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实习，是我在师范学校毕业前一个月的事，说远也远了。中午，我将能记载那段时光的信件翻阅了一下，许多生动热情的脸和一桩桩让人百感交集的事从远处浮现出来，像午睡醒来窗外耀眼的阳光，一下子照亮了我。
　　我所在的实习点是一所镇中学，相对而言，学生和学校的条件都还算不错。我们去时隐约听说老师们为工资的事正要闹罢课，罢没罢倒不清楚，只是老师们都很“放权”，根本不大在旁边眼监手督，所以我们很放得开。我教初三快、慢两个班的语文，兼任快班班主任。快班的学生成绩好，但气氛沉闷，上课时很简单的提问也很少有人举手。慢班的学生基础差，但回答问题却特别积极，有时都不知点谁回答好，因为每个学生都希望老师关注，那渴盼的眼神让人无法拒绝。后来我发现有时先在快班上课，慢班的有些学生就利用这时间差，到快班把笔记提问什么的先记下来，等我课堂上提问时就把手举得老高，似乎一节课学什么并不重要，专等着回答提问露一下脸，这种热情让我啼笑皆非。
　　这总算是对我上课积极响应，也有让我头疼的。有个学生特别爱照镜子，自己照不算，有次上课他还用镜子反射阳光，用光斑追着我在黑板上写字。我当然是毫不客气地把镜子给缴了。过了几天，以为他改了，把镜子还给他。不料没过多久，上课时我转身一看，怎么冒起烟来了?原来他在桌子上烧纸玩。
　　还有不少有趣的记忆。
　　学生喜欢实习老师是因为我们给他们带来了丰富的“第二课堂”，通俗地说就是带着他们玩：教新的广播操，组织诗歌朗诵、歌唱比赛。那次，班上两个最调皮的曾经和校长干过架的男生合唱《水手》，节奏很快，两个人对着一个麦克风，投入得闭眼曲膝，把台下的人笑得肚子痛，我也笑得直不起腰，这哪像唱歌，分明像打架。
　　另一个好笑的就是看学生作文，他们会写：我爷爷八十三岁了，手像蟹钳一样有力，他的头发黄而干枯，像小鸭的绒毛一样点缀在头顶上。还有：我养的小鸡也许平时很注意锻炼身体吧，我抓了半天，连根鸡毛都没抓到。
　　我们班有个学生在我即将离开时，写了封信给我。开始是写别情依依之类的，后来他笔锋一转，“不过，你人虽然走了，但永远活在我心里。”我的感觉犹如当时正流行的一首歌——《让我欢喜让我忧》。
　　笑归笑，但看到他们的成绩，不免忧心忡忡。真是太差了，有的学生写作文根本不知所云，不管体裁，不管题目，离题万里。数、理、化各门课都是如此，大补都不管用，要从初一重新学才行。有些学生到了初三才醒悟过来，从头补已来不及，新课又跟不上，基础实在差。何况我们只有一个月时间，不可能有一个完整计划。看着那些非常想学好而成绩差的学生，真为他们着急。那些根本没指望升学的，上自习不吵不闹躲在桌下看小说，已算是很给面子了。碰到这样的，只好叫他把小说放在桌上看，免得看坏眼睛。
　　午睡醒来，常会发现桌上有学生从江边采来的野花，或是从家里带来的橘子什么的。实习结束返校后也有学生到学校去找我玩。多年后的一天，我正叼着根雪糕拎一篮子菜和我的同事在街上吊儿郎当地游走，突然有个个子高我一头的小伙子窜过来冲我喊“老师”，当时我感觉真狼狈。我短短的实习生活早已远去，不是特意回想，也许不会记起。现在还有人正在做这样的老师、这样的学生，一样纯洁、热情，重复着一样感人的故事，真的特别珍贵啊。
　　编辑／田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