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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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路上
  
  正月十六这天下了一场雪,村头小河的冰还没有融化,雪花飘飞的村庄离我们越来越远,回头望望送我们的亲人,你哭了。
  你的哭声像刀子一样在我心底哧啦啦划过,泪水一下子模糊了我的双眼,我暗暗发誓:亲爱的,我永远爱你,我会让你过上幸福生活的。
  在路上,你薅了一把麦苗夹在了你喜欢的一本歌集里,不快一下子烟消云散,你唱起了:
  我们的家乡
  在希望的田野上
  炊烟在新建的“洞房”上飘荡
  小河在美丽的“姑娘”旁流淌
  洞房,是我们外出打工的理想,美丽的姑娘哟,我的一腔热血就在你身旁流淌。
  
  二月·春光
  
  一家工艺品加工厂相中我们的手艺,就是工资有些偏低。没办法,我们带的一点钱花完了,再找不到工我们就要流浪街头了。
  为了节省,我想和你同租一室,你一开始不同意,我给自己约法三章,你又增加了两条才勉强同意,还要试租一星期。
  即使这样我也感到十分幸福。我知道你是认真的女孩,对爱情婚姻不当儿戏,看我痴迷的样子,你最多让我拥抱和亲吻,绝不让我越位。你说,等我们挣钱盖了新房,你想怎么就怎么,就是现在不能。我知道你心里有个底线,只好放下朝思暮想的坏心事。
  每当你睡着的时候,我都要如醉如痴地看着你,轻轻地吻着你。你洗澡的时候我从门缝看你,你猛地把布帘一拉。二月里,一帘好春光就这样在我心里荡来漾去。
  
  三月·恋歌
  
  第一个月领工资,这天恰是你的生日,我想学城市人给你买一束鲜花,你肯定心疼钱不高兴的,我就给你买了一条玫瑰红的纱巾。我祝你生日快乐,你万分惊喜,当着那么多人把我紧紧拥抱。亲爱的,那时刻我是多么幸福啊!
  你请我吃饭,还说我从来没请过你一回,我占了你生日的大光。我知道你今天很高兴的,给家中的弟弟汇了学费,还剩一部分,压在枕头底下,为自己积攒嫁妆,好风风光光带到俺家过日子。
  我们来到一个非常别致的酒吧,风格高雅,经济实惠,还有一个小小的舞台供客人唱歌跳舞。你吃得很少,总看着我笑。我问你笑什么,你说高兴。我当众吻了你一下,说,祝你生日快乐,我永远爱你。
  这个时候,你站起来走上舞台,拿起话筒,含情脉脉地望着我,唱起:
  地球自转一次是一天
  那是代表多想你一天
  真善美的爱恋
  没有极限也没有缺陷
  地球公转一次是一年
  那是代表多爱你一年
  恒久的地平线
  和我的心永不改变
  爱你一万年……
  我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你动听的歌声打动了。你唱得太好了,我知道这歌是为我唱的,我幸福得不知所措。
  你刚刚坐下,酒店老板为你送上一束鲜花,还吩咐服务生给我们加了两个小菜。我们受宠若惊,酒店老板嘘寒问暖一番,说你唱歌唱得真好,如不介意的话每晚都可来唱的,有报酬,晚餐免费。
  你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你爱唱歌,我心里也为你高兴啊!
  
  四月·家书
  
  姐姐:
  母亲得了糖尿病肾炎综合症,很重,治疗要花很多很多钱。母亲趁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想自杀,被邻居发现了。父亲借不来钱,愁得头发都白了。我几次想给你写信,都被父亲制止了。我知道你出去才两三个月,外边的钱也不是那么好挣的。再说,你已经把钱汇给我交学费了,哪里还有钱啊?我给你写这封信,不是向你要钱,是想告诉你,我不想上学了,也想像你一样外出打工,挣钱给咱娘看病。想想咱娘一辈子受苦受累,一心供咱姐弟俩上学,你知道吗?你外出打工,咱娘想起你来就哭,没让你上完高中,她觉得对不住你。咱娘没过一天好日子,如果就这么走了,我们心里不甘啊。
  姐姐,从小到大我都听你的,这回你能听我一次吗?
  
  弟弟:
  学必须上,没钱我想办法。咱娘还在医院里吗?我很想回去照顾咱娘,可没钱就不能给咱娘看病啊!为了挣钱给咱娘看病,我更不能回去了,来回花车票钱,还不如省下给咱娘看病呢。我不能回去,得想办法给咱娘挣钱看病。你一定说服咱娘住院治病,钱的问题我想办法,咱娘治病不治病就看你的了。不管怎么说,一定劝咱娘住院治病。这四千块钱,一半是我与你“姐夫”一块攒的,一半是我们一块向工友们借的。不够,一定来信啊。
  
