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一天，卡莱斯的爸爸备好马车，驾车带妈妈离开林间小屋，穿过一条条雪水漫溢的溪流去作法。顺便说一句，卡莱斯的妈妈是个善良的女巫，一个法术高超的魔法师。
　　卡莱斯留在家里照看牲口。他给山羊挤奶，喂过小鸡和猪仔，刚打算坐下吃早饭，有人敲门喊：“嘿，屋里有人吗？”
　　来人是个女孩，看上去十六七岁，也就是比他大三四岁。她头上的围巾把头发包得严严实实的。“我叫爱玛，我要找女巫。”
　　“她不在，”卡莱斯说，“她明天才回来。”
　　“哦——”女孩的声调像叹气。当她转身离去的时候，他从后面喊住她：“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爱玛一个急转身，问：“你也是巫师吗？”
　　她的语调里饱含着希望、敬畏和喜悦，让卡莱斯感到：这件事对她非常重要。他站得笔挺，回答：“是的。”然而，那并不是真的。妈妈说过，魔法太重要、也太危险，是不能儿戏的。“当你完全长大的时候，”妈妈说，“当你明白如何衡量轻重以做出选择时，我会教你的。”
　　但是，现在他说：“是的，我也是个巫师。”
　　“但，你那么年轻——”
　　“事实上，”卡莱斯说，“我已经107岁了。现在这个形象是我用魔法变出来的。”
　　这话打动了爱玛。她说：“我想向你买一道魔咒。你能使用魔法吗？”
　　“当然了，”卡莱斯说，“但我需要知道你想干什么。我们一家不使恶魔法。”
　　那姑娘哭了出来，“我不要什么恶魔法，”她告诉卡莱斯，“我只想要回我的头发。”
　　爱玛扯下了头巾，卡莱斯看到她的头发被剪得乱七八糟，比男孩子还短。“这是我弟弟的恶作剧，趁我睡着的时候干的。”她告诉他，“你看，今天我本来要相亲的——”她开始放声大哭。
　　“用咒语让我的头发长回去并不费事，对吧？”爱玛抽泣着说。
　　“我——我可不那么想。”他说，“但我肯定可以为你找到适合的咒语。”他妈妈有各种各样关于咒语的书卷。
　　“找到合适的咒语？”她起了疑心，“你以前没有干过这个吗？”
　　“当然干过，”卡莱斯说，“有很多次。但是……嗯，这和行星的位置，还有特定咒语使用时的天气情况都有关联，还有……还有许多许多像你这么年轻的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爱玛看上去又被震住了。
　　工作开始了，卡莱斯在桌上铺开了一本又一本的书。爱玛开始变得不耐烦了。“你好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看。” 她说。
　　“事实上，我就放在这里。”在古书中间，他发现了这一本，题目是“让没长毛发的年轻人长出长而浓密的毛发”，小标题是“保证毛发长长地垂到腰际”。
　　卡莱斯望了一眼爱玛。
　　“长到腰好吗？”他问。
　　“哦，是的。”爱玛同意。
　　卡莱斯将咒语大声念了出来，并按书上的图示做出准确的手势。
　　爱玛尖叫一声，她的头发一点没有变化，却长出了胡须——浓密的、长长的胡须——一直垂到腰际。
　　“你干了什么？”她尖叫，摸摸脸蛋的下半截，仿佛无法相信这长胡子真的长在自己脸上。
　　“我想我们需要做一点小小的调整。”卡莱斯承认。他希望书的第二页会说：去除长而浓密的毛发。
　　但是没有。
　　那是一则关于从羊毛衣服上去掉肉汁污渍的咒语。
　　他继续翻看后面几页。爱玛依然尖叫不停，那叫声让人分心。
　　卡莱斯说：“冷静，先冷静。你现在冷静下来了吗？我会找到合适的咒语的。”卡莱斯疯狂地翻阅他妈妈的书。
　　“啊！找到了！”他找出另一本书，书的扉页上写着：毛发去除咒。
