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是一个有体温的把手(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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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测量杆上的旗子褪色
  熨斗形的山被夕阳烧红
  黑暗中大地又一次被熨平了
  多么恰当啊。你要眺望
  就有足够宽的丘陵
  夜晚有足够的寒冷和清澈
  庭院里足够高的树顶
  清晨时有足够的鸟叫
  她不将就,也不忠诚
  住在大地中心
  她如今练习着不说话的绝技
  能说出的都是皮毛
  都是土地上飘浮的零碎
  初来此地,读吧
  只要读就能重现
  只要写下就会再生

还是火车


  一辆火车疾驶而过
  一团蒸汽打出白旗
  一边投降,一边追随
  奔波在它的反义词里
  有时没有座位,有时
  独占一节车厢
  尽情观看连绵原野
  直到三条隧道后
  突然出现的城市
  地平线上的水泥厂
  高高矗立的成排储罐
  像是一座被禁止的教堂
  多少信徒的寂寞
  漂泊者的乡愁
  多少离别时相拥而泣的人
  有人沿着铁路慢跑
  在蓝杯子一样的白夜
  夜航的飞机正飞向启明星

种 植


  把季风和春雨都种到地里
  把乌云和雷电也种进去
  把玉米、刺柏和黄芪种进去
  把坏秉性、轻易就点燃的愤怒
  一起种到地里
  种下去的还有过去的小心眼
  和大懒散
  旧日的贫穷经他的手
  长出过窘迫
  如今都是寓言和故事
  天空一本湛蓝的封面
  农人悠闲如化妆的牧神
  这一切都似曾相识
  会遇到一个久别的人
  梦见过的景色重现
  有人说出多年前
  那说了一半的话
  有人寄来一封没写完的信
  现实的影子像海浪一样退去
  留下来的都是单个的人民
  如这一个种植的农夫
  如甘甜井水泡发的豆子
  脸庞金黄,新鲜多汁

过辽沈平原


  童年的长度至少与余生相等
  天边的云驮着谁的故事
  大失意和小胜利都来不及回味
  高铁10分钟就驶离城市
  电力机车要半小时
  老绿皮火车更慢
  这是著名的辽沈平原
  150公里长的和平
  青草、树林、牛群、厂房
  大棚、天空。一路向西
  树林从左边旋转到右边
  慢镜头前的芭蕾舞蹈团
  编排的无声抽象之舞
  穷困的人不再穷困
  荒凉的风景不再荒凉
  小镇居民从没像今天努力
  寻找新生活旅人
  让我这个旅人、这个后来者
  被一轮满月抚慰

偏爱火车


  这里最特别之处
  是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一棵老榆树能活上两百年
  一头牛有三十年的命
  狗能为主人看家十几年
  连被养殖的狐狸
  也有两度春秋
  电影总是偏爱火车
  犁铧镇的现实也是
  车窗把圆形山体切换到矩形天空
  在一个快速闪回中
  我与坡地上牧羊女的身影重叠
  如不假以岁月沉淀
  我俩又如何互相认出
  彼此致意
  连只有在犁铧镇天空
  才能看到盛装云朵
  也变得平常
  青苗在雨水下泛绿
  河流从棕红变成宝蓝
  滚落的山石下冒出一朵花的小脸
  在一个潮湿晦暗的日子
  一只鸟站在木栅栏上

茶 人


  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
  ——白居易
  雾一醒,你就专程回乡摘茶
  回马边劳动乡福来村小荣丁村
  阿克阿芝
  你不多说茶却兀自有道
  你有懂得世上每片茶事
  都注入过他物并与之融合的智慧
  你只说节气溪谷流云浮尘
  都可摘可饮
  但我用什么运气和你一样
  熟练藏下她们又拿什么滋养它们?
  用什么和阳光一起过滤雨水
  用季风兜住和声
  说起回乡,你不说你是否曾浑身伤痕
  只如蒙感召,踉跄起身
  你大声说:大地就是这样
  一只杯子
  村庄、树木、炊烟、云影
  都是杯子
  你需握住自己
  命运的一个有体温的把手
  赶它们在日落前和你一起回来

正码头


  “只有北碚才是正码头
  其他河岸的码头都是副的。”
  老纤夫此语一出,庙嘴岩
  火链石边沿那些花儿
  在一阵风中纷纷向他倾倒
  我也大拇指朝上,接住其中
  一朵浪花。历史的活塞和齿轮
  不只有酷酷的铁律
  也有打开菜单的温柔方式
  包含了多少古旧情意?
  我不止对一个人说起白鱼石
  说她宁可不成岛、不做礁
  只独守一个寂寞碚名。说她不跃龙门
  不羡鲲鹏那教科书般的展翅一举
  只接水气地气人气节气
  独自躬身在江心
  不止对一人说白鱼石是草根之石
  还有丰富的人民性
  众生在大大小小的路上
  往来、行走、生息
  小鸟在白鱼石纤凹和篙洞里做窝
  “莫要小看那些凹和洞吆,那可是从前
  纤夫们拉船的安稳
  是纖夫的心头恨、脚下跟、身上命……”
  北碚正码头一位早已歇手的纤夫之歌
  并不只为我一人而唱
其他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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