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 乡
　　一只小狗
　　皮包着骨头
　　独自回到故乡
　　它望着自己的家门
　　叫了几声
　　那是它用剩下的半条命
　　积攒的一点乡音
　　已 是
　　父亲背着书包
　　沿着祖母的那缕炊烟爬上山梁
　　当他在赭红色的山岩下面转过身来
　　他已是一身的樵夫打扮
　　他把祖母的炊烟
　　一捆一捆地
　　背下山来
　　摸 黑
　　摸黑上楼
　　是路拽着你走
　　摸黑下楼
　　是你背着路走
　　所谓思念
　　鱼缸里少了一条鱼
　　剩下的几条
　　还在用尾巴摆渡自己
　　一条鱼留下的空位
　　被水占据着
　　而不是另外一些鱼
　　在一条鱼离开的日子里
　　我以常人之心
　　度鱼儿之腹——
　　像從前一样活着
　　并偶现鳞光
　　即为思念
　　老 鸟
　　它把这个世界爱过了
　　胸腔里剩下的一点啾鸣
　　和断崖上的落日
　　一同缓缓下坠
　　过惯单飞的日子
　　从云海低暗的光线里
　　独自返回
　　一对老衰的翅膀
　　是一双穿破的鞋子
　　把活着已经爱过
　　把气流鼓荡的羽毛
　　交还给苍茫的大地
　　多少年了
　　它消失又重现
　　偶 尔
　　她独自坐在泥火盆的旁边
　　偶尔拨弄一下
　　剩下的火星
　　她昏花的眼神亮了一会儿
　　便又暗下来
　　窗外传来雪花窸窸窣窣的声响
　　突然几声犬吠
　　把雪夜里的归途
　　一下子扯到她的心坎上
　　无 题
　　只有掉在地上的两片树叶
　　才可能拥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