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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83年,里昂《进步报》头条再次出现相同主题。
1921年9月26日这天,《进步报》用拼音拼出3个谐音中文的大字:“欢迎你!”后跟两个大字(法语):“中国朋友!”配一张人头攒动排在拱形石门门口的照片:“中国学生,昨天早晨到达被改造为中法大学的圣·依雷内堡大门口。”
2014年3月26日这天,几经转手但坚持发行的《进步报》说道:“里昂为习近平主席铺上红毯。”在里昂的16小时里,习近平也来到那道石拱门,门上“中法大学”4个字被重新刷成金色。大门正面悬挂中法双语的“中国和里昂关系推广中心,里昂中法大学博物馆”牌匾。习近平为它揭幕。
在中法建交50周年的当口,里昂市为迎接中国领导人到访煞费苦心,计算着历史和现实间的情谊和欢喜。
酒、羊羔和司汤达
2014年6月26日,我们走进里昂市政厅。这座兴建于1645年、由路易十四揭幕的古老建筑,1886年被列为法国历史古迹,西面是沃土广场(place des terreaux),东面隔著喜剧广场与歌剧院相对。
沃土广场是里昂市民喜爱的休憩场所,广场中央有喷泉,池中有座四头马的纪念像。采访那天下午将近4点钟,我们站在市政厅的阳台可以看到广场上拍婚纱照的新人。钟楼传出乐曲声。新闻官说,这是由敲钟人演奏的,不是机械的,也不是每天都有。
在市长办公室前台,新闻官递给我们一份剪报册,集合了中国、法国和国际媒体对习近平访问里昂的报道,铜版彩印,263页厚。
“我们组织了一支特别团队,首先是接待中国记者,其次也是为了看看这次访问在中国的反响。”里昂市长杰拉尔·科隆(Gérard Collomb)说。
3月25日,习到访那天,市政厅大楼前悬挂中法两国国旗,内廷用中国红的灯光装点,广场的喷泉前铺设了红毯。当《欧洲时报》(法国的华文报纸)记者张新提前1小时15分钟抵达现场时,“见到不断有工作人员用水龙头冲洗红毯,保证上面没有任何污渍。”
19点45分,习近平携夫人抵达市政厅。双方要人在喷泉前合影,“里昂市长科隆情不自禁地主动与习主席握手合影,表现出直率的热情”,张新在手记中记录。次日《进步报》头版选用的,就是市长“情不自禁”的照片。
根据《欧洲时报》报道,里昂市与其所在的罗讷-阿尔卑斯大区政府,为争得习在法国的“首宴”举办权,展开了一场竞争。科隆亲赴北京,敲定访问细节,“最后,法方决定还是把这次露脸加分的机会留给了将在3月30日面临第二轮市政选举的里昂市政府。”评论认为,习的到访会为执政党(社会党)候选人带来“正能量”。
里昂以美食著称。习到访当日,里昂政府晚宴厅门口被布置成“法国食品超市”。等在市政厅的当地供应商向贵宾献上精选奶酪、香肠、葡萄酒、巧克力。习一一品尝。报道称,他咬了一口阿尔卑斯奶酪后还向彭丽媛介绍,请她也“尝尝看”,“被她笑着拒绝了。”据说习很喜欢当地一种玫瑰肉肠,里昂市政府因此送了一整条给他。
“他说他想看下里昂地区的葡萄酒,所以我们就让他喝了点博若莱(Beaujolais),一种在里昂附近生产的葡萄酒,而请他喝了一杯的农场主呢,后来他的酒在中国销量大增。”科隆笑着说起这件“领导人效应”的轶事。
出产该酒的酒庄距离里昂1.5小时车程。据《东方早报》报道,当该酒被选为招待用酒的消息传到中国后,中国代理商即刻下了第二批订单,“规模是前一次的10倍”,这使得酒庄庄主“在中国加大葡萄酒销售的梦想接近实现”。现在需要头疼的问题是,要如何应对当前这种爆炸式的增长?酒庄庄主已经准备今年再多收购一些葡萄园地了。
而法国的猪肉似乎也因中国领导人的青睐而赢得大单。习本次访法一个历史性突破是,中法签订贸易协定,全球最大的猪肉消费市场中国将进口法国的猪肉。
