼热的阳光会扎人,那些苍老参天的树木,早用枝枝丫丫在上空密密麻麻地织就了一张严严实实的网,齐心合力地把阳光挡在了外面,而那些硬要挤进来的光线,则像一个乱涂鸦的小孩,把地面弄得斑驳迷离。风,会不时地从山间吹来,拂过松林,拂过竹叶,拂过发梢,再回到山间。
  眼前的一切都很宁静。这里的常驻居民——小松鼠,它们在树上蹿来蹿去,根本不避讳人,有时还会顽皮地丢下几个带刺的栗壳。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一些人,他们从山上下来,或肩挑、或手提一壶壶山泉,穿过公园,走向城市,步伐稳健而安详。
  恍惚间,我朦朦胧胧地明白,为何喜欢这个公园了。这里,晃动着旧日岁月淡淡的影子,残留着过去生活浅浅的印迹,一种若有若无的无法寄托的情绪得到了安放。
  这是一座新城,准确地说,是一座新的老城。几年间,一座座高楼平地拔起,一个个小区悄然挺立,一条条大道车水马龙。城市活力充沛、日新月异。
  可是,我有时真不喜欢“日新月异”这四个字,谁说它一定就是好词呢?谁说新的就一定是好的呢?它抹去了太多的东西,诸如,历史和记忆。
  传统无可奈何地让道于现代。我去寻找那所朝夕相处了整整八年的百年老校,那里存放着我青春的激情,可是,矗立在眼前的是一座森严的高档住宅区,老校舍早已碾碎在推土机的轰鸣声中。我去寻找小巷深处的咸水面,它的热气香气穿透了那些囊中羞涩的年月,可是,那个僻陋的小店也已经随着四合院的消失永远地离开了人们的视线。我想踏寻这个城市的文脉,诸如“曾铣巷”“寺后巷”“道义巷”等,它们沉淀了一个地方的辉煌与风云,浓缩了一方风土的集体记忆,可是,我却只能从书本上的老照片追寻过去的影子。
  哪里还有供我追忆的呢?残存的老街、老巷、老房子吗?——那可不是旧砖旧瓦,而是历史和岁月最真实最动人的记录本呀。如今,苟延残喘的它们正被一排排傲然挺立的高楼四面围剿。它们就如同树枝上的最后几片枯叶,只等秋风乍起,飘落于泥尘。不是这样吗?它们的名字出现在规划图之时,便是它们的凋零之日。
  我无法在五星级宾馆里吃着丰盛的饭菜,想像着那个小巷子里邈远的香气。我也无法在新校区崭新气派的楼宇前,捕捉青春的踪迹。我更无法在川流不息的大道面前,缅怀一位位曾经从这里出去的风云人物。
  连接过去的脐带一一地被剪断。
  熟悉的土地上,我有游子般的漂泊感,那是深重的“乡愁”。
  然而,在茫然四顾中。我非常庆幸,还有一个九峰公园,它静守一隅,让我真实地触摸过去,尽管,它是碎片的。
  我喜欢看着公园里小溪边的妇女们,她们一边浣着衣服,一边旁若无人地说笑,她们的笑声同棒槌的槌衣声一样的响亮。我喜欢在清晨时分,看着老妪们忙碌的身影,她们正在汇拢公园里一地的枯叶,可以想象,小巷子里,她们燃起枯叶,煤饼炉的烟气也直窜出了巷外。我也喜欢驻足在那个陈旧的儿童乐园面前,偌大的儿童公园,够老了,有些都已经锈迹斑斑,哪能不老呢,这些都是我女儿当年玩过的呀。可是丝毫不影响孩子们的玩兴,他们的笑脸跟我女儿当年的一样灿烂。
  我觉得,我乡愁的情怀有了安放的角落。
  我愿意是公园里的一个老客,手捧一杯清茶,品啜着岁月的安详与厚重。
  九峰春事
  城市有春天吗?我通常是不承认的,哪怕是人们的步履轻快起来了,哪怕是阳光的照射柔软起来了,哪怕是街头的树枝探出了嫩牙。我还是不承认,春天怎么可以从蛛丝马迹中去捕捉呢?春天怎么可以如此瑟缩与委屈?
