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音乐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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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数字虚拟时代的到来,现场娱乐越会成为一个巨大而美好的产业。
  安迪·莱文(Andy Levine)经常开车穿越美国亚特兰大市。这座美国东南部的工业重镇是可口可乐、联邦快递、洛克希德等巨型公司的总部所在地。在千万辆车滚滚前进的高速公路上,没有一个人影,两旁的景物在迅疾行驶中化为一些线条和符号。
  他看见玻璃外墙的大厦在朝阳里显现,傍晚又逐渐被暮色吞没。天际线被改变,黑夜里,摩天大楼的光束刺破空中的云。这座冷漠的城市,代表着西方世界的尽头——工业文明高度发达,人与人高度疏离。
  有那么一刻,安迪感到厌倦了。作为一名音乐爱好者,他在大学时代组建过乐队,用愤怒的咆哮、狂热的歌词,发泄心中的不满和过剩的荷尔蒙。不过,他最终没能走上职业乐手的道路,而是做了一名乐队经纪人。
  最初的创意
  安迪和另外一位合作伙伴一起打理的乐队名叫Sister Hazel,这是一支“听觉噪音”风格的乐队。为了扩大乐队的影响力,保持与粉丝的紧密连接。他们在乐迷中间挑选了一些坚定的支持者组成后援团,帮助宣传推广,为乐队建立起真实健康的受众基础。
  对于音乐工业的状况,安迪颇为不满。为了扩大影响力,他要不断与演出商和音乐电台沟通,为乐队争取各种各样的机会。说实在话,他热爱粉丝,却不喜欢这个行业。2001年,Sister Hazel的后援团向他提出了一个请求。他们说:“过去四五年时间里,我们做了你们要我们做的每一件事情,为演出捧场,给电台打电话,甚至为乐队提供食宿。我们希望和乐队共度一个周末,这样才能坚持下去。”
  带着乐迷的请求,安迪和乐队沟通。乐队说:“好吧,他们做了所有该做的事情,付出了很多,那就为他们办一场聚会吧。”于是,有了第一次400人规模、长达4天的航海音乐旅行。他们包租了一艘小型游轮,乐队将与乐迷们一起在墨西哥湾上航行。
  乐迷们反响热烈,他们参加过小型的歌迷见面会,听过大场面的演唱会,从未与乐队一起旅行,还是在波涛茫茫的海上。安迪和乐队也很兴奋,这个创意太棒了,比在舞台上摔把吉他刺激得多。等他们上了船,才开始担心起来,乐队成员都问:“我们真要和粉丝们呆在同一艘船上长达4天?”要知道,有时候狂热的粉丝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好在大家相安无事,旅途一派和谐。安迪在船上设置了酒吧,为乐迷们准备了饮料,每隔一个半小时上一次酒水。乐队的表现谦逊,无论签名、合影、拥抱,尽量满足乐迷们的要求。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乐队演出很是卖力。粉丝们或站或躺,或泡在游泳池里,头顶是不时飞过的海鸥,鼻子里闻着咸咸的海风,简直酷毙了。等到船靠岸,乐队成员告诉他们的家人,这几天过得真是不错。安迪却想,这正是他未来的方向——让偶像和粉丝们一起共度音乐之旅。
  全方位的交流
  从那一刻开始,安迪全身心投入这项事业,成立了一家名为“第六人”(Sixthman)的公司,以音乐航行的方式连接起歌手和粉丝。每一次航行,都让他暂时离开都市生活,投入真实的人际互动。
  “第六人”的海上音乐旅行有两种形式。一种是以某一位歌手或某一支乐队为中心,再邀请与他们风格相似的艺术家或乐队,另一种是以音乐节的形式呈现,有各种类型的歌手与乐队。航程有长有短,最长的7天,最短的4天。人均花费不菲,从500美元到2000美元不等。
  “第六人”现在有三个音乐节品牌,最为知名的是“摇滚之船”(Rock Boat)。这一从公司创立之初就有了的音乐节,没有特别大牌的乐队(比如U2、Radiohead这样的国宝级乐队),最知名的乐队可能就是Sister Hazel了,大多数时候,该乐队的小型演出只能卖出400或500张门票,好的时候可以卖出1 000张门票。但在过去的10年时间里,“第六人”将SisterHazel与其他乐队捆绑在一起,组成一个大的演出团体,乐队主唱演唱时,常常面对的是2000多人的观众群。
  也就是说,音乐节已经脱离单个歌手或乐队成为一个独立品牌。“第六人”的“歌曲作者“音乐节的船票,甚至在没有宣布演出阵容前就一售而空,因为公司与音乐爱好者之间已经建立某种信任。游客们不大在乎谁来演唱,他们知道会有新东西。他们不再满足于和数万人一起听演唱会,他们更想与2000多人一起旅行。
  海上音乐旅行的交流是全方位的。一种是旅客与旅客之间的交流,虽然大家彼此不认识,聚在一起会发现有那么多相似之处。接着是旅客与艺术家之间的交流,上船的人们支付高价钱,有自己钟爱的歌手或乐队的全部唱片与照片,他们希望有机会对自己的偶像说:“谢谢,你的音乐对我意味着很多。”当然,乐队同样应该感谢乐迷,对他们说:“你们是我们的衣食父母。”真正的音乐人,不应该忽视这些核心支持者。