到了正式的晚宴,里昂大厨也是花尽心思。菜肴并非道道昂贵,有价值不菲的原料,也有家常民居的菜点。
有配得起龙虾汁的鱼品狼鲈。这种小动物生活在地中海地区,养殖一条350-450克的狼鲈需要20个月,1公斤以上的要40个月,它也是法国人为数不多的整条实用的鱼,每千克价格在115欧元左右。
有Allaiton牌3A评级的羔羊肉。在小羊90天的生命中,大部分时间吃母乳。奶汁丰盛香浓的Lacaune母羊日间在草原散步,自由吃草;冬天则吃谷物。羊宝宝每天由黄昏吃奶到晚间,肉少膻而带甜香。最后一个月,羊仔每天吃两次母乳,再加谷物,增加羊肉的脂肪和油花。这种优质的羊肉产出率不高,供应商只肯将其卖给米其林厨师或名厨,以确保不会暴殄天物。
也有被懂美食的网友戏称为法国大拌菜的“榛味黄油拌菠菜配酥点”,“相当接地气。菜品级别是bon marché(廉价的)。”
三款配酒挑选讲究,为罗讷河谷特产的风味白、红及气泡葡萄酒,但价格并不昂贵。根据网上的报价,三款酒中最贵的不超过35欧元,性价比很高。
席间,习对法国文化的了解让科隆印象深刻:“他向我们讲述了自己在文革期间的青年生活:下乡时他在身上带了一些书,那段时间他读了司汤达、福楼拜、雨果的作品,对法国文学非常了解。”科隆回忆道,“对于我们来说,他对于法国文化的这种开放态度是很重要的。”
我的法兰西
这不是中国高级领导人第一次从里昂开始对高卢的访问。1999年,时任国家主席江泽民访法,首站也选在里昂。时任总统希拉克携夫人从巴黎赶来迎接。时任里昂市长、法国前总理巴尔接受采访时说:一个外国元首的国事访问从里昂开始,这还是第一次。 这也不是科隆市长第一次接待高规格中国领导人。2001年,他在市政厅与时任国家副主席胡锦涛会面。
为不辜负从大区手里抢下的接待权(1975年邓小平副总理和2001年胡锦涛副主席对里昂的访问,都是罗-阿大区负责接待的),里昂进行了细心的准备。他们甚至从中法大学的历史资料里,找到了1921年参加“里大运动”的留法学生陈毅和蔡和森(时名蔡林彬)的签名页。
里昂中法大学是建于中国境外的惟一一所中国大学,由李石曾、蔡元培等倡导成立。1921年,通过国内考试被录取的第一批学生,即将在9月25日抵达学校,原本在法国勤工俭学的中国学生涌入了里昂,占领了圣·依雷内堡。法国警察将“造反”的勤工俭学学生驱逐出校,押送至蒙吕克堡监狱。学生当中有104人被遣送回国,其中就有后来的元帅、中国外交部长陈毅。这个事件史称称“里大运动”。同时参加运动的周恩来、邓小平则得以继续留在法国。他们经常在中法大学附近的中国餐馆组织会议开展政治活动。
科隆说,当习近平主席来的时候,“我们还向他展示了一些有关这段历史的手册。”
由于成立初期的政治运动影响,在中法大学协会章程中,明文规定“不涉及任何政治和宗教问题”。但20年代的法国经济不振,寄望通过勤工俭学实现留学梦想的中国学生被工厂拒绝或待遇极低下,不满情绪高涨。加之校内外学生关注时局动荡和遥远的祖国的命运,被里昂人称为“中国人城堡”的圣·依雷内堡中的政治辩论,成了中国政治舞台的缩影。中法大学图书馆里藏有当时学生留下的一本《新青年(La Jeunesse)》杂志,第一卷第三号,封面是王尔德像,发表于1915年11月15日。此外反映时局的藏书还有:《广州事变与上海会议》,1928年。《铁甲车》,Ivanov著,戴望舒译,1932年。《赤光》,1929年,第54号——封面:中国革命的新形势;革命的天才——列宁;朱毛红军的消息及其斗争的意义;国际的失业问题;印度阶级斗争的进展;国际消息。定价:德国廿五马克;法国一法郎;美国二角;工人半价。
