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磊版的电视剧《深夜食堂》引爆话题时，原漫画作者安倍夜郎再次成为焦点。安倍夜郎大器晚成，他41岁开始转型做漫画家，前半生都在收集段子。有人曾就此大表惋惜，安倍夜郎却对自己的人生一直很满意。“生来即愚钝，一切简单点过，挺好。”正是这样一份恬淡，才成就了《深夜食堂》的那些角色和食物，慰藉每个人的心灵和胃。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因为是从乡下来的，又受性格及家庭环境的影响，安倍夜郎给人的感觉一直是老实、木讷。但在早稻田大学同学眼中，他却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矛盾综合体，会乐于做自己不擅长的事，观察细致异于常人，又一直执著于自己的漫画世界。
　　安倍夜郎不善言辞，但其实很喜欢说话，清醒的时候无法调和这之间的矛盾，所以经常会和同学们一起喝酒。酒壮人胆，半酣之间，他就能相对流畅利落地和大家交流。因为常年“实战训练”，安倍夜郎练就了很好的酒量与酒品，“当时漫画会的女孩基本上都跟我单独喝过酒。”
　　但这个大学时代经常约女孩一起喝酒的安倍夜郎，却一直独身。那些年和他喝酒的女孩，也都只是他的故事讲述人。“我完全没有任何坏心，我只是天生喜欢听人讲话而已。”成名后，这段往事被提及，同学们都笑他当年就已经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安倍夜郎也能坦然地幽上一默：“是哦，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结婚嘛。”还有人称赞他是为了积累素材，安倍夜郎有半晌的发愣：“是吗？可能一直在无意识地这么做吧。”
　　安倍夜郎从小就有当漫画家的梦想，在早稻田大学时也加入了漫画研究社团，但毕业时，他却放弃漫画，选择当了电视广告制作公司的广告导演。有人夸赞他这段经历是为了积蓄能量，他很诧异地表示：“因为我是从乡下来的，所以一直认为毕业后应该走传统的路线，进公司。这会让我有安全感。”
　　这一入行就是近二十年。安倍夜郎在广告行业里找到了乐趣，也发现了自己最大的短板是与人相处。“因为需要在职场工作，有喜欢的人，也有不喜欢的人，而不喜欢的人，也不得不去交往，这让我感覺越来越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到了一个该转换跑道的阶段。
　　安倍夜郎想起自己画漫画的初衷，练习画了几部作品后，正巧有漫画比赛，他索性报名参赛，结果，他的一篇名为《山本掏耳店》的投稿作品拿下漫画新人奖，得到连载。安倍夜郎借机辞去工作，开始做全职漫画家，这年，安倍夜郎41岁。
　　41岁才开始人生的最爱，大众一度有种“你本来能够更好”的惋惜，因为在常人看来，二十年跟漫画的分离是一种才华被埋没的行为。安倍夜郎再次直白地表现了他的诧异：“每一个职业其实都应该去感谢，广告公司让我知道怎么将一个故事用十几页的篇幅去表达，怎么做才能构建一个完整的故事框架，这都是最好的铺垫。”
　　想到什么就画下什么
　　对安倍夜郎的粉丝来说，《深夜食堂》是温暖的治愈系。繁华都市里沉寂的夜间，在一家新宿街头的深夜小食堂，萍水相逢的食客和神秘的店老板，追怀往昔、袒露心事，相互安慰鼓励。那种细腻的情感辅之以美食，让每个深夜都市人的心都变得温暖。
　　但安倍夜郎说，一切从没做规划，“最开始的一年，因为有《山本掏耳店》的连载，情况很好，但后来杂志主编更换，连载没有了，于是不得不考虑新的选题，选题拿出了很多，但是都没有通过。负责的编辑建议我：画跟食物或者医学有关的漫画怎么样？”
