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庄子》为例,浅析“玄”字的释义及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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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玄”字多见于我国古典哲学如老子的道家学派,以及流行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玄学,是儒家、道家同佛教斗争又互补的结果。本文以《庄子》理雅各译本为研究对象,从道家哲学的角度出发,阐释“玄”字在道家玄学著作中的解读。通过研究“玄”的起源和文本分析,本文解读了不同语境下“玄”字的丰富含义,有些为固有名词,有些则是搭配产生新的意思,需要文化内涵和背景知识进行辅助阐释。
  【关键词】玄;《庄子》;语境
  【作者简介】何季薇(1992.10- ),女,汉族,成都人,浙江大学,硕士应届毕业生,文学士。
  一、引言
  “玄”是老子哲学及中国古典哲学中的一个重要概念。《老子》中就提到: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一章)
  “是谓玄北。玄北之门,是谓天地根。”(六章)
  “玄”有着生育天地万物的功能与“道”有着密切的联系。今天的“玄”经过从古至今的不断发展,引申出了“深奥、微妙、玄虚、奇特”等多种意思。探究“玄”字古今的不同含义,以及其在具体文本中的翻译,对于理解老子哲学及中国古典哲学、传播中国文化具有重要的意义。
  首先从古文献中的释义说起。《说文解字》中这样解释“玄”:,幽远也,黑而有赤色者为玄。象幽,而入覆之也。凡玄之属皆从玄。”这里,“黑而有赤色”是基本义,“幽远”为引申义。对于“玄”的本义,有一说认为象形字,本义是葫芦。在图腾观念占统治地位的时候,葫芦是作为人类的祖先而出现的。再后来,到了理性觉醒的“轴心时代”,“玄”字的葫芦本义转化为哲学意义上的抽象概念“道”。 “道”成为“天地之始”“万物之母”,成为宇宙万物生成发展的总根源和总规律,是对葫芦历时性内涵的继承。也有一说认为“玄”字与“申”字在古文时期古文字形为一,“玄”字具有“申”字所具有的“神圣、神秘”之意 。
  关于“玄”字在现代的运用,根据汉语词典 ,按用法可将其分为形容词和名词。
  作为名词,“玄”有天(天空)的意思,即sky,如玄都指神仙居处,玄穹帝即天帝;“玄门”即指道教(Taoism),道家学说。玄功指道家修道的功夫,玄道指道家及其深奥、神妙的教义。“玄孙”指的是曾孙之子,即great-great-grandson。玄还有北方的意思,如玄方(北方)、玄郊(北郊)、玄海(北方之海)、玄朔
  (北方)、玄帝(北方之帝)。
  作为形容词,玄的搭配十分丰富。本文以词典对“玄”的诸多形容词解释为基础,根据相关资料进行分类归总,列出了5种常见释意及其用法:
  1.玄的本义为赤黑色,即黑中带红,泛指黑色,有时引申为黑暗。常用英文black、red black、dark等进行翻译。对此《周礼》中早有注释:“凡玄色者,在緅缁之间,其六入者与。”《说文解字》中亦有“黑而有亦色者为玄。”常见词语搭配有玄黄,例如:八月载绩,载玄载黄(《诗·豳风·七月》);天玄地黄(《易·坤》);篚厥玄黄(《孟子》);我马玄黄(《诗·召南·卷
  耳》)。此外,古代玄禽指燕子,玄岫场谷意指青山翠谷(青为黑色),玄霄为黑云。作黑暗解释,则有玄夜(黑夜)、玄窗(阴暗的深坑)、玄室(暗室)等搭配。
  2.引申义为“深”、“厚”;进而可引申为神妙难捉摸、深奥。常用英文deep、thick、mystic、profound、abstruse、mysterious等进行描述。例如“玄奥的理论”可译作为profound theory。《楚辞》中有“临沅湘之玄渊兮,遂自忍而沈流”的说法,常见用词有玄冰(厚冰)、玄包(深藏)、玄渊(深渊)等。其引申义“神妙难捉摸、深奥”在日常运用或文学作品中更是常见。如玄机(神秘的先兆)、玄关(佛教称入道的法门)、玄术(神秘的法术)、玄策(神妙的谋略)、玄语(不切实际的话)、玄谈(脱离实际的空谈)、玄寂(玄虚寂静)、玄秘、玄妙等。古代作品中也常有这种意思:难!难!难!道最玄(《西游记》);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老子》);异物名实玄纽(《荀子·正名》);学遍书部,特善玄言(《齐故安陆昭王碑文》)。
  3.“远”或为“原”。英文常用far。《说文中》解释“玄”为幽远也。《庄子》中则说道:玄古之君天下,无为也,天德而已矣。“玄古”此处意为远古。
  4.引申為奇特,英文常用peculiar表示。如果感慨“真玄啊”,其意思则与“真奇妙啊”相近。
  5.寂静、清净,常可用quite等词进行翻译。《淮南子》中提到“天道玄默,无容无则”,“玄默”即取静默之意。