周、邓等中共早期活跃分子,邀请在中法大学学习的学生参加他们与本地区中国工人的聚会。很多中国学生即使没有加入中国共产党,也与它的主张很是接近,有些人在回到中国后成了党员。而最初开办里昂中法大学的中国人士李石曾和吴稚晖,则受到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法国和俄国无政府主义者的影响,大部分来里昂的学生都与这种政治思潮接近。此外,中国学生中也存在着国民党内各种派别的代表。
张若名是第一批中法大学学生中法语最好的,也是早期的少共党员,与周恩来情谊深厚。后因被家庭出身问题纠缠以及不满组织的工作方式等原因退党。后入民主党派并争取重新加入共产党。“反右”期间投河自尽。在邓颖超的过问下,1980年平反。
退党后的张若名专心学术,1930年完成博士论文《纪德的态度》(纪德,法国著名文学家,1947年获诺贝尔文学奖),获得奖金并顺利取得博士学位。从未谋面的纪德在致张若名的信中说:“通过您的大作,我似乎获得了新生。多亏了您,我又重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我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被别人这样透彻地理解过。”
得到法国大家赞赏的不只张若名,敬隐渔部分翻译了《约翰·克里斯朵夫》,并在瑞士旅行时得见大师罗曼·罗兰,受后者激赏。后敬因患性病,痛苦自尽。在患病期间,罗曼·罗兰曾施以援手。1929年11月11日致中法大学校长的亲笔信的信末附言中,罗曼·罗兰说:“敬隐渔的文才是不容怀疑的。连他精神失常时所表现的天资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作为一个外国学生,他已掌握了罕见的法国风格。”
也有冲突的案例。
戴望舒1932年11月抵达法国时,已有诗人、编辑及翻译的声明。在巴黎他与法国文坛要人接觸频繁。他和共产党日报《人道报》的编辑兼《中国友人协会》的代表——保罗·瓦扬-古图里耶建立关系。他经常出入于法国左派阵营,并投身于反法西斯运动。
1934年夏秋之季的西班牙之旅构成他被校方开除众多因素之一。班里亲右派同学指控他去西班牙是为联合西班牙左派搞革命活动。另外,学校要求学生完成学业和规律性考试以获得学位的做法,也非戴望舒所求。1935年3、4月间,这位文学专业留法学生乘船回到上海。
中法大学的学生远渡重洋求学,回国后很多成为该学科在中国的带头人。杨堃为中国的民族学开辟了道路,林克明设计建盖了广州市政大楼,居里夫妇的学生郑大章是中国镭学研究所的奠基者,常书鸿成为国立敦煌研究中心的领导,等等。
对绝大多数中国学生而言,去法国念书是他们第一次出国,他们梦想在这里学习,救国或者救自己。
敬隐渔进里昂中法大学的法语作文入学考试的题目为:自赴法以来,我对法国生活的印象
“在坐船抵达马赛之前——整个旅程中,我从未感觉海如此蓝,山如此悦目,如此苍翠。温润的法国是一个诗意的国度,梦幻的国度!”
他们打量着欧洲,也思念故土。每到节假日,他们聚在一起,进行集体表达。1925年双十国庆节上,他们先唱中国国歌,又奏法国国歌;有李先生的扬琴《思乡》,也有梁小姐的钢琴《帕萨卡利亚舞曲》;K.S Tchéou先生弹奏了古老的七弦琴,《诵佛》和《秋日漫步》;拉着小提琴的R. Barthalay先生,奏出《阿勒曼德舞曲》、《中国花鼓》、《纺纱工》;Tang S.先生的中国笛子吹出《孤独》和《平沙落雁》,还有范小姐的《独角戏》和孙.T先生的魔术。
中法大学博物馆里保存的这份节目单上,能看到当年这些天之骄子们进入殿堂般的学校时的优雅和背井离乡的苦楚。习到访前后,里昂中法大学的网站正式上线,但线上的学生资料并未刊登齐全,尤其是中文内容,每个类别只有一个代表人物的简介,其余人履历空白,空白处的简短提示富有意味:“而现在呢?”