  春天就应该这般:你伸出双手时可以触摸它;你张开双臂时可以拥抱它;你闭上眼睛时可以感知它;当你正为眼前的美景赞叹不已时,一转身,它又笑盈盈地出现在了身后;当你正在举目游寻时,它化为了一缕和风撩开了你的衣襟.   我是幸运的,我所在的小城就拥有这样的春天。多亏了它——九峰公园,这个坐落在城东位于山麓的公园,怎样形容它呢?——城市的氧吧?城市的绿肺?我宁愿把它比作季节的总管,小城一年四季的流转,都掌握在它手里。当春天来临时,它就启动了阀门,于是,春光呀,就一路地流泻。
  无从知道九峰的春天是怎样开始的,是一棵小树绽出绿苞,是一只小鸟发出号令,还是小草小花们密谋好了,要齐刷刷地进行。反正,当我感知时,春天的宏大叙事已经开始了。
  好吧,姑且认为它是从一声鸟鸣开始。清晨,当我来到公园时,天还没完全放亮。我喜欢这样的早上,风是柔的,露是浓的,没有几个行人,一切安静着。西面的小城尚在休憩中,旁边的山峦也还沉睡在雾气里,喧嚣没有开始,尘埃没有开始,纷争没有开始。只有树,只有山,只有公园。这时候,可以把俗世推得很远很远,把自己拉得很近很近,可以与公园两相凝视,可以与自己对白。观照着公园,也观照自己的内心。
  一会儿,仅仅一会儿,就会有那么一两声清脆的叫声划破晨空,不知是早莺争暖树,还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反正,当那欢快的声音响起时,我知道,我与公园的对望结束了。因为,这是学校的早起铃,是军队里的号角声,马上就会有千百只小鸟应和着,被叫醒的鸟儿们,叽叽喳喳地进行一场集合前的纷乱。这些声音里,如果你仔细聆听,竟会有青蛙们的叫声,那是他们在抗议。真是一群小顽皮,把一池的青蛙也叫醒了。雾退了,树醒了,草醒了,九峰的清晨醒过来了。
  绿,满眼的绿,一路的绿。新一轮的蓬勃总是从绿色开始,从山峦,到树梢,到小草,到水波。嫩绿、深绿、葱绿、墨绿,绿色的颜料被倾翻了,肆意流泻。南方本来就是绿,没什么稀奇呀,可是,大自然的绿意竟如此得喷薄与葱茏,让你不得不感叹,生命就这样生生不息着。
  花儿是不能缺席的。可是在九峰,还真不多,就那么几处,就那么几种,但开得极为繁茂。池边的那几树梅花,红得像团火,花朵缀满了枝头,几枝探到了水面,呵呵,还临水照花呢!紫藤萝,竟然有紫藤萝,在那个翘角的亭子边上。它们不都是开在暮春吗?但现在就开得极欢,而且跟宗璞的《紫藤萝瀑布》中的一样好:只见一片辉煌的淡紫色,像一条瀑布,从空中垂下,不见其发端,也不见其终极。只是深深浅浅的紫,仿佛在流动,在欢笑,在不停地生长。紫色的大条幅上,泛着点点银光,就像迸(bèng)溅的水花。我,好想采摘一朵。
  行人们,三三两两地从小城陆陆续续地涌进来,晨曦里,步履不紧不慢,应该是来运动的,因那一身的打扮。可是,他们的目光一下子落在水面上,一下子投注在枝头,一下子仰望天空。走两步,停下来,驻足,凝视。犹嫌不足,干脆掏出了手机,对着花草拍起照来,有的索性攀援花枝,媚着眼,扬起了嘴角,跟花儿合影呢。哪儿是去运动,分明是在踏春啊!郊外的春天太远了,这边春光正好,何必舍近求远呢?
  “鱼,鱼!”有人叫起来了,“两条大鱼啊!”惊喜得跟什么似的,是池里的鱼跃出了水面,“在哪?在哪?”竟也围上一群人,不就两条鱼嘛,也稀奇着。待到凑近时,除了几根摇曳的水草,什么也看不到。可是,水面的涟漪,漾开了人们的心。
  贪心的人们,总是嫌不足的,于是,他们捎上了水壶、瓶子,来到公园深处,汲取清洌的泉水,这是要把春泉带回家,然后,泡上一壶清茗,或是煮上一锅香喷喷的米饭。
  春天,弥漫在生活里,很软,很香,很甜!
其他文献
开办《机械修理学讲座》的目地是帮助从事机械维修的科技人员学一点机械维修的基础理论,以便在理论指导下,把日常进行的机械维修生产提高一步。本讲座的内容,大部分是我几十
一 在新技术革命的发展中,微电子技术和新型材料对金属切削机床、铸锻机械、量具量仪以及刀具磨具的影响最为直接,使机械工业已产生和正在产生多方面的变革。当代已有以下的
日本的一家农机公司——洼田公司已开始交付它运用美国芯片和软件生产出来的首批小型超级计算机。该公司向美国的硅谷中的几家最热门的新兴公司(如阿登特计算机公司和 MIPS
文续上期,话接前言。几天的访问中,菲海军安排我海军出访官兵参观了甲美地基地等。中菲两国海军官兵进行了篮球、足球友谊赛。圆满结束了对菲律宾的友好访问,1997年3月26日,
新的《组合机床科研、生产联合体》于1985年6月16日在大连成立。该联合体由机械部大连组合机床 The new “Joint Machine Tool Research and Production Consortium” was
据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LUZ 工程公司称,将于1985年投产的SEGS-I 太阳能电站,其输出功率高达45MW,是世界上最大的太阳能电站。这座电站位于加利福尼亚莫哈维沙 According to
对矿产资源进行综合普查勘探,早已引起国内外重视。随着科技进步和生产水平不断提高,综合勘探一做为综合利用的基础,越来越显示出它的重要作用。据报导,苏联有色金属工业部
应美国宇航工业协会(AIA)和国家标准联合会(NSA)的邀请,由航空工业部科技局标准处和三○一所五名同志组成的中国航空标准化研究所(对外称CARIS)代表团于1984年8月15日至9月7
由上海起重设备厂、上海起重电机厂和上海第一开关厂联合引进瑞士GIS公司的环链电动葫芦制造技术,在吸收消化的基础上,现已试制出HZ25/50型环链电动葫芦。日前,通过了技术鉴
全国地矿系统二次评功授奖大会今天开幕了.参加这次大会的有长年坚持在野外作业,为国家找到大矿、贡献卓著的地质工作者,有取得重大成果的地质科技人员;有锐意改革,开拓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