　　卡莱斯念出咒语，在爱玛的脸上挥舞手指。
　　胡子陡然消失了。然而她的眉毛、睫毛和她头顶上原来残存的头发也一起消失不见了。
　　“哇！”卡莱斯试图把手势做得小一点，但已经太迟了。
　　“哇什么？”爱玛说。她摸摸自己的下巴，之后她的双手向上摸索自己的眼睛和额头，她又开始尖叫。
　　“等等，等等，没有问题的。”卡莱斯说，“看！”他举起一个卷轴，指着其中的一行，大声念出来：移动咒。“我们可以重新变出胡子来，然后用这个咒语将一部分胡子变到你的眉毛上，将剩余部分转移到你头上。”
　　胡子再次出现在爱玛的下巴上。接着卡莱斯念起了移动咒语。
　　“怎么样？”爱玛问。
　　“不错。”卡莱斯告诉她。但其实她的眉毛看上去就像小胡子一样，而她头上的毛发直竖，像倒长的胡须。
　　爱玛摸摸自己的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哪里有镜子？”她问，“我要照镜子。”她的手指找到了自己的眉毛，她开始抽搐。
　　在爱玛喃喃自语的当儿，卡莱斯又在书堆里疯狂地搜索。
　　“找到了！”卡莱斯宣布。他找到了一条咒语：浓密金发咒。
　　爱玛的头发是金色的。这一条肯定可以用。
　　卡莱斯背出咒语。爱玛“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她努力站起身来，摸摸自己的脸，“我的头发怎么变成金属了？”她问。
　　“它变成金的了。那能让你发大财。”卡莱斯指出，“你可以从上面敲些碎片下来，然后新的又会长出来——你会很富有。”
　　爱玛一把拽住卡莱斯上衣的前襟。她用非常温柔的声调一字一顿地说：“把、它、弄、掉。马上。”
　　“好的，”卡莱斯向她保证，“我肯定我已经看到那条咒语了，你放手我才能好好看……”
　　“粘指咒。”
　　这是可以拿起任何东西的咒语。
　　然后下一页写着：松指咒。
　　念出第一个咒语后，卡莱斯说：“现在，抓住你头发的顶端部位。”
　　爱玛抓住了头发，头发应手而落。卡莱斯又诵读了一遍松指咒，头发从爱玛的指尖掉了下来。
　　“让我再瞧瞧，”卡莱斯边说边翻阅着书页。“这里有一条，”这是所有咒语中最古老的之一，“毛发咒。”
　　爱玛摇摇头表示怀疑，但是卡莱斯已经开始念咒了。
　　随后，他发现一只大号的金色的兔子长在了爱玛的头上。
　　爱玛昏了过去。
　　为什么，哦，我为什么要干这些？——卡莱斯问自己。
　　他在桌子边坐下，开始仔细地研读。他终于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咒语：撤销咒。
　　卡莱斯一念这个咒语，兔子就消失了。他一遍又一遍地念咒，撤销以前的操作，直到爱玛的胡子消失，眉毛和睫毛还原。现在她和刚进门时一个样。
　　“爱玛！”他摇晃她的肩膀。
　　她眨巴眨巴眼帘，睁开眼睛，一看到他就尖叫起来。
　　“我希望这能给你一个教训。”他说，这就像是他母亲喜欢对他说的那种话。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似的。他说，“你应该满足现状。如果那个年轻人因为你现在的样子不喜欢你，他就不值得你喜欢。”
　　爱玛回答：“只要他不像你，我就满意了！”她甚至没把头巾包回到脑袋上去，一跺脚就奔出了小屋。
　　在剩下的时光里，卡莱斯将妈妈的书按顺序放回了原处。他又挤了一次山羊奶，问候他的猪仔，收集鸡蛋，为自己准备午餐，坐下来享用。然后等待着，希望还有什么人会到小屋造访。
　　
　　责编/宿 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