历史照进现实
现在,里昂的中国人愈加多了起来。
“里昂市有很多中国留学生,他们是里昂最大的外国团体,数量大概在三千到五千。他们分布在里昂的各个大学,包括工程学院,比如法国国立应用科学学院 (INSA),以及管理学院。他们毕业以后肯定会成为中法交流的积极分子。”科隆说。
比留学生这种潜力股更积极的中法交流分子体现在经济领域。目前已有11家中国企业来到里昂。
“其实在习主席访问以前,我们跟中国的企业就有很多的经济合作了,我们重要的集团组织,像生物梅里埃这样级别的集团、赛博这样的集团,一直在跟中国有密切的合作。在接待中国主席此次访问期间,各领域的法国大企业也都有露面。我们没有像巴黎那样签出什么大合同,但是这种交流氛围是非常可贵的。”科隆说。
市政厅对面就是中国银行的里昂分行,它的所在地原来是失业办公室。“它在里昂安家已经有3年了,在我们里昂地区的经济活动中非常活跃,我们里昂市正在建一个摩天楼,它也在其中有投入。”科隆说。
罗-阿大区的失业率在去年第三季度时为9.3%,为全国最低,法国平均的失业水平为10.5%。
科隆说:“从目前法国整体来看经济是有困难的,但里昂大市是经济发展最强势的,它一直在继续吸引外国企业进驻,去年我们的外企进驻数量是几年来最高的。我们继续发展生命科学、环境化学、数字科技等领域,进展良好,而里昂也一向受投资者青睐。”
里昂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欢迎中国投资者。
蓝星有机硅的首席执行官Pascal Chalvon-Demersay曾说,当2007年中国化工集团公司收购时,员工对未来产生怀疑,害怕失业。直到投资逐渐增加,紧张情绪才慢慢散去。在经济非常不好时,该公司的研发人员规模提高了60%,为250人,其中将近一半常驻里昂。
目前,经济总量只占法国GDP10%左右的罗-阿大区吸收了大约20%的中国在法投资。中国投资占到罗-阿大区外国直接投资的8%,在外资当中排名第六位。同时,该大区现在为中国企业工作的雇员人数也居全国首位;另有一百多家里昂企业已经进驻中国市场。
里昂与中国的联系还在于,里昂盛产丝绸,被认为是“丝绸之路”在欧洲的终点。16世纪,里昂的絲织业被疾病重创,织工远赴中国寻找生丝。
“我们从(丝绸之路)这些历史出发,一直追溯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也想通过一系列大学、企业间的合作来发展将来同中国的关系、经济上的联系等。”科隆说。
现在,两地还有丝绸流动。比如奢侈品牌爱马仕在里昂生产的丝巾,远销中国。“无论如何穿针引线,我们总能绕回到丝绸之路上。”里昂市政府官员Rolland说。
“我是法国的邓小平”
市长办公室看起来很有地方特色——挂着石榴红宝石色底、金丝织纹的里昂丝绸。天花板上是19世纪里昂画派画家Louis Janmot的创作。壁炉下方是Paul Domer的寓意画,主题是 “universal sufferance ”(universal意为全体的、普遍的、世界性的,sufferance意为忍耐)。办公室位于市政厅东面,正对着里昂歌剧院。
市长穿着藏蓝色的西装配玫红色的领带,上装袖口有5粒扣子;皮鞋锃亮。他说话很慢,很爱笑。采访期间,新闻官两次打断。第一次,没等翻译向我们讲解新闻官的意图,市长便主动说:“我们还有两分钟呢。哦,不不,我们还有十分钟。”第二次,新闻官已经起身,示意门外还另有访客,市长笑着,慢悠悠地用英法两语各说了一遍:“最后一个问题。”
在谈到自己的经历时,他也是这样的笑。