  虽然上文清楚的列举出了玄在不同词语搭配中的意思,但实际上,“玄”字搭配一词多义,往往需要结合语境联系上下文斟酌含义,在基本释意上做到灵活应变、一通百通。比如说“玄关”一词,本意是佛教中对入道法门的称呼(“玄”作“深奥”解)。但玄关目前更为常用的一个意思,指的是住宅的正门,即the front door。再如“玄机”(或不露玄机)一词,可解释为佛家、道家中的奥妙道理,即profound theory (of Taoists);亦可解释为神妙的机宜,即mysterious principles。亦有“玄虚”一词,形容道的玄远虚无,神秘莫测,使人摸不透,即mystery 或者mysterious;但若作“故弄玄虚”,则往往含有贬义的意思,需要重新斟酌翻译,可采用deceitful trick等。
  二、“玄”在《庄子》
  本部分旨在通过对《庄子》的中英文本进行分析,探讨“玄”字在不同语境下的意思与恰当译法,以期为中华传统文化的传播和发展贡献绵薄之力。
  “三玄”即魏晋玄学的根本依据,具体指的是《庄子》、《老子》、《周易》。《庄子》英译本诸多,包括全译本 、简译本、编译本、选摘译本和述译本及其他著述中的零星篇章或段落片断的英译。早在1881年,便有译者(Frederic Henry Balfour)在上海和伦敦出版了《庄子》的第一个英译本, 书名为《南华真经——道家哲学家庄子的著作》(The Divine Classic of Nan-Hua)。此后翟理斯出版(Herbert Allen Gile)《庄子:神秘主义者、道德家和社会改革家》(Chuang Tzu: Mystic, Moralist, and Social Reformer),至今,海外的《庄子》英语全译本有8种,国内的全译本1种(汪榕培) 。此外,冯友兰、林语堂等也出版过节译本。译本林林总总,皆向世界展示了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译者对于原文的理解皆体现在译本上,但往往由于所处时代背景不同,语言文化环境不同,译本存在较大的理解差异。   《庄子》一书中,玄字出现了12次。现以理雅各的译本为例,将包含“玄”字的句段及其译本摘取在下(以玄为名的句段此处不予考虑),根据其内涵分为四类。
  1-1 黄帝得之,以登云天;颛顼得之,以处玄宫;禺强得之,立乎北极;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广,莫知其始,莫知其终;(大宗师)
  Huang-di got It, and by It ascended the cloudy sky. Zhuan-xu got It, and by It dwelt in the Dark Palace. Yu-jiang got It, and by It was set on the North Pole. Xi Wang-mu got It, and by It had her seat in (the palace of) Shao-guang. No one knows Its beginning; no one knows Its end.
  1-2 知北游于玄水之上,登隐弅之丘,而适遭无为谓焉。(知北游)
  Knowledge had rambled northwards to the region of the Dark Water, where he ascended the height of Imperceptible Slope, when it happened that he met with Dumb Inaction.
  1-3黄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崑仑之丘而南望,还归,遗其玄珠。(天地)
  Huang-Di, enjoying himself on the north of the Red-water, ascended to the height of the Kun-lun (mountain), and having looked towards the south, was returning home, when he lost his dark-coloured pearl.
  唐代经学家陆德明对“颛顼得之,以处玄宫”的释文为“李云:颛顼,帝高阳氏。玄宫,北方宫也。”此处指玄字有北方的意思,“玄宫”即为北方之宫殿。但在这里上述三个例子中,作者将“玄宫”、“玄水”、“玄珠”的“玄”字意思皆理解为“黑色的”。玄珠自然分歧不大,但“玄宫”和“玄水”没有译为Northern而是译为了Dark,可见读者对于“玄”字此处的意思也有分歧。不过毫无疑问,在翻译时译者也认同这是两个专有名词,因而采取了首字母大写的方式,便于西方读者理解。
  2-1 故曰:「大巧若拙。」削曾、史之行,钳杨、墨之口,攘弃仁义,而天下之德始玄同矣。(胠箧)
  As it is said, “The greatest art is like stupidity.” If conduct such as that of Zeng (Shen) and Shi (Qiu) were discarded, the mouths of Yang (Zhu) and Mo (Di) gagged, and benevolence and righteousness seized and thrown aside, the virtue of all men would begin to display its mysterious excellence.
