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一朵爱情的花会使得一个女人刻骨铭心，或者让她为之疯狂，甚至失去理智……
　　
　　1
　　
　　那个周末的傍晚，孑然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唐九丹！突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大叫唐九丹。转过身便看到了咧着嘴笑的李裴。我还来不及开口，他跑上前捉住我的手：九丹，我决定娶你。我的心悸动似涨潮的水，一波又一波地涌动着，我羞赧地闭上了眼睛。待我满心欢喜地睁开眼端详他套在我手指上的戒指时，陈小麦从天而降，她河东狮吼：唐九丹，你竟然勾引我的男人！她发疯地抓住我又踢又打，又抓又咬。我拼命挣扎，艰难逃避。左手因为试图用力甩脱那泼妇的右手碰到床头柜尖硬的一角而被痛醒了。
　　拉开灯，看着微红的手背，眼泪不自觉地潸然出来。我不知道，这样的梦究竟已是多少回？只是两年多来，时常会梦到他。
　　李裴是政界里的人物，他是我姑姑的同学，姑姑托了他帮忙，大学毕业后我顺利地实现了留省城的梦想，成了一家医院心理科的医生。
　　在大学里，我曾经号称百毒不侵的小女子，没想到，第一次工作，心就被李裴俘获了。我感觉他像是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尽管，我一次次地告诉自己，这个儒雅和豪爽并存的已婚男人，是我永远可望不可及的。
　　在我25岁生日的晚上，我准确地向他表白了自己对他的喜欢。李裴给我的答案是沉默，但我从他的沉默中看到了他的内心，他还是在乎我的。
　　我笑了。饭后，李裴驾车送我回家。在楼梯口，我牵了他的衣角，他迟疑了下，还是随我上了楼。没有开灯，我扑在他的怀里，身似面团，在他的怀中娇媚成一团。他顿了顿。他的手颤巍巍从衣摆中伸进……
　　交欢后，李裴看着床单上的那朵处女红，他抚摸着我的脸，对我说：九丹，现在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他叹了口气，跟我讲起他的妻子陈小麦。她是个农家女，在他考上大学最困顿的时候她和她的家人全力资助了他，结婚后又用柔弱的肩膀担起家庭的重担。一次她背着他高烧的母亲去医院，累得晕倒在病房门口，经检查才知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可是，她依然冒死为他生下一个儿子。他终于功成名就，可以给她一切补偿了，她却已无力享受荣华富贵，甚至不能履行一个妻子最基本的职责。她像一朵被抽干了水分的花朵，一天天萎败。
　　我笑了说，我不会掠夺她的幸福，我什么也不要，我只爱你。
　　
　　2
　　
　　但有时，我在午夜里醒来时，望着夜色里的明灭灯光，想李裴正守在陈小麦身边，以一个丈夫所能有的柔情待她，心里就会翻涌起涩涩的感觉。我深深地知道，无论我对李裴怎样表达我的爱，无论我的目光挽留得多么近乎祈求，他都不会破例留宿一夜。我仍然只是浮在他心面上的萍，而陈小麦，她才是把根深深地扎进了他心里的那个人。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李裴吵架的，也许是因为在一起的日子没有一个终点感吧！有一个夜晚，李裴仍旧不肯多留一刻钟。我头脑一热，抓起桌上的高脚杯一下子委屈地甩在了地上，夜深人静，玻璃杯破碎的声音清脆、响亮。我赌气地说：李裴，如果你今晚非要回家，那我们的关系也像这只高脚杯支离破碎。他双唇缓缓翕张，凄楚地摇了摇头，不说话，打开门，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我终于从一种近乎痴呆的状态里醒过来，我哭了，哭得泪水滂沱。
　　我起身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白酒，狠狠喝了几口。我以为只要有爱就行了，没想到我还是在乎。也许，我只是个世俗女人，与千千万万这个城中的其他待嫁女人一样，就算李裴给我的爱再怎样浓厚，我亦会想有片完全属于自己的港湾，而不是和那个从未谋过面的陈小麦共享一个男人。
　　我得离开这里，这或许是惟一的办法。我说过，我只是个世俗女人，人家不在乎，但我在乎，如果我继续呆在这里，肯定会被沉闷的空气窒息而亡。就这样，我折断了这朵曾经感觉芬芳无比的爱情花。我离开了省城，离开了这个我不惜飞蛾扑火也要拥有他的男人……
　　
　　3
　　
　　我又孑然一身了！所幸，在新的工作环境里我干得有声有色。我给自己取了个怀旧的化名——忆裴，而且半年后，我当上了那家电台著名的“城市夜空”栏目的首席心理师。每晚九点，我要倾听一些或工作压力，或家庭纠纷，或爱情紊乱等各种因素所不同程度心理疾病的陌生人。聆听他们的烦躁不安，聆听他们灰蒙蒙的心情，任他们发牢骚。我竭尽全力替他们指点心灵的迷津，竭尽全力让他们的天空阳光灿烂。我凭着自身良好的专业素质和温和的亲切言语赢得了说不尽的赞誉。我成了许多人的精神灵魂的拯救大师，俨然是个精神世界的“救世主”。可是，我知道，我并不快乐，因为，我无法忘记李裴。
　　李裴送我的第一个礼物——水晶饰品，我仍宝贝地保存着。
