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刑警宋名扬的黑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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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19日是宋名扬刑满释放的日子,也是他49岁的生日。这一天,他挑了件体面的黑色T恤穿上,从海淀看守所走出来重获新生。接他的78岁老父亲,在看守所外从上午9点一直等到下午5点。“回来了?”“嗯。”“走吧?”“嗯。”千言万语化作简短问候。
  卧底枪顶着,吸一口才能活
  这是宋名扬因贩毒第二次从看守所释放出来。在出狱之前,宋名扬进行了身体检查,结果显示“吸毒尚未成瘾”,这意味着如果宋名扬能够抵抗心瘾,将可以脱离毒品的摆布。
  宋名扬说,这次出来不求重塑10多年前在公安系统的辉煌,但是出于对警察职业的热爱,他渴望能够再次穿上警服。
  同时,他也希望自己可以以一名因公染毒的警察身份,获得相应的补偿。
  宋名扬是北京一名便衣刑警,1996年33岁的宋名扬就先后10多次立功受奖,其中公安部的立功奖章就有六七个。
  1996年3月31日,刑满释放人员白宝山在京西一家电厂,打晕哨兵,抢走了一支半自动步枪。事隔数日的4月7日子夜时分,白宝山在京西某部开枪打伤了执勤哨兵,并在逃脱追捕的过程中,打伤了多名民警。当年的白宝山系列案也被称为“1997中国刑侦第一案”。同一年,北京又发生全国罕见的持枪抢劫银行运钞车的系列案件。
  枪,令京城警界陷入史无前例的破案压力之下。
  就在这个时候,宋名扬获得了一个重要线索,住在朝阳区劲松的一个名叫“黑子”(化名)的人有手枪、微冲和手雷。“这个线索太重要了”,当宋名扬向领导汇报时,局长非常兴奋,并指示宋名扬要“不惜一切代价”摸清此人。
  宋名扬从公安局借出了一辆奥迪、一辆公爵王,穿起名牌,扮成老板,于1996年5月起接近“黑子”。
  多番寻觅,宋名扬找到了“黑子”经常出现的一个窝点。进入窝点,宋名扬发现这里是一个毒窝,还不乏卖淫嫖娼者。宋名扬扮成一个贩毒大哥,融入了进去。
  “起初,我只是和窝点里的流氓称兄道弟,”宋名扬分析说,由于窝点内几乎都是瘾君子,他自称贩毒者,却从没在人前吸毒,难免让人生疑。
  “你是‘马子’吧”(当时的流氓管警察叫马子),几个流氓围过来,骂着脏话。“说什么呢?”宋名扬当时正抽着香烟,他将通红的烟头狠狠地捻在自己的左小臂上,也骂着脏话。
  极力撇清自己必须要有更进一步的决心。在流氓“啪啪”将子弹装上膛的时候,宋名扬从兜里掏出刀,“呲拉”两刀,在小腿上割了个十字出来,顿时鲜血直流。够了吗?没有,更残酷的还在后面。
  “你不是贩毒吗,你今天必须吸。”这时候,宋名扬知道他只有两条路,要么吸毒让流氓们相信,要么死路一条。
  在流氓的看守下,宋名扬又连续吸食了多天毒品,并最终打消了流氓的怀疑。
  大约在1997年初,宋名扬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从“黑子”身上,他发现了另外一条线索:与“黑子”关系密切的“新哥”从南方运回了20多支枪。随后,宋名扬以买枪为名将人引出,并缴获1把手枪和20发子弹。此外,他还将掌握的其他线索一起通报给了领导,破获此案,宋名扬获得公安部授予的三等功。他终于也得以离开卧底的毒窝。
  染毒瘾发作,将亲人胸脯挠烂
  近一年的卧底生活看似取得了完美结局,可宋名扬的内心恐惧也越来越深,他知道自己染上了毒瘾。
  宋名扬回忆说,卧底期间有次回队到河北抓杀人犯,当天夜里特别难受,起初他以为自己感冒了,但浑身骨头哪都疼让他意识到了什么。夜里12点,他以生病为由向队长请假,在返回北京的路上,宋名扬拉起警笛疯了似的一路超速狂奔。到达分局后,大家都说要去吃早饭,宋名扬撂下一句“不行,太困”后转头就走,直奔黑子的吸毒窝点。
  抽到第一口毒品时,宋名扬感觉“太舒服了,什么症状都没有了”。这样的体验,令宋名扬感到害怕,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得马上戒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刚开始,宋名扬坚信自己能戒毒,没向单位说明,只是请了假,直奔东北抚顺老家。宋名扬说,他当时的戒毒决心特别大,一点毒品都没有携带,便坐上火车。回到家后,宋名扬将事情告诉给了家人,爷爷、叔叔、婶婶和表妹,4个人轮流看守宋名扬。宋名扬毒瘾发作后,满地打滚,谁也按不住。
  3天后,宋名扬不行了,他跪着求三叔给他一点毒品。宋名扬说,当时他将亲人的胸脯都挠烂了。
  8天后,宋名扬的大劲儿已经过去了,他不再需要毒品。于是,他便从东北老家启程,返回北京,重新投入工作。
  然而,再次回到毒窝卧底的他,必须再次吸食毒品。
