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那些害怕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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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傅科摆》的正文开始前,有一个插图孤零零地放在那里,既没有表明它与正文有何关系,也没有表明它本身的含义,甚至连中文都懒得标注,我把这理解为编书者的有意为之,刻意制造某种神秘的效果。实际上这个不怎么起眼的插图对于阅读《傅科摆》非常重要,这张图就是有名的“生命之树”,《傅科摆》中的每一章的标题都是“生命之树”的“质点”名,埃科称其为“塞菲拉”,而埃科正是按“生命之树”的结构来构建他的《傅科摆》的。
  在《傅科摆》中,“生命之树”象征着宇宙、人类历史、生命(包括“自我实现”)的周而复始,埃科说过:“我发现,归根到底,一部小说与字词毫无关系,写小说关系到宇宙学,就像《创世记》里讲的故事那样。”按埃科的定义,其实《傅科摆》往大里说是一部关于“宇宙”的小说。
  关于《傅科摆》中的“傅科摆”已经有评论者进行了详尽的解读,总结起来不外:傅科摆对于科学家来说,是理性的胜利,而对于神秘主义来说,它的悬挂点是宇宙中唯一固定的点,而它的摆锤又能指出“地球之脐”,说到底傅科摆对于神秘主义来说只是他们破解秘密的工具。在《傅科摆》的最后,贝尔勃已经了悟,其实所谓最大的秘密就是没有秘密,也就是在此时,他完成了他生命的自我实现,至此,他的生命的自我实现以及秘密的最终破解合二为一。
  埃科说,几乎每一个小说里都有一个成长着的角色,在《傅科摆》里,这个成长着的角色非贝尔勃莫属,甚至在贝尔勃身上我们看到了埃科的自传色彩,他们出生时间、地点都是一致的。
  无论是在访谈中,还是在他的小说中,埃科多次表达过对博尔赫斯的喜爱,而这种喜爱不可能不表现在他的小说创作中。在他的《无限的清单》里,埃科曾不厌其烦地解读博尔赫斯、乔伊斯对“过度”的迷恋,事实上,埃科的小说包括他的《傅科摆》也处处表现出他对于“过度”的迷恋,在他表现过度迷恋时,他的渊博的中世纪史知识派上了用场。
  在小说的开始貌似那个天大的秘密只与“圣殿骑士团”有关,不知不觉中这个秘密又让他牵扯上了纯洁派、福音派、玫瑰十字会、蔷薇十字会、秘密共治、诺斯替、保罗派、耶稣会、共济会、严规礼仪派等等,与之有关系的各色人等也粉墨登场。如果说各种宗教派别、团体、组织是埃科的“生命之树”的大“质点”,纷纷出现的人物是小“质点”,那么他们彼此之间的联系就是“生命之树”的“路径”,由此而形成了他的“小径分岔的花园”,这个“花园”的复杂可想而知,我想让大多数读者望而却步、止步不前的,也正是他这个让人头晕目炫的“花园”。
  当埃科将马克思的“一个幽灵在欧洲徘徊”、希特勒的进攻路线与“计划”扯上关系的时候,我想任何一个读者都不会当真,但却会为埃科的“自圆其说”发出赞叹。《傅科摆》里的“秘密”与“计划”最开始产生于圣殿骑士团1307年被法王腓力四世镇压之后,起初只是一个复仇的计划,最终通过埃科的演绎成了一个征服全世界、能让“地球五脏六腑都达到高潮”的计划,这当然更是没有一个读者会当真,但有哪个读者能不佩服埃科的牵强附会呢?
  在《巴黎评论》中,埃科谈到那些因为他的小说的渊博而知难而退的读者时说:“活该那些不喜欢的人,让他们停在山坡上吧。”我想,大多怕读者在阅读埃科的小说时半途而废并非不喜欢,而是被他吓退了。
  其实《傅科摆》虽然复杂,但并非“不知所云”,真正“难懂”、的小说是巴勒斯的《裸体午餐》那种各章节、各人物很难看出联系的小说,而《傅科摆》里最不缺乏的就是联系,你所需要的只是一点耐心,还有体力。
  我想,大多怕读者在阅读埃科的小说时半途而废并非是不喜欢,而是被他吓退了。
  《傅科摆》,【意】翁贝托·埃科 著
  郭世琮 译,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4年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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