  第三种交流最有意思,就是艺术家和艺术家之间的交流。他们可能无数次擦肩而过,从来没有时间在一起,而在游船上,有4到7天的时间混在一块儿,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他们的家人也可以随同上船,一个吉他手的妻子可能听见另一个吉他手的妻子在抱怨自己的丈夫如何夜不归宿,喝得太多,她将有一种“我丈夫不是世界上唯一的酒囊饭袋”的感觉。
  游客的房间放着轻音乐,演出的场地尽量布置得舒适有情调。安迪认为,无论何时,只要把一个人与其他有共同特点的人放在同一环境,他就会感觉很好,不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孤独,因为其他人作出了同样的选择。为了服务好游客,“第六人”倾注了大量热情。越是数字虚拟时代的到来,现场娱乐越会成为一个巨大而美好的产业。尤其在规则已经成型、和l益关系泾渭分明的社会,礼貌与虚伪并存,人与人之间格外冷漠。这时候,人们对于真实的情感体验就会格外珍惜,而海上音乐旅行只是产生真实感情体验的一种方式。公司平时只有30人在全职工作,但每一次航行,都要临时雇请一个50人的团队,负责舞台管理、轮船装载、安全保护等工作。
  浓浓的人情昧
  执行过上千次主题航行后,“第六人”逐渐培养起自己忠实的客户群。过去3年,公司年均复合增长率达到了惊人的2861%,虽然2010年的营业收入只有1700万美元,却是美国增长最快的旅游公司。
  至关重要的是,“第六人”的海上音乐旅行充满了浓浓的人情味。面对不同风格的歌手和乐队,安迪经常挑战他们:“如果需要演唱某首歌才能进天堂,我希望你唱那一首。”于是,歌手和乐队站在那里,唱出心中的歌,每天早晨轮流唱4到5首。这些歌曲如此感人,很多人间安迪,为什么不录下来?安迪说,这样的歌曲只有在碧海蓝天下才能唱出来,我们是现场娱乐公司,独一无二的演唱才最珍贵。
  “第六人”不使用VIP这样的词语,不出售所谓贵宾席船票。为表演者提供的唯一特权是有一个专门的区域吃饭、化妆。公司希望所有的规矩、隔阂被打破,表演者与乐迷回归最朴实的人际关系。
  每次起航,有三成的游客会某种乐器,有5%的 人会带上自己的乐器。“第六人”也为他们提供演出场地,让他们展示自己。某一年的“摇滚之船”音乐节上,安迪经过一个房间,听见一对夫妻正自弹自唱。安迪问他们,能不能站在一大群人面前演奏?他们说可以。第二天下午5点,安迪就带他们与Sister Hazel的主唱见面,希望主唱表演时,可以邀请这对夫妻一同参与。主唱在练琴,一口答应下来。当晚,这对夫妻站在舞台上,赢得了最热烈的掌声。
  闲暇时光,乐迷们聚在甲板上展示各自的技艺。安迪有一次在甲板上转了一圈,发现一个德国人在弹吉他,一个英国人在唱歌,一个西班牙人在打鼓。他把他们召集在一起:“如果你们能凑在一起,排练三首歌,就把你们放到舞台上。”虽然语言不通,三个人很有热情。安迪给了他们一个排练场,他们竟然连夜排练出3到4首歌,在演唱会上连贯地演奏了下来。这种经历,对他们来说可算难忘。
  粉丝经济的完美挖掘
  迄今为止,Kid Rock(来自底特律的另类摇滚歌手)、Lynyrd Skynyrd(1970年代风靡一时的美国南方摇滚乐队)、Lyle Lovett(美国乡村歌手)、SarahMcLachlan(加拿大女歌手)、Zac Brown Band(美国乡村乐队),这些知名乐队和艺人都曾跟随“第六人”去海上表演,他们很享受乘船巡演带来的奇妙体验。
  能够花费时间和金钱与偶像共度好时光的粉丝,算是最有热情和支付能力的粉丝了。他们上船以后,希望经历一次独一无二的假期。在期待值很高的情况下,演出方若不能充分准备,可能形成差的口碑效应。因此,各个环节的设置很重要。挑战还在于,有时候船上人数过多,主要的演出场地只能容纳一半的观众,这时需要错开时间,演出两场。
  “第六人”的崛起得益于一群忠诚的粉丝,以及一个简单的想法:音乐可以打破壁垒,把人们结合在一起。公司的核心客户是音乐粉丝,管理者要孜孜不倦地模糊粉丝与偶像之间的界限,经由海上航行,让粉丝得到前所未有的体验。从音乐起步,公司每年开拓新的客户群体,比如歌剧爱好者、电影爱好者,让他们与自己喜爱的偶像一起旅行。
  这是对粉丝经济的完美挖掘。粉丝对偶像的关注行为本身,蕴含各种各样的盈利点。为了追逐明星,粉丝们购买唱片、演唱会门票、衍生产品、下载彩铃等。粉丝基数足够大,有可能造成山呼海啸般的效应。例如,2005年的“超级女声”,就为举办方带来了巨额的短信投票收入。
  “第六人”近年来的高速发展,明确了一个事实:越是数字虚拟时代的到来,现场娱乐越会成为一个巨大而美好的产业。尤其在规则已经成型、利益关系泾渭分明的社会,礼貌与虚伪并存,人与人之间格外冷漠。这时候,人们对于真实的情感体验就会格外珍惜,而海上音乐旅行只是产生真实情感体验的一种方式。由此,我们也可以这样说:一个国家要实现真正的文化复兴,首先得回到个人的真实情感上来。否则,再怎么召开重大会议,也是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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