  宋名扬说,别的瘾君子吸毒可以感受到快感,但是他却从来没有真正享受过毒品。“刚吸完毒品的人有个特点,就是话特别密”,因为担心自己在吸毒之后失去控制力,乱说话暴露自己,结果是必死无疑。所以每次他吸完毒品后,都要拼命让自己保持清醒,精神高度紧张。
  担心自己有一天会暴露,宋名扬找到了大队长,“干这么长时间,一点成绩没有,你们觉得我一天光鲜亮丽地瞎混,也见不着我,干脆我带你们去看看那个地方”。大队长也想了解宋名扬工作的近况,于是大队长、一个技术员、一个侦查员加上宋名扬,一行4个人一起前往窝点外围,对现场进行秘拍。
  途中,宋名扬对大队长说,“大队长,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为什么让您来,我就叫您认认这个地方,我要死,我就死在这儿,别到时候我们家人找不着,我死哪儿、为什么都不清楚。”
  戒毒得帮助,到黑龙江山村戒毒
  案子告一段落,宋名扬知道自己必须要把毒瘾戒掉,开始了一边上班一边戒毒的生活,常常是在医院呆半个月,在外面呆半个月。身边的瘾君子经常主动劝宋名扬“来一口”,因此他始终没能真正戒掉。
  由于不能摆脱对毒品的依赖,宋名扬几年来一直过着反复戒毒的生活。宋名扬说,虽然他从未承认过,但是单位里的同事却在私下议论纷纷,这种感觉让曾经辉煌一时的他,感到强烈的失落感。“有时候,我甚至想在单位大喊,我是因为工作才染上毒品的,我不是警察的败类。”
  有一次,在和兄弟单位的同事吃饭时,一个刚刚工作的小警察,跟宋名扬半开玩笑地说,“宋哥,最近看着颓废多了。”宋名扬当时就火了,心想我出生入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他一下把面前的餐具向前一推,转身离开了饭桌。外面正下着雨,宋名扬走在雨中,哭在雨中,他想或许是该将实情汇报给单位的时候了,他这样既要工作,又要戒毒,很难真的摆脱毒品。   此时他需要的是别人的理解。
  为了能够得到单位的帮助,1999年,宋名扬将自己染毒的事情汇报给领导。当时知道这件事以后,单位领导都非常关照,想方设法帮助宋名扬戒毒。为了让宋名扬远离毒品,单位曾支持宋名扬到黑龙江偏僻山村戒毒。
  然而,由于吸毒时间太长,而且身边有不少瘾君子,宋名扬始终也没能完全戒断,总是戒完毒又复吸。面对周而复始的折腾,2005年,单位开始劝宋名扬病退,他自己也患上了抑郁症,老要跳楼,无法正常工作。最终,公安部为宋名扬开具证明,证明他是在工作中染上毒品,并让他于2006年因病提前退休。
  求偿示证书,不愿意当警察败类
  判决书显示,2010年2月左右,一名吸毒人员为了立功,钓宋名扬给他送毒品。宋名扬因此被警方抓获,最终被判刑6个月。
  在看守所中,面对戴手铐、穿号服的必经程序,宋名扬产生了强烈的失落感。
  在做入监身体检查时,一副脚镣扔在了宋名扬的面前。宋名扬愣住了,管教半开玩笑地问,“自己会戴么?”宋名扬说,“给人戴了半辈子了,我能不会戴么?”
  宋名扬说,脚镣很沉,这一路他边走边流泪。看到玻璃反射出自己身着号服的身影,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失声痛哭。
  第一次的入狱经历,因为多少还是受到了管教的照顾,而且时间比较短暂,宋名扬说,他在号中想得更多的是委屈,自己为公安事业付出了青春、健康,每天冒着生命的危险工作,最后自己却戴上了手铐、脚镣。
  出狱11个月后,宋名扬因贩卖0.4克毒品再次被判刑一年。
  这一次被抓,宋名扬也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受到礼遇,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了警察的光环,成为了一个令人不齿的毒贩。
  再次进入看守所,宋名扬收起了他的锋芒,他总是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思索着自己的未来。平时总是埋怨宋名扬不管自己的儿子前来探望,鼓励宋名扬“从头再来”,而宋名扬也下决心一定要戒掉毒品,并再次回到自己热爱的岗位上,只有这样他才能重新抬起头。他让律师到家里取自己立功的证书,他要证明自己不是警察系统的“败类”,而是个好样的。
  昨天,记者就宋名扬能否得到赔偿采访了宋名扬的律师陈枫。据陈律师说,目前我国有相关规定,警察因公受伤可以得到相应的补偿,这种补偿是一种抚恤金性质的钱款,一般按月发放给因公受伤者。当时宋名扬病退时,他其实就可以申请这笔补偿。目前来看,由于有公安机关给宋名扬出具的因公染毒证明,因此他是可以以此为据,走相应的程序,申请这笔补偿款的,而且宋名扬可以要求单位补发2006年退休至今的补偿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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