　　我万万没有想到，有个晚上，陈小麦竟也慕名打电话找我倾诉心声，寻求帮助。第一次，她只是说她是我的一个“听众”，大家都称她麦子，没有说出她的实名。她怀疑自己和丈夫的情感世界出现了真空，不知该如何是好。我静静地听完她的倾诉，问她是否有丈夫情感出轨的证据，她说没有。她查看过丈夫的手机短信，也跟踪过他……
　　她给我出了一个很老套的问题，换作以前我会千篇一律地劝说她，婚姻的本质是相互信任，在婚姻关系中，我们必须首先信任配偶是忠诚的、爱自己的、珍惜彼此的关系。所以，如果没有证据，千万别胡思乱想。可我没有说，我被她的迷茫、忧愁和失落激起了一缕长长的怜悯。我说，刚好明天我休假，如果你愿意，我们聊聊吧。
　　我们的见面地点选择在了亚细亚咖啡店，这是陈小麦选择的。她说亚细亚咖啡店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上海弄堂人家陈设，人不多，很清静，让人备感轻松和舒服。看到我举着杂志在四周逡巡，穿了一件香槟色的套装的陈小麦，立刻站了起来向我招手。落座后，她替我要了一杯加牛奶和糖的咖啡，自己要了一杯浓烈的炭烤咖啡。
　　陈小麦没有我想象中那样有气质，不，简直没有都市女性的气质，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塌塌的鼻子，放在一起极不对称。
　　我下意识地问，麦子，你实名叫什么？
　　陈小麦。
　　陈小麦？多熟悉的一个名字！我的身体有些颤抖，一千、一万个声音在不停地乞求：她的丈夫别是李裴。但是她的声音却像一个个低音锤重重地打击着我的心房：我的丈夫叫李裴，一年前，从省城调到这座城市……
　　凭经验，陈小麦患上了重度的精神抑郁症，于是我对她进了一系列的心理测试，果然，我的直觉没错。李裴的优秀，让萎败的陈小麦极其自卑，没有自信，而一个人的生活空间，不仅由真实的物质事件和社会事件构成，还包括想象的事件。对于陈小麦，害怕失去李裴的想象事件支配了她的思想和行为……
　　
　　4
　　
　　我做了陈小麦的心理医生。每个周六的下午，她准时来找我。然而，陈小麦做梦也没有想到，她视为救世主的心理医生，由于念念不忘她的男人，早就已经违背职业的道德，对她的治疗竟然背道而驰。
　　那个周六，陈小麦没有如平常一样来找我。马上，我的脑中闪出自杀这个词。我十分清楚，如果精神抑郁症患者得不到积极有效的治疗，一半以上有自杀的念头，15%—20%最终以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而我，为了让陈小麦自杀，已花费了整整3个月的精力，一点点地让她的精神崩溃。
　　我的阴谋得逞了。两天后，我在本地台的新闻联播里听到一条消息：上个周六的上午，一个叫陈小麦的女人死在了效区的河里。警察的尸检报告，陈小麦被排除了他杀，而是她自己溺水而亡的。
　　我心里五味杂陈。
　　不久后的一天，我再次出现在李裴面前。我走过去，紧紧拥抱住他，说，李裴，我全都听说了，你要节哀啊。李裴哭了，眼泪流成直线，一滴滴掉到地板上，我也哭了，我说：李裴你别这样，我会很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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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细心地照料着李裴父子俩的起居饮食，但不知为什么，李裴对我很冷淡，很少和我说话。偶尔，我们也做爱，可他的表现和第一次判若两人，淡淡的，冷冷的。
　　一年后，李裴终于说他打算结婚。瞬时，幸福笼罩着我。眼泪，几乎是夺眶而出，我从后面抱住李裴，说，李裴，我爱你。可是我永远都不会想到，我竟尝到了从天堂跌落到地狱的悲惨痛苦。李裴轻描淡写地说，唐九丹，如果你愿意，我和秦蓝欢迎你参加我们的婚礼。
　　秦蓝？我一头雾水。
　　我感觉自己在做梦，我问，你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对待我，无视我的爱，和别人结婚呢？李裴冷笑了一下：唐九丹，你别忘了“纸包不住火”这句俗语。陈小麦为什么会自杀，你心里最清楚。原来他在一次整理陈小麦遗物的时候，就无意中在她的手机里看到了我的名字。
　　顿时，我惊惶失措，我……我……李裴冷冷地打断我的话，说，唐九丹，陈小麦和你无冤无仇，你那样做，难道就没做过噩梦吗？我……我……我眼前一黑，瘫倒在了地上……
　　两周后，我收到李裴和秦蓝结婚的大红烫金喜帖。我知道这是李裴给我的最具讽刺意味的惩罚……
　　我的情绪乱了，就像富有戏剧性的电影故事情节，我这个心理医生成了一名心理疾病的患者。发病时像根木头，目光痴呆，胡言乱语。我口中不断重复喊着：李裴，对不起；陈小麦，对不起……
　　当我写下这段经历时，我的心理疾病已经治好了。如今，在国外定居的亲属帮助下，我已远在澳洲。我能逃离到异国他乡，但今生对李裴和陈小麦，将永远背负着良心的谴责不能安宁；我希望尘世间的红男绿女，能够以此为鉴，理智地把握住自己的情感！
　　
　　编辑/沈瑞E—mail:[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