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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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的新房正在装修。
  “你的卧室要不要刷成蓝色?”上班前,母亲从厨房探出头来问我。
  “不要。”我的声音里有一丝无奈。上了年纪的母亲记忆力不好,这已经是她第4次问我了。
  晚上下班后,我照例要到新房看看装修进度,一进门,两个工人正在用蓝色涂料粉刷我卧室的墙壁,“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这间卧室不刷颜色。”
  “但是张先生说三个卧室要统一颜色。”
   我马上打电话给父亲,父亲说:“我觉得不刷不好看,就给你刷了。”
  “您觉得,我的卧室是您住还是我住?”我的声音因为生气而略带颤抖。
  “你最好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您做事为什么从来不问我的意见?”
  “我还有事,先这样吧。”
  房间里锯木头的声音格外刺耳,父亲的话闪着冰冷的锋芒直刺我心,我努力平复着心境,决定等父亲回来跟他好好谈谈。
  但是,见面后还没说几句话我们就谈崩了,因为父亲说:“你什么时候买了自己的房子,再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去装修。”我还能说什么呢?
  第二天,我向单位递交了辞呈,这是一份在重点大学担任辅导员的工作,很是清闲舒服。父亲在我18岁那年就高瞻远瞩地为我选择了恰当的本科专业,毕业后又通过他的关系,让我轻松地拥有了这份工作。我知道我应该知足,应该感恩,珍惜父亲赐予我的一切。我也知道,这个暴殄天物的举动会彻底激怒父亲。
  一番家庭风暴过后,我背负着不孝的罪名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家,到朋友所在的城市去找工作。
  傍晚,路边的烧烤摊挤满了年轻人,我和几个朋友要了几瓶酒。从不沾酒的我,没喝几口就醉了。醉酒的幻觉中,我看到母亲的眼泪和父亲额头暴起的青筋,于是,眼睛里慢慢泛起了潮气。我问朋友:“我是个不孝的人吗?”
  朋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回去跟你父亲认个错,他都是为你好。”
  可是如果认错,我错在哪里?我已经27岁了,一个将近而立之年的男人,因为没有听从父母的安排而去认错,这是不是最冷的笑话?
  我和父亲陷入了冷战,母亲几乎每天都给我打电话,她害怕父亲的那句“断绝关系”成为现实。她时而带着哭腔劝导,说会把我的卧室恢复成纯白色,时而近乎严厉地责备:“为了一间卧室,你就不要这个家、不要我们了吗?”
  我没有解释。
  5月23日,父亲的生日,母亲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让我给父亲发条短信,祝他生日快乐。我先是拒绝了,因为我不想以此作为对父亲的妥协,但到了晚上我还是忍不住给他发了条短信:爸爸,从小时候读什么样的学校,到长大了做什么工作,您安排了我27年的人生,直到现在我连自己的卧室刷什么颜色都不能做主,我像一个傀儡活得没有尊严。那天您说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我觉得牵连在我和您之间的那种“荣耀、地位、金钱和依附”的关系的确早该斩断了。我要选择自己的人生。祝您生日快乐,请您理解我的选择。
  那天晚上,父亲没有回复。
  我正式加盟了朋友们的蛋糕店,我们的连锁店形成了不小的规模。尽管没有收入保障,但是每天都充满了挑战,我再也不是每天呵欠连天的辅导员,而是每天早上生机勃勃地醒来,到店里打理生意的创业青年。
  一天下班前,我又接到母亲的电话,她的语气里透着放松,告诉我:父亲说年轻时出去锻炼锻炼也好,如果实在吃不消,就回来,家里的房间给你留着,等你自己布置。
  那一瞬间,我憋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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