  五月·小费
  
  你急着去酒吧赶场,差一点被一辆小车撞倒。后来我们才知,这位每到星期六就来听你唱歌的中年人就是小车的主人。像他这种身份的人来这样的小酒吧实在有些掉价。让咱叫也叫不上名的小车,油光锃亮,非常豪华。他每次来都坐在一个角落里,生怕被别人发现似的。当你泪流满面地唱《母亲》这首歌的时候,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你,流泪了。酒店老板一直注视着他,还让服务生给他送了纸巾。
  他喊来酒店老板说了些什么。酒店老板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把话给我说了,说这个小车老总非常喜欢听你唱歌,问能不能每到星期六他来的时候点他喜欢唱的歌,每首歌给一百元的小费。
  这个时候我对小车老总谈不上有什么反感,点歌唱歌也没什么,我只是对这些花钱如土的老总有一种畏惧和戒备,出门在外,人心隔肚皮,摸不清啊,担心出事,害怕失去你,没经过你的同意我就回绝了。没想你会生那么大的气,还哭了一晚上,我很矛盾,心里也不好受啊!我知道你家急着用钱,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第二天,没想到这位小车老总没到星期六就来了。他还是坐在那个角落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你,好像很痴迷的样子。
  当你向他走过去的时候,我把脸转向一旁,我知道,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谁叫我不像这位小车老总那么有钱呢?
  回到我们同租的小窝里,看着你数那么厚厚的一沓钱,你肯定把你家的情况给人家说了,是提前预支的还是人家慷慨资助的?我当时真想问问你,却怕你生气。我又想,还没结婚,我算你什么人啊,毕竟这是你的权力和自由。
  
  六月·郊游
  
  我感觉你最近变了,为了钱,你有点不顾一切。那位小车老总要求与你同唱一首恋歌,你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根本没注意我的感受,当时我就在你的身旁,哪怕有一丝歉意的目光也好啊。你说过的,一生一世爱我一个人,恋歌只为我唱,为了钱,你把自己的爱情誓言都忘了啊!
  看着你与小车老总唱得那么高兴,我痛苦地低下头,心里好难过。
  这种情况,我心里企盼着你唱歌回来后给我一个没办法的解释或温存,我心里也好受些。可你太累了,每次回来数完枕头底下攒的钱,连说话的精神都没有了。
  看你这么累,我心里很疼,这时我会想,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只要你还爱我,我永远支持你,尽可能地保护你,帮助你。
  你给家里汇钱回来说,小车老总邀你星期天去郊游,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看着小车载你远去,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这让我想起你三月里唱过的那一首恋歌:
  爱你一万年……
  
  七月·玫瑰
  
  七月七,恋人的节日。我站在鲜花商店门口,看着那一束束火红火红的玫瑰,我真想大哭一场。我很想买一束送给你,可我还是决定给你钱更实用。
  当我把所有的积蓄给你的时候,你哭了,不知是因为几个月来我们少有的爱情,还是因为把我打工挣的钱都给你母亲看病。你不知当时我的心情,自从你三月里为我唱恋歌的那一天起,我的一切都交给了你,为了爱,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啊!哪怕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我还是把你和你的家人当作亲人,人的一生,曾经爱过,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不知为什么,你哭过以后却把钱还给我,你说我家也不富裕,我出来好几个月从没往家里汇过钱,汇一回让两位老人也高兴高兴吧。我说两位老人知道你家的情况,还劝我这样做,什么我家你家,你还是拿着吧。
  你无意中的一句话让我很伤心,你说,这点钱给我家里能买种地的肥料,给你家里连母亲的一瓶药都不够。也许你是好意,可我总感觉不是滋味。
  小车老总突然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束鲜花,还是象征爱情的玫瑰。我当时就傻眼了。他请你吃饭,你痛快地答应了,根本就无视我的存在,无视我的感受和心情。
  这时我突然明白了,爱情正悄悄远离我而去。
  七月玫瑰,七月流火,我的心在流血。
  
  八月·不归
  
  今天是八月十五,工厂放假半天。街上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下班回来的路上,我们在公用电话亭和家里通了电话。我父母一再告诫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哪怕一分钱不留也要帮助你。善良的老人啊,他们以另一种方式来帮助你家,我心里十分感动,好像我是他们的外人而是你家的一员。我知道,我不知不觉已把你的忧愁当作我的忧愁。这个时候我理解了,真爱如歌,是奉献而不是索取。
  你和家里通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你弟弟的哭声,看到你无声的扑啦啦的眼泪,我心里万分沉痛。
  回到我们的居所,你坐在床沿上一句话也不说。我很想和你谈谈,却不知从何说起。近来你的脾气越来越大,我们越来越难以沟通了。我知道你心里很苦,我理解你,同情你,无怨无悔地帮助你。甚至,你与那个小车老总的来往,我都自己劝自己,你是爱我的,你也没办法,你不过是想挣点这些有钱人的小费,你心里是有交友界限和原则的,只要你没有出格行为,我一切都不在乎的,谁叫我没钱帮助你呢?
  我本想到天黑的时候请你出去吃饭,然后到街心广场散散心,我们好久没在一块聊聊了,我有许多话想对你说。
  你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站起来就往外走。走到门口,你泪流满面地对我说,对不起,今天我不能陪你过节了,他约了我,为了我母亲,我别无选择。
  看着你远去的身影,我撕心裂肺。
  月亮从楼顶爬上来了,好大好圆,有多少人欢聚一堂幸福地看着,有多少恋人卿卿我我动情地望着……
  皎洁的月光照在你的床上,我躺在上面感觉十分冰凉,不知不觉睡着了。
  半夜突然醒来,看看表已经12点了,我心里一阵抽搐,极力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我浑身不停地颤抖,裹紧被子,还是不停地颤抖,泪水哗哗地往下流……
  我一直坐到天亮,你还是没来,一夜不归,我彻底绝望了。
  
