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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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你对你的收入满意吗?
  由发强:永远不满意,人得追求发展。
  记者:荣誉对你的生活有改变吗?
  由发强:有改变,带来一系列金钱、荣誉,但人不能老捧着光环过。
  记者:以后的目标是什么?
  由发强:继续带领工段完成各项任务。
  记者:你觉得你的生活幸福吗?
  由发强:如果大家和我同心协力,更幸福。
  【编辑留言】当下的中国工人要想成为装备制造领域的技术精英,一般要具备两项条件,一是供职于大企业,二是具有坚定的意志和超常规的付出。由发强在达标的同时,又具备有别于他人的东西。这种东西只有读完本文才能有答案,而且是感受不一的答案。
  中国的技术精英如果在“两项条件”之外呈现出更多的色彩,才能吸引更多的年轻人,才能在这个多元化的时代,具有更强的影响力。
  最怕不真实
  个子不低,有点驼背,有个聪明人的脑壳,表情总是很严肃,笑容少之又少,让人不能不生出几分距离感。由发强不仅不是个有亲和力的人,而且不是个配合的采访对象。他并非木讷,相反,他反应挺快。
  说到比赛,问他是不是心理素质天生就很好,他想了想,很认真地告诉我,“我出生时什么样我真不知道。”他说工长不好当,最近被气得长火疖子,问谁气的,他不想答,说是“秋天。”再问他是不是受同事欢迎,他又漫不经心,抱着胳膊说:“要是他们都太喜欢我,我还真觉得别扭,你看我们这净是男的。”至于凭借什么素质当上工长,他扯的更远,“我爱出汗,一动就出,瞅着好像干活特卖力。”
  很多话题终结在他时不时冒出的冷笑话上。难得的是,旁人听了忍不住扑哧一笑,他还能继续绷着脸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聊开了才知道,他是对采访有抵触情绪,因为“怕写出来不真实,让自己汗颜”。他是担心我把他变成高大全。其实,即便我想,也很难,他实在不是个中规中矩的“典型人物”。
  中航工业沈阳飞机工业(集团)有限公司的6S检查,让13厂里里外外都透着紧张的气氛,身为数控工段主任的由发强跟我解释半天6S与工人素养,然后半开玩笑地嚷嚷,要是他能早点去北京就好了,躲过这检查。后来他告诉我,他是怕自己的工段做的不够好。他这人其实很有上进心。他去北京,是为了领奖。他刚刚上了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的名单,因为他在2012年的第四届全国职工职业技能大赛中,获得铣工组的第二名。
  为机会准备
  “一个技术高手的成长之路”,这本是我的采访方向,但被由发强坚定地否决了。他称自己就是运气好、点子正。他说,国内比他技术好的大有人在,他能得到铣工亚军不是因为干活最好,是因为擅长比赛。
  这事要从头说起。
  由发强是沈飞子弟,从小在沈飞周边念小学,读初中,考沈飞技校,然后顺利进了沈飞当铣工。那是1995年,他18岁。用他的话说,他是“赶上好时候了”,因为在他们这批之后,沈飞几年没有继续招聘铣工,而之前的老师傅大多是父辈的人,这样的格局无形中给了他们最好的成长时机,他们必须快速地吸取营养,尽快成为厂里的中坚力量。
  由发强的机会来自2002年的第一届中国国际装备制造业博览会(沈阳制博会)。进厂7年,由发强的手艺已经小有名气,刚巧公司团委需要一名青工参加产品展示,厂团支部就推荐了他。那时,他还不知道他的“运气”开始了。
  制博会上一番展示,由发强的技术给人留下了“这小伙活儿真不错”的印象。博览会虽不是比赛,没有名次,却让他在领导和同事心里挂上了号,不久后的沈阳市第六届职业技能大赛,他成了沈飞人选之一。他也不含糊,第一次参加就考了个第五名,直接进入省级大赛,又是第五,当年就获得辽宁省职业技术能手称号。于是,25岁,他成了高级工人技师,这是很多工人十几年都未必拿得到的级别。