  2-2 鸿蒙曰:「乱天之经,逆物之情,玄天弗成;解兽之群,而鸟皆夜鸣;灾及草木,祸及止虫。意!治人之过也!」
  (在宥)
  The other said,“What disturbs the regular method of Heaven, comes into collision with the nature of things, prevents the accomplishment of the mysterious (operation of) Heaven, scatters the herds of animals, makes the birds all sing at night, is calamitous to vegetation, and disastrous to all insects - all this is owing, I conceive, to the error of governing men.”
  2-3 其合缗缗,若愚若昏,是谓玄德,同乎大顺。(天地)
  The union, effected, as it is, might seem to indicate stupidity or darkness, but it is what we call the “mysterious quality”(existing at the beginning); it is the same as the Grand Submission (to the Natural Course)
  2-4以此处上,帝王天子之德也;以此处下,玄圣素王之道也。(天道)
  When with this a high position is occupied, we find the attributes of the Dis and kings,-- the sons of Heaven; with this in a low position, we find the mysterious sages, the uncrowned kings, with their ways.
  此處的“玄同”、“玄天”、“玄德”、“玄圣”作者皆处理为了同一个词,mysterious。南北隋唐初道士成玄英将“玄同”解释为“与玄道混同也”。“玄天”即泛指天。李周翰曾在另一文本中对“玄德”注解道“玄德谓潜行道德也”,即指的是潜蓄而不著于外的德性。而“玄圣”一般指有大德而无爵位的圣人。可以看出,这四个“玄”在中文文本中皆有不同的含义,而作者统一用mysterious来传达,自然是存在一定的语意缺失。   3-1曰:「闻诸副墨之子,副墨之子闻诸洛诵之孙,洛诵之孙闻之瞻明,瞻明闻之聂许,聂许闻之需役,需役闻之于讴,于讴闻之玄冥,玄冥闻之参寥,参寥闻之疑始。」(大宗师)
  “I learned it,”was the reply, “from the son of Fu-mo; he learned it from the grandson of Luo-song; he learned it from Zhan-ming; he learned it from Nie-xu; he, from Xu-yu; he, from Ou; he, from Xuan-ming; he, from Shen-liao; and he learned it from Yi-shi.”
  3-2无东无西,始于玄冥,反于大通。(秋水)
  Without any regard to east and west, starting from what is abysmally obscure, he comes back to what is grandly intelligible.
  同是“玄冥”,上述出現了两种译法。对于前者,成玄英注释:“玄者,深远之名也;冥者,幽寂之称。”玄冥在中国古代汉族神话传说中主要指神的名字,如水神、冬神、北方之神等等。而道家则用来形容“道”的,道教称肾之神。此处,译者以音译的形式进行处理,但没有添加注释,因而比较难让目标语读者理解这个称呼背后的含义。对于后一个“玄冥”,成玄英则注道“玄冥,妙本也”,有深远奥妙的意思,译为abysmally obscure倒也达意。
  4-1玄古之君天下,无为也,天德而已矣。(天地)
  The ancients ruled the world by doing nothing - simply by this attribute of Heaven.
  此处“玄古”即为“远古”译为ancient十分达意。
  从上述《庄子》理雅各译本对于“玄”字的简要分析,可以看出不同语境下“玄”字有着不同的意思,有些为固有名词,有些则是搭配产生新的意思,通常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和背景知识。译者往往受篇幅限制,为了能够尽量遵循文本的结构、韵脚、可读性等因素,对该字的翻译进行基于自己理解的处理,从而舍弃了一部分文化意义。但如果对“玄”字进行全面阐述,又与上述考虑相悖, “玄”这个富含文化意向的字的难译性可见一斑。
  三、小结
  本文通过文本分析,从哲学的角度和语境的角度出发,研究传统的“三玄”中《庄子》“玄”字的翻法,结合语境入手分析“玄”字在上下文中的含义,并结合思考,提出如今现代语境下,译者该如何翻译“玄”字。
  基于《庄子》理雅各译本对于“玄”字的简要分析,在哲学涵义延伸下,“玄”有些为固有名词,有些则是搭配产生新的意思,通常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和背景知识。译者往往受篇幅限制,为了能够尽量遵循文本的结构、韵脚、可读性等因素,对该字的翻译进行基于自己理解的处理,从而舍弃了一部分文化意义。因此,翻译时应该注意翻译出其内涵意义,而不是直接套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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