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汤·成长窗外有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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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汤简介
  汤汤,生活在一个小小的县城——浙江武义,住在一条静静的江边——熟溪,有滋有味地做一个小学老师,自得其乐地写一些文字。2004年底开始儿童文学创作,30万字左右作品在《儿童文学》、《少年文艺》等刊物上发表。有多篇作品入选各种年度选本或获奖。
  
  汤汤的答卷
  Q:是什么吸引你写童话?
  A:因为我适合童话呀,有一颗不愿长大的心,对一切充满新鲜和好奇;有点率性,很重的孩子气;喜欢发呆,喜欢幻想,特别享受把一个故事编得珠圆玉润、滴水不漏的过程。如此适合,不写多可惜。
  Q:谈谈你创作童话的风格和特点吧,还有你最喜欢的当代的儿童文学作者?
  A:我渴望写出独特的、迷人的童话来,能像磁石一样吸引人,打动人,让人微笑,让人心疼。我想追求磁场——好看、有故事;张力——故事有弹性、有灵气;丰润——整个童话有意境有意韵、耐人回味和咀嚼;自然——语言叙述的方式和故事的感觉恰好交融,达到吻合的境界。我个人比较喜欢常新港的作品,只要是他的文字,我一般都会从头到尾看完,喜欢他的才情、智慧和思想,喜欢他鲜活灵动独具一格的故事。
  Q:作为一位小学老师,在课堂上会给学生们读自己写的童话吗?为什么?
  A:当然会给孩子们读啊。我读得有滋有味,他们听得如痴如醉;不是很有成就感吗?我相信,孩子们在童年时代,遇到一个充满着奇思妙想的老师,是幸运的事情。给孩子们读童话,不但能给他们带去许多快乐,而且能培养他们的想象能力和对文学的热爱,不知不觉间提高写作水平,可谓一箭双雕哦。
  Q:如何面对成长中的伤痛,逃到童话中有用吗?推荐几本童话书吧。
  A:成长的伤痛,只能面对,怎能逃避呢?童话,使孩子们的心灵得到滋养,得到安慰和温暖,得到不一样的思维方式和更多的灵气,还有许多的幸福感。我比较喜欢的童话书是《柳林风声》、《我的妈妈是精灵》、《女巫》、《土鸡的冒险》。
  