　　安倍夜郎后来选择了画食物。因为某一天，他在一张音乐专辑上听到一首歌，歌曲的旁白讲述了一家这样的店：深夜12点开始营业，做到早上。俱乐部的小姐、出租车司机、下班晚归的上班族都会去那里。这成了《深夜食堂》故事的起点。
　　《深夜食堂》刚开始画的时候，并没有得到好评。一个和安倍夜郎神交二十多年的女漫画家对他说：“因为你画画技巧很差。”于是安倍夜郎又去找了当年画画最好的同学，从他那里获得了很多有用的建议。
　　再后来，漫画出版，好评如潮，这部充满脉脉温情的都市漫画治愈了无数读者的心，一连获得第55回小学馆漫画奖和第39回漫画家协会大奖两项日本漫画界重量级奖项，并两度改编成同名电视剧，拥趸无数。
　　面对荣誉，安倍夜郎依旧像平时一样随意。他经常光顾新宿街头的一家料理店，品尝过的某些料理就成了他笔下的美食。更多的时候，安倍夜郎想吃什么菜，就画下来，然后构建一个故事。比如剧中“反弹女王”真由美的最爱关东煮、经常露脸的隔夜咖哩、猫饭、泡面配冷饭，就是安倍夜郎真实生活的写照。就连那位脸上有刀疤、迷一样的店老板，安倍夜郎也说画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过人物的身世。
　　安倍夜郎说他不喜欢高深的东西。“我的原则是想画没用的漫画，不说教。有的漫画会有那种不可救药的人，受料理感化了，改过自新，我不想为了让人改过自新，就在开始时创造一个坏人。”所以，安倍夜郎的漫画里，一开始就没有他讨厌交往的人出现，但一开始觉得讨厌的后来又发现了他的闪光点的人，安倍夜郎也会把他画进漫画里。
　　独居生活惬意而享受
　　安倍夜郎是大家口中“了不起的黄金单身汉”，但他一直独身，也从没有想过要结婚。“这并不是自命清高，也没有其他不可描述的理由，就只是单纯地喜欢。我不是同性恋，也没离过婚，从念大学起一直在东京住了三十几年，从没跟别人一起住过，是彻彻底底的独居者。”
　　因为独居，所有独居者会做的事，安倍夜郎都会做，比如做菜。“正宗的料理不敢说，小菜还是会的。”安倍夜郎一度还迷上过做菜，读大学三年级的时候，他买了专业的烹饪书，认认真真学习，但坚持了一个月就放弃了，“花将近一小时做的菜，不到十分钟就吃完，我觉得太傻了。”
　　现在，安倍夜郎偶尔会做简单的炒菜和省事的料理，为了画《深夜食堂》，有时也会做做烹饪书里的菜。喜欢吃隔夜咖喱、冷饭、味噌蚬汤，就随心情犒劳自己，冬天的时候，会用最大的锅做牛筋、白萝卜、水煮蛋三合一的关东煮，乐滋滋地体会“反弹女王”真由美的最爱。
　　安倍夜郎很享受这样自由自在的单身生活，但在生病的时候，他偶尔还是会有些难过。“几年前的一个凌晨，我身上突然痛得要命，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身边没人帮忙，我只好忍着剧痛翻电话簿，又自己叫来出租车，总算是到了医院，还好只是尿道结石，领了止痛药，把结石排出来就好了。”
　　这种偶尔的伤感意外让安倍夜郎喜欢上了诗人尾崎放哉的诗，其中那句“生来即愚钝”最有感触。他反复咂摸，咀嚼出这句话不仅适合自己，还适合另一个男人——他的父亲。父亲去世时49岁，生前是个豪爽简单的男人，常给安倍夜郎说的话是：“我生在这个世上就是为了过节的。”但醉酒之后，会消沉好几天，连家人都不愿意见，“消沉的身影几乎要跟‘生来即愚钝’这个句子叠映在一起。”于是，停笔五年，大学毕业就没再画过漫画的安倍夜郎重新拿起了画笔，画父亲的故事。
　　这个系列的作品安倍夜郎一直在画着，“我打算把以前练笔的漫画全部重画发表，名字就叫‘生来即愚钝’。”人过中年，笔下不经意间就透着人生的无奈和有趣，这又让安倍夜郎一日又一日地选择了拖延下去。他说：“人生最有况味的东西，还是留到最有冲动的时候吧。”
　　图片由本文作者提供 编辑 钟健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