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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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她哭着求他,他勉强地说,让我再考虑考虑,等考虑清楚了就告诉你。
  她问他会考虑多久。
  他想了想说,不一定。
  不一定,这3个字沉甸甸,她茫然不知要等待他多久。
  第一天她没有去上班。一整天待在家里,怕错过他的电话。她的手机24小时开机,随时准备充电。早晨醒来她第一件事便是看看有没有未接来电,担心自己睡得太熟没有接到电话。虽然事实上她彻夜未眠,只在快天亮时才困得受不了,睡了很短的时间,却做了很多个噩梦。
  第二天她还是没有去上班。到了中午忽然想到他会不会打电话去公司,于是便打电话问同事有没有人找她,同事说没有。挂了电话她有点儿后悔,不知道刚才他会不会打电话进来却占线?
  第三天她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形如槁枯,蓬头垢面。如果这个时候他约她见面她要怎么见人?于是把脸洗干净,去角质,然后做眼膜和面膜,很舒服。看着焕然一新的自己心情忽然好了一点儿。她决定再去理发店洗个头,修一下头发。发型师夸她长得漂亮,问她是不是还在读大学。她偷笑,其实她都快30岁了。
  第四天她终于去上班,没什么精神。同事们约她下了班去吃肉骨头煲,说她需要增加营养。走在路上看到情侣对对她有些寂寞,幸好同事们说说笑笑的,她也就暂时忘了痛苦。吃完东西又去KTV唱歌,回家里已经半夜,也许是玩累了,这晚她终于不再失眠。
  第五天,她下了班一个人在街上游荡。专卖店里,LV又出了新款的皮包,她下定决心要努力赚钱存钱直到把它买回家。亦舒说,如果我没有很多很多的爱,我就要很多很多的钱。其实得到一个男人的快乐与得到很多钱的快乐差别真的不大。
  第六天,她趁着休息,好好回忆了一下她与他的过去种种。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出分手,他总是让她等待。他似乎认定了,她不会有别的选择。就算他走去别处游戏,她也会留在原地等待,直到他玩累了又回来。
  第七天,她睡了一个懒觉,然后打扫卫生,她想把他送给她的东西收拾出来,却发现他很少送东西给她。她把手机关掉了,不想被谁打扰。她买了很多零食回来吃,然后看书、上网。没有他的双休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第八天,午休的时候她去健身中心健身,他忽然打电话过来。他的语气漫不经心,说决定与她继续交往。想来想去,你对我还是不错的。他像是在对她恩赐,她淡淡一笑,一字一句对他说,我们还是分手吧。然后,她便挂了电话,松了口气。
  在习惯了有他的时候,她是如此害怕分手。可是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后,才发觉分手也不过是件如此简单的事情。
  
  B
  
  他35岁的时候失业了,娶不到老婆,父母都埋怨他没出息。他觉得活着太没意思,决定早点儿离开这个充满痛苦的世界。可是对人生总还有一点儿依恋,他打算花3天的时间来告别。
  第一天他打算去最后见一次初恋情人,还记得当年她一头长发白裙飘飘如此美丽清纯,没有与她结婚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在她家附近的菜场门口他见到了她,她变胖了,脸上有黄褐斑,穿着睡衣和拖鞋。他想和她聊聊那些美好的记忆,她却一个劲地向他埋怨卖青菜的多收了她一毛钱。她说她老公又去打麻将了,她还说,早知道那时还不如嫁给他的好。这是他期待以久的话,他听了却没有想像中的高兴。
  晚上他去看望高中时最要好的同桌,当年他高考失利,同桌却考上大学,一直读到博士学位,如今年薪30万,有楼有车还有个漂亮老婆。看到老同学,同桌热泪盈眶,说是很怀念学生时代。因为饭局太多,同桌得了高血脂、糖尿病,还一个劲地向他诉苦,怀疑老婆出墙、儿子不是亲生的。
  第二天他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了一天,一直发呆。身边坐了个捡破烂的老大爷,老大爷向他要烟抽,他问老大爷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还要干这么辛苦的活。老大爷夹着烟说,我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当年想着养儿防老,就拼命地生,跟那小品里的超生游击队似的,谁料想老了他们一分钱都不给我。我老伴在街边卖臭豆腐经常被城管赶,还是捡破烂好,没人管。
  他跑去一个有钱的亲戚家,想托他们将来帮他照顾父母。亲戚两口子正在吵架,当初为了买大房子向银行借了一大笔钱,每个月还贷的压力让他们喘不过气来,互相埋怨彼此太要面子,甚至闹着要离婚。他劝解了他们几句,鼓励他们要振作起来的时候,忽然觉得好笑。
  第三天他在街上闲逛,看到一个男子抢一个少女的皮包。想到自己反正是不想活了的人,他决定见义勇为一把。追了几条街后,那男子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对他说,哥们儿,你跑得真快,我崇拜你。他把包还给少女,少女对他频送秋波。电视台、报社的都来采访他,派出所的也说要奖励他,他一下子成了英雄。邻居们说,别看他平日里闷声不响的,我们都知道,他是个好人。
  在派出所做笔录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小孩一直在哭,民警说那是刚解救的被拐儿童,暂时还没找到小孩的家人。
  第四天……他还活着,并且打算一直活到老。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比他更惨,还有很多人需要他,他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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