  八楼窗外有柿子
  
  “妈妈,你过来看,楼下有棵柿子树——”少年莫朵惊喜地喊。
  “哪里来的柿子树呢?怎么可能会有柿子树?”妈妈虽然嘴里嘟嘟囔囔,脚步还是移了过来,把脑袋从八楼的窗子探出去。窗外高高低低的水泥森林扑面而至,楼下是条繁华的大马路,甲壳虫一样的车辆贴着地来来往往,显出几分滑稽。
  “看到了吗?”退在一边的莫朵压住兴奋问。
  “没有。”妈妈转回脸,深深看他一眼,轻轻叹口气,重新回她的厨房去。
  莫朵再看,确实没什么柿子树,只有高高低低的水泥森林和贴着地面的甲壳虫。
  可是刚才,他真的看到了一棵柿子树,真真实实的一棵柿子树,和爸爸为他种的那一棵,一模一样的,柿子树。
  又看花眼了吗?
  天塘村,懒洋洋地躺在一个花草茂盛的山沟沟里。沟尾巴处,就是莫朵的家,一小幢二层的红砖瓦房。房后两棵石榴,一棵青枣,房前几株苦楮,一棵柿子树。
  柿子树,是莫朵四岁那年,爸爸专为他种下的。爸爸说:“过两年,准长柿子。”没有想到,这棵树偏不爱长个子,一年一年地过去,它只管一副又矮又瘦的模样。直到莫朵九岁,它也没长一个果子。
  莫朵九岁的夏天,爸爸说:“从今天开始,我要去矿上挣钱了。”爸爸回家,是第二天凌晨,那时莫朵还呆在沉沉的梦乡里。妈妈凄厉的哭声把他的梦撕破了。莫朵从楼上不知所措地跑下来,爸爸一动不动躺在一架木梯上,闭着眼,脸色苍白,嘴唇苍白,头上一圈圈的白布,是殷红的。
  莫朵看到爸爸拾起手,指指那棵柿子树,说:“朵,它还不长柿子呢。这么多年,不好意思啊。”
  事实上,爸爸没有抬过手,也没有说过话,因为,那会儿他已经死了。昨天夜里,他刚爬到矿上,还没有来得及戴安全帽,有块石头“呼”地从天而降,蹦到他脑门上,他只来得及哼哼两声,便扑倒在地
  可是,莫朵分明觉得爸爸是抬过手,指着树说过话的。
  从此,莫朵就没有了爸爸。很高的,很黑的,很瘦的,牙齿很白的爸爸。
  莫朵和妈妈住在爸爸留下的二层的红砖瓦房里,第二年春天,黄黄的花开满了柿子树,花谢后,竟然结起了满树青青的果实。
  果实还青着,莫朵已经百般不情愿地跟着妈妈来到城里,在这栋高楼的第八层住下来。
  房子的主人是一个叔叔,叔叔姓焦。
  莫朵隐隐约约地知道,妈妈和焦叔叔打小就认识,是隔壁村的,在同一个学校里上过学。
  他还隐隐约约地知道,妈妈到这里来,是要和他结婚的。也就是说,焦叔叔会是他的新爸爸。
  妈妈含含糊糊地征求过他的意见,你觉得焦叔叔怎么样?他对你好吗?你喜欢吗?莫朵都说好的,好的。自从妈妈离开那幢红砖瓦房,就很少把眼睛哭肿,把嗓子哭哑。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至于焦叔叔,和爸爸的长相截然相反,很矮的,很胖的,很白的,牙齿是黄的。听说他做水产批发,挣了不少钱。
  妈妈带着他离开天塘沟的时候,把那幢两层的红砖瓦房卖了。卖给他的伙伴莫大鹏的爸爸,卖房子的时候,莫朵看着满树的青柿子直哭。大鹏的爸爸说,柿子树还是归他,他才止住哭泣。大鹏说,柿子熟的时候,一定会写信告诉他。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莫大鹏的第一封信到了:莫朵:
  我想说,有些想你了,不骗你。
  最重要的事情是,你的柿子开始变黄了,沟里很多小家伙,总是偷偷地朝树上张望,他们一定想偷吃。还有一些大男孩子,比我们高一个头的,也时不时过来转转。我担心爸爸去干活,我去上学的时候,他们会下手的。
  不过,柿子树突然长高了不少呢,站在凳子上,也摘不到。我等着你回来摘柿子。
  祝你快点回来。
  莫大鹏
  莫朵眼前,瞬间出现了满树柿子,他对妈妈说:“过几天,我们回天塘沟摘柿子吧。”
  “你想吃柿子吗?”
  “是的。”
  “那我到超市里给你买一些。”
  “我不要,我要吃咱家那棵柿子树上长的。”
  妈妈抿住嘴唇,眼里笼上雾气,好久才说:“朵,怕是没有时间去天塘沟呢,你焦叔叔生意很忙,我也抽不开身。”
  “我想爸爸。”莫朵看着妈妈的眼睛说。
  树叶满街乱舞的时候,莫大鹏的信又到了。莫朵:
  你怎么还不回来呢?柿子全红了,好多的柿子啊,一看就很好吃。柿子树天天都在长高,差不多要高到天上去了,现在,就算是大人拿着竹竿都打不到了,不骗你的。你快回来看看吧。
  祝你快点快点回来。
  莫大鹏
  此时的莫朵恨不得立即飞到柿子树下。
  他把信给妈妈看,妈妈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大鹏在逗你呢。”妈妈转手把信给焦叔叔,焦叔叔看了没说话,第二天傍晚的时候,他拎了好大一 袋红红的柿子回来,说:“莫朵,够你吃了吧。”
  莫朵没有看那袋柿子一眼,当然一个也没吃。
  不知道那天晚上,妈妈对焦叔叔说了什么,第二天一早,焦叔叔开着面包车,带着莫朵和妈妈往天塘沟奔去。奔了八个小时,终于看到了莫朵天天想念的柿子树。
  莫朵看到,妈妈在离天塘沟好远的地方,眼睛里就一阵一阵涌出泪来,时不时用手背慌乱地揩去,好像怕被谁看到。是怕焦叔叔看到吧,莫朵想。焦叔叔专心开车,一言不发。
  果然是满树红彤彤的柿子啊。
  莫朵从车上跳下,情不自禁地朝柿子树张开双臂,扑过去抱住了它,就好像抱住当年的爸爸。
  “爸爸,我回来了——”他轻轻唤道。
  “爸爸,我们的柿子红了——”他仰起脸,满眼柿子。他伸手摘了一个,送进嘴里。才想起大鹏在信里说,这棵柿子树差不多高到天上去了,谁也摘不到。
  正想着大鹏,大鹏开门从红砖瓦房里,揉着眼睛出来了。
  “莫朵!”
  “大鹏!”
  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子,大呼小叫地表达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大鹏,你不是说我的柿子树差不多高到天上去了吗?你骗我的呀。”
  大鹏的眼睛突然直了,话都说不利索了:“啊,怎么矮了——矮了——昨天还很高的呢——不骗你,真的很高的——”
  莫朵笑了,他才不在乎柿子树有没有长高。可是大鹏非指天发誓信里说的都是真的,真的高到天上去了,爸爸妈妈可以证明,可惜爸爸和妈妈去地里收番薯了。
  “快摘吧。天黑之前,我们要往回赶。”焦叔叔不耐烦地发话。
  摘了好大一筐柿子,抬到车上以后,莫朵才发现妈妈不在边上。他走到屋后,看见妈妈正挨着青枣树抹眼泪。
  “妈妈——”
  “莫朵,知道吗?这棵青枣树,是结婚那年,你爸爸为我种的。”
  “妈妈,我们别回去了,好吗?”莫朵是真的想留下来。
  “傻孩子。”妈妈说。她牵着莫朵的手,坐到车上,车开动了。
  一筐柿子到了八楼,已经是凌晨,焦叔叔始终一言不发。直到他看见熟透了的柿子经过一路颠簸之后,裂的裂破的破烂的烂,才说了一句话:“来去油费两百八,可以买多少柿子了?”
  妈妈连忙递上一块热气腾腾的毛巾,有些讨好地说:“累了吧。”
  “当然累了,以后再不会去。”说完这话,焦叔叔扔了毛巾,回卧室去,妈妈看莫朵一眼,也跟进卧室。
  客厅里,莫朵坐在一筐柿子跟前,眼泪扑簌扑簌,扑簌扑簌落在柿子上。
  “爸爸,我们的柿子熟了,你知道吗?”
  
  责编 史姗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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