  从此,由发强开始活跃在各种赛场上,比赛经验愈攒愈多,表现愈来愈稳,就越发成了参加各种比赛的种子选手。2004年,他在中国一航首届职业技能大赛中获得第七名,第二年被评为中国一航“航空技术能手”,国防科工委授予“国防科技工业技术能手”称号;2006年,他再次参加辽宁省职业技能大赛,又是铣工组第五名……
  用由发强的话说,“干活是一回事,比赛是另一回事,我是个比赛型选手,享受参赛的过程,越是比赛越兴奋。”如今已经是工段主任,却仍被推荐参加今年的比赛,就是这个原因。
  可这么多年的成绩直到取得全国铣工亚军,真的像由发强说的,只是“运气好”吗?网易丁磊总结自己:“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德五读书。”运气的确重要,但永远不是全部,就算运气来临,还要看是否已经准备妥当。
  由发强的努力远没有表面那么轻描淡写,他并不是天生就善于比赛,他也曾百般克服比赛的恐惧心理,也曾为了比赛反复研究、苦练,也曾每天清晨4:00看书,直到22:00……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是真爱铣工这一行。
  张扬潮人
  不是每个脱产干部都会再回头参加技能大赛。由发强已经当了3年工段主任,每当班组有些难活、累活,工人不愿接的,他就接下亲自干。“干活不能光为钱、为奖,给个不好干的活我会欣然接受,我喜欢完成时的成就感。”
  与此相对的,他“讨厌机械、重复的劳动。”
  还在班组时,当时的工段长交给他一个简单的加工任务,因为太简单,由发强拒不接受,理由是“谁都能干,为啥找我?”气得工长把零件扔了老远。
  由发强承认他有时候挺张扬的。当工人时,有一回工段和工艺员没有协调好,导致他的活被一推再推,正常上班的任务变成要周末加班。第二天,他一气之下没去厂里,改去上大专班的课,工长打电话问,他一点不客气,“你们那边解决好了,再找我!”
  由发强不是个对人生很有计划的人。结婚以前,他一直是月光族,买东西只选贵的,不选对的,每个星期光打保龄球就要两三次,还喜欢台球、高尔夫,流行什么玩什么,月月无余粮。
  他手里散漫,却对技术挺较真,爱钻牛角尖,以前不管熟不熟,觉得别人干活干得不对,就去指正。后来,为了把握机械加工向数控发展的趋势,他念了辽宁大学计算机专业的大专班,因为一道题跟老师争了半个小时,后来发现他错了,老师气得够呛,怪他耽误时间,但他仍觉得好多事不辩不明。
  以前他遇事宁愿和别人争个脸红脖子粗,也要把事弄清楚,不为利益,就为对错。现在他不这么急了,当工段主任之后发现,“太激进办不成事。”
  转型亲和
  厂里老师傅说,由发强你现在不像以前那么有棱角了,他觉得更准确的说法是变平和了,“一个棱角被磨掉,可能变成了更多的角,我没有失去棱角,只是隐藏得更深了。”当工长之后,他确实处理问题更成熟了。
  他这工长算是临危受命的,2009年厂里的任务史无前例的重,他这时出任工段主任,就是要带着全工段提高生产效率,按时完成任务。但这不是那么容易的,数控工段是全厂任务最重的工段,厂长说,由发强那部分完成了,全厂就完成了。
  一开始,由发强总着急,给自己和工段定高目标,恨不得一天之内解决所有的问题。可事与愿违,越是高压逼迫越是快不了,很多没想到的问题逐渐暴露,打击一波一波地来,由发强自己又累又焦躁,“头发都不剩几根了”,却被有的班组工人私下里叫“精神病”。
  “压力最大的时候,我问我父亲,我回去当铣工,少挣点钱,多活20年,值吗?”熬过最难的时候,他想通了,“这事不能急,得放平心态。目标也不能定得太高,总定高,总完不成,我不憋屈死了?目标得够得着才行,先会走才能跑。”现在走过厂里的公告栏,数控工段的各种荣誉照片和记录占了不小的版面。
  由发强说,他现在已经在转型,“以前在班组带徒弟我能用脚踹,现在厂长有脾气冲我发,但我不会冲员工发。”他的工卡上贴了张企鹅的卡通贴纸,以示自己也很可爱。他打算开始走亲和路线,目标是“带着我的工段继续完成各项生产任务。” W责编/王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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