  九月·醉酒
  
  自从你不归那天起,虽然我们还是同居一室,但心里却隔了一堵墙。一切都在不言中,我不想问你为什么。我只是感到非常无奈和痛苦。我是这样认为的,谁也没有理由背叛自己的爱情,背叛自己的爱情的人肯定走到了无法冲出重围的困境,你做就有做的理由。
  我对自己的心境感到非常奇怪,我不但不恨你,反而对你更加同情和怜悯了。我会永远帮助你的,在我心里,我们的爱情永远没有消失。
  今天你请我喝酒,以上的话我才对你说。清醒的时候我是不对你说的,醉了比醒着好啊!
  来,为她老人家的手术成功干杯!
  来,为你弟弟考上大学干杯!
  来,为那个给你巨款资助的小车老总干杯!
  来,为我们曾经的爱情干杯!
  来,为你的眼泪干杯!
  ……
  
  十月·身孕
  
  从八月到现在,你和他交往两个月了,我一直不明白你和他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他有没有妻子和孩子?他是不是真的爱你?他对你负什么样的责任?你和他在一块是不是真的开心和幸福?他最终将给你一个什么样的说法呢?这一切难道你都不考虑吗?为了亲人的幸福,这一切你都无所谓了吗?
  在你递给我医院证明有“身孕”的化验单那一刻,我不知说什么好。我不理解的是,你为什么把我作为第一知情者,而不是给他呢?
  在路上,你面无表情地一言不发,回到居所你脸上泛出一丝少有的喜悦。这个时候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了,只是担心他那边是否同意。也许此时的我因为爱情离我越来越远,头脑反而更清醒一些,我觉得你已经丢失了原来的你,变得有些糊涂了。
  你高兴而去,败兴而归,你冰冷的表情露出一丝愤恨。你有气无力地说他太狠了,自己的亲骨肉也不要。你说你一定得把孩子生下来,你不信他一点人性都没有。
  
  十一月·流产
  
  在去病房看你的时候,我心里好痛苦。这个时候不是因为我个人丢失了我们曾经美好的爱情,而是为你一个弱女子不能承受之重——母亲的治病,弟弟的上学,你甘愿挑起家庭的重负,我从心里敬重你这样的女性。
  我一直有这样一种感觉,不是你我丢失了我们纯洁的美好的爱情,是现实所不容。没有一个人放着美好不要,甘愿丑恶。
  我一直还有这样一种感觉,我们纯洁而又美好的爱情是被别人血淋淋抢走的。
  看着病床上的你,我不知说什么好,只想扑到你身上放声大哭,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脆弱,才知道饱经沧桑的你是多么坚强,才知道你承受的痛苦多么重。
  当你泪流满面对我说对不起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跪到你面前,我想像以前一样听听你的心跳,像以前一样吻吻你甜润的双唇,像以前一样抚摸你飘柔的秀发……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流氓小车老总得知你怀上他的孩子,第二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二月·留言
  
  你给我留下一封信:
  我走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你说不管我做了什么,都像以前那样爱我,我相信你会的。从走出我们的爱情小屋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爱我的男人了。真爱如歌,爱一个人好难,我心里很痛苦,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我一直都是哭着的,我用我唯一的爱情换得了母亲的生命和弟弟的前途,我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有时我恨都找不到地方,每一次离开你我都深深自责,感到最对不住的就是你。在悔恨交加中我对你的脾气都是故意的,目的是想让你恨我,骂我,揍我,这样我心里也好受些,可你依然如故地那么爱我。
  你说你会像以前那样爱我,我相信你会的。可我却无法面对你,看到你我就觉得自卑和痛苦,我有罪,我不配你爱啊。
  我心里很想再说一句亲爱的,可我没有勇气说出口,把我忘了吧!你心眼那么好,一定会找到一个爱你的女人。你放心,我今后会用自己的双手来挣钱,好好活下去,弟弟上大学还等着用钱呢。等供完弟弟,我把挣的钱汇到你家里,不是还你帮俺家的那一部分钱,而是,你能帮俺,俺就不能帮你吗?
  这本歌集留给你纪念,还记得吗?里面夹的麦苗是从咱家乡薅来的,闻一闻还有家乡味呢。
  别了,祝你永远幸福!
  责 编:宋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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