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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拨回到2011年5月29日晚上11点,北京亚洲大酒店,保利春季拍卖会已经进行了4个小时,宋徽宗的《写生珍禽图》终于压轴出场。历经宋、明、清宫廷收藏,上有多枚皇帝印鉴,国宝价值不言而喻。
价格从起拍价3800万元轻松突破4100万元后,一直叫价的第一排572号牌主告诉拍卖师,只要对手出价,就给自己加5万,然后出去抽烟去了。午夜12点20分左右,当价格叫到4460万元时,一位中年男人推门而入,满不在乎地走到第一排,举起572号牌,自报加价50万。三遍询问之后,随着拍卖师的一声“成交”,槌声响起,现场响起长时间的掌声,他惊讶地站起来,双手一摊:“啊?敲给我啦?我还没做好思想准备呢!”
这位中年男人就是刘益谦,加上12%的拍卖佣金,《写生珍禽图》实际成交价高达6171.2万元。后来他说,本来他打算用1个亿买这件国宝的。
“拜金的时代,我别无选择”
这是一个财富版《上海滩》的故事——1980年,上海“下支角”(即贫民窟)上初二的少年刘益谦,辍学闯社会,做皮包、开出租、炒国库券。1990年, 100股豫园股票改变了他的命运,他在凶险莫测、遍地蛮荒的股市找到了乐园。2009年以来,刘益谦以过亿的天价拍下宋徽宗的《写生珍禽图》、王羲之《平安帖》、吴彬《十八应真图卷》之后,这个艺术品市场最大的“大鳄”浮出水面。
“我的成功都是建立在拜金的基础上的。如果离开拜金的角度,你说我做成什么了?”刘益谦说,“但我生活在一个拜金的时代,我没有选择。虽然我做成了这么多事,也会有成就感,但内心深处我感觉自己一事无成。”
“到今天为止,我都很难判断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刘益谦说,“我的血液里面有投机的因子,投机是我的强项。但从收藏角度来说,我也收藏20年了,我对艺术品市场有自己的判断,知道什么东西是值得我珍藏的。”
1994年,嘉德成立之后的第一次拍卖中,刘益谦凭着在拍卖现场的察言观色、听听现场竞价,就买下了他仅知的两位艺术家的作品。“一个作品如果不断地举牌,说明它可能就是真的。”辨别什么人是“托儿”也不难,“你举一下他举一下,可能是托儿;你举他不举了,那就不是托儿。”刘益谦没有多少知识,但是懂得很多常识,“人犯错常常是因为常识不够”。这些常识,来自于他早年在社会底层创业的经历。
刘益谦承认自己不懂艺术品。他最珍爱的宋徽宗的《写生珍禽图》没有放在仓库里,而是放在家里。“我不经常看它。我不懂,看它感觉对它不尊重。如果它有灵气,我看它它还会生气:你都不懂还来看我?”另一方面,刘也承认“花的钱多了,自然就懂了”。他有自己喜欢的画家,一口气买过六七百张画,“凡是他的画看见就买”,但最后只留下一百多张,其它全卖了。“看多了自然知道哪个好哪个不好,哪些该留哪些不该留。”
刘益谦在学校就是出名的顽劣少年,他有很强的好胜心,“一般不上课,一上课就像要争什么一样”。初二那年他下决心好好读书,结果校长让他给同年级的800多个学生讲述进步的经验。他还是放弃了读书,觉得“像那样学好了也没用”。到现在,他依然不后悔:“中国的教育太失败了。知识给你的都是确定性的东西,但人要学会的是怎样面对不确定性。”
有人把刘益谦称为中国的“巴菲特”。“巴菲特在我这个年纪还不如我呢!”草根出身的刘益谦,身上有股特别的傲气。
“这个行业(艺术品市场)我尊重的人不多。”刘益谦说,“尔虞我诈、贪婪、权术,他们玩的东西我十几岁就会了,你说我能尊重他们吗?”
一人收藏力压博物馆
刘益谦对艺术市场的搅动一度被称之为“毛毛现象”(毛毛是刘益谦的小名),因为众多创纪录的天价拍品背后都是刻着他的名字:陈逸飞《长笛手》8344万元、清乾隆御制紫檀“水波云龙”宝座8578万港元、齐白石《可惜无声·花鸟工虫册》9520万元、吴彬《十八应真图卷》1.69亿元、王羲之《平安帖》3.08亿元……
清宫廷皇家收藏著录《石渠宝笈》中记载的珍品历来是拍卖场上的“顶级货”,刘益谦拥有其中的30多幅;清初“四王”的作品,刘益谦藏有“三王”;他还藏有齐白石、张大千、吴冠中、陈逸飞的多幅代表作以及“85新潮”众多当代艺术作品……“除了故宫、上海博物馆和辽宁省博物馆之外,我的古代书画是其他博物馆没办法比的。”刘益谦说。
一些拍卖业内人士甚至把2009年称之为“毛毛年”。因为在这个被称为中国艺术品市场“亿元元年”的年份里,刘益谦一人砸向艺术品市场的资金就超过13亿。
2010年,他的艺术品市场投入也接近10亿元,最大手笔就是以3.08亿元拍下王羲之《平安帖》。于是,有人说刘益谦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中国艺术品市场的估值体系,直接把中国艺术品推进“亿元时代”。
每次刘益谦高价拍到珍贵的艺术品,总有人说它是假的。一位著名书画收藏家认为,很多人是因为“嫉妒”才这么说。“毛毛很率真,我宁可跟他这样的粗人交朋友,也不愿意跟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打交道。”
对于金钱,刘益谦已经“比二三十岁时淡泊了很多”。他体会到了“被财富绑架”的滋味:他无法和女儿一起去南极度假,因为需要22天的时间,“不知道需要做多少决策”。即便富有如是,他还是会频繁出差,到处“捞钱”。“很多企业家,包括我,都不知道逐利的目的是什么。”
上海人精中的人精
在刘益谦妻子王薇看来,“老公显然是太聪明了”。现年46岁的刘益谦,从没受过任何专业金融培训,也拒绝承认自己钻研过股票知识,却从未错过中国证券市场的任何一次暴富机会。发迹之前,他甚至也没有任何家庭背景,爷爷是私生子,舅舅是“特务”,他时常生活在“文革”的阴影中。初中肄业,他还做过皮包生意,开过出租车。
他每年都会向一些慈善组织捐款。“郭美美事件”后,他开始捐给一些信得过的民间慈善组织。他不愿在媒体上讲述行善的经历,“这个社会捐钱都像陈光标一样就不要捐了。”
他是上海人中的异类,喜欢吃辣椒,性情爽直,但他是“上海人精中的人精”。刘益谦承认自己的双重性格,“我有天马行空的一面,也有八面玲珑的一面,我是针对事情采取不同的方式,但骨子里我不是这样的。”
不少拍卖公司的内部人士会把刘益谦戏称为“封面男郎”,因为他就喜欢买拍卖图录封面上的拍品,一般出现在封面上的都是最重量级的拍品。“我就买贵的、好的。有朋友跟我说,这幅画好在哪里,我根本搞不清楚,我知道大家都说它好,‘为什么好’不是我研究的。”他说。
虽然直到今天,很多老派收藏家仍然无法苟同刘益谦对于艺术和艺术市场的理解,但是刘益谦也似乎从来没想过让他们认可,他甚至总是说,“我是不大懂艺术。但是,我认为艺术本身没有价值,只有被资本发现之后才有价值,全世界都是这样。”
(摘自:《中国企业家》作者黄秋丽;《中国经济周刊》作者孙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