科隆的父亲是冶金工人,母亲是清洁工,毕业于里昂的公立大学,走的是非典型法国政治精英成长路线。
“我出生于普通工人家庭,这使我得以了解社会底层的生活情况。学习方面,我学的是古典文学,这个文凭……(笑)虽然不是国家行政学院或政治学院,但当时依旧是个好看的文凭。我曾经是拉丁语和希腊语的老师,还是有一定文化基础的。”现场翻译翻到这一句的时候,他非常默契地大笑起来。
“我曾经是研究斯多亚学派(即Stoicism,古希腊哲学家芝诺约于西元前305年左右创立的哲学流派。基本主张即宇宙是绝对的理性,理性能提供‘共同概念’即common notions,使人人具有共同的经验,以形成知识、真理的标准)的,这是希腊、拉丁文化的哲学,相当于中国的孔子哲学,这就是我最早的学术教育。”他说,“我本来可以做大学教授,但是这个时候政治的病毒侵袭了我,所以我就开始投入政治生涯,逐渐做了里昂的市长,当然成为里昂市长也花了我一些时间。”
60年代末,他参与了社会党在罗讷地区的重建。1977年进入里昂的市议会,1981年被选为议员,时年34岁。他在社会党内负责与其他政治运动、工会的联络。1986年成为社会党全国总书记。在此期间,负责与发展中国家的联系、交流、合作。从1992年到1999年,他是罗-阿大区议会议员,也是社会经济理事会的成员。1999年11月2日当选罗讷地区参议员,2004年9月26日再度当选。2001年当选里昂市长。
身为社会党人,2000年参加竞选时,他曾对媒体说:“我不光以左派的思路考虑问题。”
我们问“不光是左派的思路”为何种思路,他说:“我是法国的邓小平。(笑。众笑)还没那么成功就是。我们觉得我们可以有一些基本的价值观、愿景、社会公正(社会党的主张),但也要面对经济现实。要知道,给居民带来良好生活,首先是从经济发展开始。我从1968年(即著名的“五月风暴”时期)开始参与政治。在我年轻的时候,我的朋友们是毛泽东主义者,但我不是。我是改革主义者。就是说,我已经跨过一个时代,直接奔向邓小平,而不是奔向文化大革命。”(笑)
2001年曾有一本他的传记出版,名字就叫《杰拉尔·科隆:里昂市长》。在市长位上13年,2010年还入选过全球最佳市长评选的终选名单,里昂是他的家乡,更是他最重要的政治符号。
“作为市长,一方面要管理好(城市)每天的日常生活,但同时也要有长远眼光看到以后城市的发展。在高瞻远瞩的时候也不要忘记看身边的事务,要贴近居民。”他这样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你对这座城市的感情?”
第一批来到中法大学念书的学生中,有一名女生,叫苏雪林。她活了102岁,在教职上终老,也被誉为文坛的常青树,年轻时跟鲁迅叫板,个性十足。她的小说《棘心》第四章“光荣的胜仗”中,满怀深情、不吝辞藻地描绘了从中法大学所在的山上看到的里昂城:
“前面是里昂全城,万屋鳞次,金碧错落,虹沙两河,贯穿其间,远处烟霭沉沉,阿尔卑斯山的白峰隐约可见。左边是福卫尔大教堂,双塔排云,与铁塔遥遥相对。铜柱颠更有一个极大的金衣圣母像,她头戴光荣之冕,脸向东方,双手微垂,每晨最先迎受旭日的光辉,为里昂全城祝福。右边是连绵不断的树林,嫩绿鹅黄,高高下下,如大海中的波浪。后面为古墙与元帅府所阻,眼光不能及远,但也可以看见一角芳草平原,夹杂着人家的菜圃和果林,点缀得异常清丽。这学校四周的景物壮阔雄浑,缥缈幽深,兼而有之,看去真似画中仙境一般。”
(实习记者王子诚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